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杂乱响起,路上大批手持兵刃的士卒向送葬队伍冲击而来,当即就与护卫的神武将军冯唐相撞在一起,不多时,手持兵刃的两方人马已经交手在一起。
锦衣府卫的便衣探事同样则在人群中潜藏,随时观察着动静,不仅是注意有可能的刺客,还有人群中的京营府卫。
忠顺郡王陈泓在下首处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坐着,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现出阴鸷,说道:“父王,事情都办妥了。”
其他如六部尚书,侍郎面色同样大惊不已。
也是,天子毕竟老了,又倒行逆施,推行新政,朝中敢怒而不敢言。
许绍真先朝陈泓和陈荣父子见了一礼,然后道:“王爷说,东兴街那边儿的事儿没有办成。”
陈泓道:“父王放心,定然可保万无一失。”
两人高声说着,却领着一众扈从向着崇平帝所在的马车围拢而去,分明是打算挟制马车上的天子。
一众京营将校闻言,心头不由一惊,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众人面面相觑,刚要说些什么。
否则,哪怕逼宫崇平帝成功,回到宫中,文武百官不拥立,这继位的合法性也存疑。
这两支兵马主要是齐王和忠顺郡王手下的府卫以及这些年豢养的死士。
这定然是矫诏!
而崇平帝这边儿,齐王陈澄却浑然不知神京城内以及京营的变故,继续鼓动着大汉群臣,某种程度上,也让一众朝臣心神恍惚了下。
等齐王荣登大宝,那他作为潜邸之臣,岂不是能入值阁部?
贾雨村念及此处,只觉心头有些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应该是没有察觉,否则以锦衣府的秉性,就不会是单单叫走谢再义那般简单。”陈荣眉头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
……
而这时,齐王陈澄还未近得崇平帝身侧,却被一员青年小将拦住,道:“两位王爷,圣上还在马车上,尔等不得冲撞銮驾!”
乒乒乓乓,金铁交击之音不绝于耳。
此刻,崇平帝立身在龙辇上,龙眸闪烁,冷冷看向那陈澄,冷声道:“陈澄,你要弑父吗?”
而宗室之中,魏王与楚王此刻正在府卫的护持下,震惊地看向齐王。
崇平帝眉头紧皱,看向那身形肥硕的齐王,目光冰冷的可怕。
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犹如一颗巨石扔入湖面,顿时嫌弃惊涛骇浪。
忠顺郡王府,东跨院书房
事实上,齐王也不敢弑杀君父,那直接就天下各路兵马勤王,共诛乱臣贼子。
可以说,从方才齐王骤然发难,魏楚两藩都没有想到,事情走向会朝这一步,面上都见着忧虑。
戴权在龙辇之侧,尖锐的声音响起,高声道:“护驾,护驾!抓刺客,抓刺客!”
而齐王陈澄同样身在宗室藩王之列,那张胖乎乎的脸盘似有悲戚之色,但目中的精芒却一闪即逝。
一众正在厮杀的兵丁纷纷停止攻势,而原本还似乎苦苦支撑的锦衣府卫闻言,也都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惊疑不定。
齐王陈澄见得科道以及一些官员附和的一幕,心底已是被一阵狂喜涌起,只觉骨头都酥了四两。
就这么成了?!
就这样,齐王陈澄耐心等待着,心头既是激动,又有些期盼明天的到来,几乎一夜未睡。
而陈泓见此,心头也有些惊讶莫名,原本心底深处对齐王的轻蔑,倒也收起些许。
窦荣建议道:“王爷,夜长梦多,明天就得起事,不能再拖了。”
这特娘的说都是什么?
陈澄这时也反应过来,镇定了心神,高声道:“父皇,你即位以来,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又刚愎自用,宠信贾珩小儿这样的奸党施行恶政,闹得天下鸡犬不宁,烽烟四起,如今连皇爷爷都被气的驾崩,儿臣不忍见我大汉社稷落于他人之手,恳请父皇退位,至重华宫荣养!”
而这一幕,同样要为天下万民表率、称颂。
不大一会儿,周围锦衣府卫围拢着崇平帝所在的龙辇,死死抵挡着京营叛军以及忠顺郡王府和齐王府的府卫。
然而,场中局面刹那之间,俨然一片混乱。
“不好,中计了!”祝法兴见得此幕,心神微震,急声说道。
……
前方的石桥之上,忽而响起一声炮响,继而自灞桥两侧响起喊杀之声,忽而杀出两支人马,约莫有千余人,皆着大汉号服,外披甲胄,胳膊上系着白布。
正是京营借轮换而登上城头值宿的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等人,率领着兵丁接应齐王陈澄。
所谓东兴街是谢再义从五军都督府返回如意坊祖宅的路途,原本陈澄寻找的人就是在街道两侧进行埋伏。
祝法兴等一众将校猝不及防,在贾芳所率兵马的围攻下,尽皆被诛杀。
而一路送葬而出的文武大臣脸上也有几许慌乱,不知所措,内阁首辅韩癀与内阁次辅李瓒,面上同样有着惊容。
这时,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泓二人对视一眼,同样高声喊道:“保护圣上!”
不远处的楚王和魏王则是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脸上悲戚,更多是茫然。
冯太后苍老眼眸中担忧之色不减晋阳长公主分毫,但却劝慰说道:“晋阳,镇定一些,你皇兄应对得了。”
同样发生一场叛乱,以敢勇营都督佥事祝法兴,效勇营参将吕子温为首的京营将校,率领亲兵直扑中军大营,而警戒岗哨的中护军顷刻之间就与彼等交手。
陈荣道:“去好好准备吧,尽早发动,只怕夜长梦多。”
崇平帝这边儿自也不例外,也在送行之列。
此刻,果勇营兵丁以及内卫、龙骧左右卫以及锦衣府卫的兵马,则一路跟随扈从。
可以说,这就是齐王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提出的政治主张,在动摇中间派。
内阁以及五府六部九寺五监的文武官员全部出得衙司,此外还有大批宫婢、内监出了宫苑,相送太上皇的棺椁前往恭陵,队伍庞大,浩浩荡荡。
就在这时,“轰!”
而原本护送着运送棺椁的马车的军士同样一片大乱,茫然不知所措。
待杀散了守卫中军大营的中护军之后,喊杀声在京营营房中响起。
这时,忠顺王陈荣此刻在宗室之列,手里拿着一封圣旨,高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都住手,住手!”
而原本正自慌乱的文武百官,见此一幕,更是心神大惊。
陈泓冷声道:“王爷,不要废话了,送上皇回宫。”
科道原本就是一些地方士绅供养出的读书人,原本就反对新法,这些人不同于朝堂的六部九卿,自重身份,六部九卿不管怎么想,在崇平帝定点关照以后,已经不敢明面上发表反对意见。
不是,父皇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为何还如此淡定?
“父皇,不要逼迫儿臣,如今城中已经在儿臣手里掌控,儿臣不想宗室相残,妄造杀孽。”齐王劝说道。
言罢,嚎啕大哭不止。
陈澄索性也走到近前,身旁左边儿站着齐王府长史窦荣,右边儿则是贾雨村,对上那双审视的严厉目光,道:“父皇,这都是你逼的!当初皇爷爷说过等我长大以后,立为东宫,父皇答应的好好的……”
轰……
整个神京城的百姓也都站在街道上翘首以望,相送大汉的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最后一程。
如果齐王登基,废除新政,天下或许可以重新恢复太平,至于北面的女真,再行议和就是了。
陈澄面色变幻了下,对着一旁的扈从,也是齐王府闫典军,沉声道:“动手!”
此刻一袭寻常粗布衣衫,头发梳得倒是一丝不苟,坐在书房中,宛如一个老农,手里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香茗,面上冰冷如霜。
冲进中军营房所在院落,为首的振威营参将闯入营房,搜寻一通,提着刀,急声道:“谢贼不在营房中。”
忠顺王陈荣面上诧异了下,旋即,心头就有一些警惕。
忠顺王陈荣高高举着圣旨,冷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以齐王陈澄忠孝恪勤,天生英睿,当任大位,天子年迈昏庸,宠信奸佞,已不能理政,为大汉社稷所虑,将皇位传于齐王!”
原本发动叛乱的将校都是一小撮。
而陈澄以及忠顺王父子以及陈泓,看向那坐在龙辇上,头戴白色孝布的中年帝王,心头不由为之悸动莫名。
“唏律律~”
此言一出,诸朝臣听闻齐王所言,面色变幻了下,心神不由震惊莫名。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不知不觉,就是一夜时间过去。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管家进来,低声说道:“王爷,齐王府派了许典客来,说有要事询问郡王爷。”
齐王更是激动的两侧胖乎乎的脸颊潮红一片,心绪激荡。
另一辆马车上,宋皇后那张丰艳、雍美的玉容之上,同样陷入惶惧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低声道:“妹妹。”
只要将父皇逼迫退位,那天下也就是他的。
只要熬过了今天,等到明天一到,他就是大汉天子,九五之尊,那时候,整个神京都会听从他的号令。
此刻随着科道官员的附和,一些六部侍郎官儿,目光闪了闪,似有意动。
陈泓看向一旁的忠顺王陈荣,道:“父王,你怎么看?”
兵器相撞,发出阵阵尖锐的金铁交鸣声,没有多久,就有士卒惨叫倒地,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上流淌的到处都是,污染了青石泥板铺就的官道。
齐王:“……”
如韩癀与刑部尚书赵默面色凝重,心神就是一突。
忠顺王陈荣放下茶盅,说道:“机事不密则害成,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否则一旦只言片语泄露,就是塌天之祸。”
窦荣摇了摇头道:“王爷不必惊疑,如果已经察觉出来异常,此刻,锦衣府早就缇骑四处,大索全城,而王府之外早就是锦衣府围拢。”
而周围的一众京营将校同样大惊失色,惶惧不已。
“你问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愿意拥立一个蠢货?”崇平帝依旧淡漠,语气中满是讥讽。
夜色已深,但书房中却灯火通明,庭院中除了几只蛙鸣,几乎一片静谧。
至于弑杀君父,他却是不敢背负这等恶名,正好重华宫空了,让父皇进宫荣养。
那时候,天下太平,众正盈朝,百姓也能不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
陈泓高声道:“来人,送太上皇回宫。”
“诛贾党,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