贾珩心头微动,问道:“仇良,北平经略安抚司当前线刺探敌情之重,仇良这个时候回京,北平经略安抚司的密谍何人统领?”
当初,这位仇都尉与忠顺王走的颇近,后来被他寻了由头,弄到经略安抚司去了,后来立了功劳,加衔指挥佥事,如今这个时候调至了京城。
曲朗道:“仇良在北平经略安抚司,立了一些功劳,听说圣上这次问了李阁老的意见,李阁老极力举荐,遂调入锦衣府。”
提及此事,曲朗心头也有些异样,显然对这项人事任命,也有些不舒服。
贾珩道:“那就调任过来吧,不过,仇良熟知辽东事务,本官查边之时,需得带上以备咨询。”
天子封他为太师这样的殊荣之后,正在一步步试探、制衡着他,从京营到锦衣府,已经让他有些不舒服了。
但这就是君臣相处之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毕竟他是臣,天子才是君,天子这样安排不需要考虑他的感受。
如果他心怀怨望,反而让天子印证了心头所想。
毕竟,刚刚给你封了太师,你还想怎样?
朕调整了一下锦衣府的人事,你就觉得受不了了?又不是不信任你,不是刚刚给你提拔的手下人锦衣府都指挥使。
真是一拉一踩,这权谋心机,举重若轻,几乎让你没有脾气。
见那少年怔怔出神,曲朗唤了一声说道:“都督。”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去忙吧,等会儿我还要去京营一趟,督问军务。”
所以,潇潇之前说的对,必须得给这个朝廷找点儿事做,比如女真闹一闹。
否则,这样下去,他真就只能天天在大观园流连美色了。
而这应该还只是开始,内阁李瓒、高仲平全面推行新政以后,文官集团会迎来一批允文允武的人杰制衡。
或者说,贾珩自从封为太师,内阁首辅韩癀辞官,贾珩已经不是单纯的帝党,已经成了皇权同等需要驾驭、制衡的一方政治派系。
否则,齐楚浙三党当初也是帝党,后来一样被削弱、压制。
待曲朗离去,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怔怔出神。
此后的政争重点,不再是他与齐党、浙党斗争,崇平帝背后无限支持的超神模式。
而是渐渐变成他与天子这对翁婿之间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因为辽东未灭,这种博弈还算比较温情脉脉,点到为止。
但女真一灭,魏楚两藩渐渐培植党羽,就不一定了。
故而,他需要在女真平灭的过程中,逐渐积蓄自保的力量,否则真就是被榨干剩余价值以后,任人拿捏。
别人心情不错,可以颐养天年,别人心情不好,那就难保善终。
……
……
京营,中军营房
魏王一大早儿就来到了京营坐镇,此刻,落座在中军营房中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开始翻阅着京营准备的丁籍簿册以及作训大纲。
可以说,魏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支在过往几年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之师,代表着陈汉帝国的最高权力走向。
“王爷,卫国公来了。”这时,一个面容刚毅,腰间悬挂一把镔铁宝刀的侍卫快步进来,轻声说道。
魏王将手里拿着一本簿册放下,看向不远处的邓纬,朗声道:“邓先生,随孤去迎迎。”
不多之时,贾珩缓缓来到京营,只是身旁还跟着一位容貌熟悉无比的青年,正是楚王陈钦。
魏王心头不由一惊,但脸上神色不变,笑道:“楚王兄,别来无恙?”
楚王陈钦似有些惊讶道:“魏王弟也在营中?”
其实在魏王进入京营的第一天,楚王就已经知晓,幸在没有多久,宫中就传来了口谕。
魏王笑了笑,面色诧异说道:“父皇,楚王兄这是?”
楚王笑了笑道:“京营最近募训兵丁,不少军械、兵甲都需要兵部调拨,父皇命为兄过来看看。”
几人说着,向着中军营房而去,分宾主落座。
贾珩道:“现在营中不仅是装备刀枪、弩矢,还有一些火铳和轰天雷,也当装备至营中,这些都是战场决胜的军国重器。”
楚王微微颔首,说道:“军器监目前正在全力监造,子钰,这些火铳将来定是兵马列装必备之物。”
因为楚王曾经在南方收复台湾岛的海战中,见证过红夷大炮的威力,自然对火铳倍加推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最近京营一些步军团营会装备一批红夷大炮,优先应对边事。”
魏王问道:“卫国公,红夷大炮不是携带不便,只能船上或者城头上才能固定使用。”
贾珩解释道:“红夷大炮也在改良工艺,如果减轻一些重量,那时就能够用骡马带动,那时候攻打女真城池,也就便利许多了。”
魏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就这样,一个下午就在贾珩与魏楚两藩的讨论交流中度过,魏楚两藩都觉颇有收获。
……
……
待离了京营,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照耀在街道上,恍若为青石板路街道铺上一层金红晚霞。
贾珩快步返回宁国府,心头仍有几许郁郁。
宁国府,厅堂之中,莺莺燕燕,珠辉玉丽,浮翠流丹,金钗熠熠,炽耀人眸。
雅若这会儿正在与咸宁公主叙话,小姑娘没有穿蒙古族的短打服饰,而是改穿汉服宫裳,秀发也梳成云髻,不过仍能从面部五官辨别出一些异域风情。
咸宁公主笑着看向那蒙古族的少女,柔声道:“现在是国丧期,也完不了婚啊。”
雅若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委屈之色,贝齿咬着粉唇,道:“当初珩大哥答应我的,还是降了圣旨赐婚的。”
咸宁公主眉眼含笑,逗弄说道:“答应了是答应了,但这么久了,许是不作数了。”
“你胡说,珩大哥答应我的。”雅若闻言,都快要被气哭了,娇憨烂漫的脸蛋儿垮起。
这会儿,秦可卿玉容微顿,目中现出一抹嗔恼,柔声道:“咸宁妹妹,别逗弄雅若妹妹了。”
自从那天以后,三人之间的无形隔阂渐渐淡去,平常都以姐妹相称,毕竟都已经见过彼此最为“真实”的模样。
咸宁公主轻笑了一声,说道:“秦姐姐,没事儿,我给她说笑呢,这家里又要来了新姐妹,我怎么也得好好考察考察性子。”
雅若看了一眼咸宁公主,然后,向着一旁的秦可卿行去,低声道:“秦姐姐,咸宁姐姐她欺负我。”
“哟,都会告刁状了。”咸宁公主笑着打趣道。
秦可卿笑着解释了一句,柔声道:“国丧期间,就是不能嫁娶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再挑良辰吉日成婚。”
雅若点了点头,轻轻应着。
就在众人叙话之时,却听一个嬷嬷进入厅堂内,面带笑意,说道:“珩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屋内的一众人闻言,脸上皆是现出欣喜之色。
不大一会儿,贾珩大步进入厅堂,还未彻底站稳,却见蒙古族少女已经闯入怀里,声音带着几许慌乱,说道:珩大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咸宁公主笑意嫣然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看向秦可卿,道:“这又找她情郎告状呢。”
贾珩伸手轻轻搂着雅若的肩头,宽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要你呢。”
然后,贾珩看向不远处的秦可卿,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可卿道:“刚才咸宁妹妹吓唬的,说婚事推迟是你不想娶她了。”
贾珩目光宠溺地揉了揉少女的刘海儿,温声说道:“好了,刚才你咸宁姐姐给你说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这都赐婚了的,完婚是早晚得事儿。”
雅若扬起红若苹果的脸蛋儿,柔声说道:“珩大哥,我不知道的。”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笑了笑道:“咸宁,雅若不懂这些,你别总是欺负雅若。”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清眸闪了闪,说道:“既然做了汉家的媳妇儿,这些规矩自是要懂的。”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拉过雅若的素手,而后落座在茶几之畔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秦可卿那张玉颜雪肤上笑意嫣然,柔声道:“夫君这个时候,没有在衙门里办公?”
贾珩温声说道:“衙中的事务已经办完了,过来陪陪你们。”
勾心斗角真是累,尤其是与崇平帝这等权谋心计的行家相争。
秦可卿道:“夫君,我让后厨准备饭菜。”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雅若,问道:“你父王最近有书信了吗?”
蒙王额哲目前还在朵甘思地区防备和硕特人,其实蒙王额哲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出一些的,那就是察哈尔蒙古之地不足守持,不若在藏地和疆地重现黄金家族的荣光。
雅若怏怏道:“父王写了书信,问我什么时候与珩大哥成亲。”
贾珩捏了捏那少女丰腻、白皙的脸蛋儿,笑道:“三句话不离成亲,就这么急着嫁给我?”
小丫头有些粘人。
雅若脸颊羞红成霞,恍若黑葡萄一样灵动的眸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螓首往贾珩怀里揣。
贾珩搂着小丫头的肩头,心道,真是实诚的有些“缺心眼”,或许这就是蒙古族的少女?敢爱敢恨,如今可谓一腔情思都系在他身上。
秦可卿黛眉之下,美眸宛如凝露,静静看着这一幕,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抹古怪之色。
每次都是看着自家夫君撩拨别的姑娘,心头的思绪,就有些怪怪的。
以前是心头有些酸涩,近来不知为何除了酸涩之外,还有几许有趣。
不大一会儿,丫鬟和嬷嬷端上各式菜肴,热气腾腾的一碟碟菜肴摆放了一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轻声道:“咸宁,婵月坐下吃吧。”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坐在一旁。
然后,贾珩看向秦可卿,问道:“今个儿怎么不见三姐儿?”
秦可卿柔声道:“她帮着尤嫂子料理账务,这会儿就没有过来。”
贾珩点了点头,剑眉之下的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多说。
多半是咸宁在这儿,三姐儿有些自卑了,不想在跟前儿陪笑伺候着。
不过,咸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尤三姐一同服侍他。
别看咸宁似乎没有底线地一味取悦她,但其实还是颇有宗室帝女的傲气的,除了婵月外,也就是潇潇,然后再加上一个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