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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问道:“额哲在藏地进兵,可是有别的用意?”
贾珩道:“父皇,额哲应该不是为了求割据之实,不过儿臣以为,当促进汉蒙联姻,以广括汗国之疆土,杜绝草原胡虏之患,同时收复西域和藏地,派兵驻守,作为我中原王朝的防线。”
“汉蒙联姻,兹事体大,朝中汉臣多不允之,此事,当年在太宗一朝就有人提议,纳蒙古之妃,但有人提议,玷辱天家血脉。”崇平帝沉声说道。
因为第一步是汉蒙联姻,将来是不是还要纳蒙人为官?那影响的是汉臣的利益。
而且万一出现一个汉蒙混血儿,夺得皇位,引蒙人乱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贾珩道:“那儿臣这边儿,应该不妨事吧。”
这样一来,他娶了蒙人之女,或许又得了一条让文臣厌恶的理由?
崇平帝道:“此等事,只能先做不能说,额哲之女许给你,倒无不可。”
贾珩拱手道:“谢父皇。”
崇平帝想了想,皱眉道:“你也不要总是耽迷于儿女情长,天下尚有不少大事要做,大丈夫在世,要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伟业,才不负此生。”
女婿太过能干了,也恐怕儿子压不住,但这般好色,其实也未尝……盖因,好色者多不长命。
贾珩沉吟片刻,道:“儿臣年未及弱冠,已贵为一等国公,可谓人臣之极,每日心思忧虑,如履薄冰,而且近三年以来,与妻子聚少离多,妻子生产,尚不能陪在身边儿,儿臣实在愧疚。”
到了国公,其实就可以稍稍躺平了,但如今就是这么一说,否则仍然功业之心不熄,只会引来猜忌。
崇平帝听到这话,反而不喜,皱了皱眉道:“水溶如你这般年龄,已经是郡王,也未见沉湎温柔乡中,你现在不过一等国公,竟生此念?国公爵位世袭传过三代,还有多少爵禄传下?比之郡王,差之远甚,难道不想为后世子孙立下一份世袭罔替的家业?”
一等国公到郡王的距离,不下于平民百姓到一等国公的距离,单指立功难度而言。
贾珩自没有纠正这种承袭的郡王与他那种不同,道:“封王非我所意,只愿为圣上拓边,报答圣上知遇之恩。”
崇平帝沉吟说道:“辽东未定,新政还未大行,你先前那些奏疏所言抱负尚没有实现,大汉中兴之路任重道远,你现在尚不及弱冠,还未到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时候,不可出此老气横秋之语。”
贾珩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一日不敢或忘。”
崇平帝看向那谦恭依旧的少年,说道:“好了,蒙王之女的事儿,朕允了,草原蛮王之女,天下臣民非议不多,朕可封其为虞国夫人,赐婚给你,你看时间,择吉日完婚。”
贾珩:“……”
虞国夫人,这一般而言属于诰命夫人的顶端。
也就是国公夫人,他的妻子可卿其实对外的称呼叫作卫国夫人。
还是为何唤作虞国夫人?
正在翁婿两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内监进入书房,道:“陛下,太后娘娘打发了人,唤卫国公前去重华宫问话。”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太后应是兴师问罪了,当年周王自幼体弱多病,是太后一手抚养大的,对乐安郡主更是比咸宁都要亲一些,你自己小心。”
贾珩面色一紧,拱了拱手,说道:“儿臣告退。”
冯太后这还不知道荔儿也与他……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贾珩现在尚不知道晋阳长公主已经将孩子生产下来,而且还是一个大胖小子。
崇平帝默然片刻,目光闪了闪,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此也好,如果来日后继之君以此钳制,也算有个弱点。
有些事儿他也不得不考虑……非具人臣之能。
“陛下,魏王殿下求见。”戴权的声音打断了崇平帝的思绪。
崇平帝道:“宣他进来。”
魏王与楚王都有可观之处,不过魏王身后的宋家势力让人担忧。
魏王陈然此刻进入内书房,朝崇平帝叩首一礼,说道:“儿臣见过父皇,祝父王龙体安康。”
崇平帝看向魏王,点了点头,道:“戴权,给魏王看座。”
魏王陈然朝崇平帝拜谢,然后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规规矩矩,不敢坐实。
崇平帝看向比之离京之前黝黑几分的魏王,心头满意几许,道:“你在西宁负责押送粮秣,兢兢业业,为大军战胜番骑做好了后勤之事。”
魏王陈然道:“为父皇分忧,乃儿臣本分,诚不敢居功。”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可去见过你母后?给你母后请安?”
“回父皇,先前去请过安了。”魏王陈然道。
崇平帝又问道:“这次去西北战事,对兵事可有了解?”
魏王陈然道:“大军远征,粮秣消耗不知凡凡,战事也颇见残酷,儿臣在想如果将后勤军需之事做好,当能减少伤员,为前线战事大胜尽一份心力。”
崇平帝沉吟说道:“你能有这番体会,也不枉朕与你母后将你送到前线。”
魏王连忙说道:“父皇和母后的苦心,儿臣至今方知,真是不经前线,不知兵事之难。”
崇平帝道:“你最近在礼部倒是有些耽搁磨砺了,最近去军机处行走吧,那里正缺司员。”
他的身子骨儿也就十来年的光景,也该培养培养后嗣之君,甚至要让两人了解兵事。
魏王闻言,心头一跳,只觉一股狂喜砸中自己,但脸上却保持着从容之色,说道:“军机处乃枢密之所在,决策机务,儿臣只怕见识短浅,不能胜任,还有儿臣先前统管礼部,精力也难以兼顾。”
其实后一句话倒像是试探,礼部的差事自然也不愿撤去,但不久前曝出的科举舞弊案,也让魏王有些心惊胆战。
崇平帝道:“礼部差事仍兼领,多历练历练治事之才,倒不是坏事儿。”
比起子钰,这几个儿子天资尚可,就是少了许多历练。
魏王反复揣摩着“多历练历练不是坏事儿”,心头欢喜不胜,也不敢再行多问,低声道:“儿臣遵旨。”
崇平帝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
“是,父皇。”魏王躬身告退。
第1118章 贾母:薛家毕竟小门小户
宫苑,重华宫
正是午后时分,深秋的柔煦光芒照耀在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使栏杆上的瑞兽浮雕熠熠生光,一队队宫女和内监往来穿行于回廊。
布置奢丽的殿中空间,太上皇与冯太后坐在软榻上,看向那一袭飞鱼服,英姿飒爽的少女,面色皆有几许惊讶。
“见过上皇,太后。”陈潇向着隆治帝以及冯太后行了一礼,抬眸之间,许是触景伤情,清眸莹润雾气泛起。
冯太后脸上笑意萦起,招呼说道:“潇儿,快起来,过来让祖母看看。”
陈潇起身,来到冯太后近前,在绣墩上落座下来。
冯太后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拉过陈潇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潇儿真是长大了,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过还是能看到一些小时候的样子。”
陈潇玉容英媚,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问道:“祖母身子一向可硬朗?”
冯太后点了点头,笑道:“硬朗着呢。”
太上皇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到了锦衣府中?”
冯太后笑了笑,问道:“是啊,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陈潇柔声道:“当年去秦岭山中打猎的时候,失足坠落山崖,幸在为一位异人所救,就去学了几年武艺,等回来以后,偶然遇到了卫国公,就一直在他身边儿。”
“当年你皇伯父派人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影,不想还有这样的波折,真是要好好感激那位异人才是。”冯太后感慨说着,又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身边儿?怎么不进宫相认?”
“本来是要进宫相认的,但时隔许久,宫中只怕也不认得我了,也不知如何相认。”陈潇道。
“你这傻孩子,怎么可能不认你?”冯太后轻轻责怪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祖父都惦念着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周王宅邸那边儿一直空置着,让人收拾收拾,这二年也给你找个好夫婿。”
陈潇默然了下,道:“我这次回来,还想向皇祖母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冯太后诧异说道。
陈潇清丽玉颜上浮起两朵红晕,垂下螓首,低声说道:“卫国公贾珩与我定了终身,这次想让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冯太后:“……”
定了终身?做主?
冯太后面色变了变,蹙眉问道:“贾珩他是咸宁的驸马,怎么会与你定了终身?潇潇,你告诉祖母,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这个贾珩,她先前怎么没有看出来,竟是这般好色浮浪的性子?
一旁的太上皇苍老面容上却现出思索,微笑说道:“贾珩那小子英雄出少年,与潇儿相处久了,两人难免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陛下对这些知之甚深。”冯太后瞥了一眼太上皇,轻声说道。
太上皇:“……”
当年太上皇几下江南,也曾微服私访,于民间猎艳。
听着两人叙话,陈潇脸颊染绯,芳心之中也生出几许羞意。
冯太后却挑了挑眉,对内监唤道:“去将那卫国公唤来。”
一个咸宁和婵月还不够,眼下又招惹到了乐安郡主,真是岂有此理?
陈潇道:“祖母,贾珩他也并非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就是帮你问问,他想要怎么办?”冯太后目光慈祥,宽慰说道。
冯太后与陈潇叙话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高声道:“陛下,娘娘,卫国公在外求见。”
“宣。”冯太后脸色板起清霜,轻轻唤了一声。
贾珩一身玉带蟒服,快步走进殿中,秋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算刺眼,晚霞弥漫,将少年长身玉立的身影拉长,投映在一扇刺绣着芙蓉花瓣的屏风上。
“微臣见过上皇,见过太后娘娘。”贾珩进入内殿,向太上皇与冯太后行礼拜见。
太上皇看向那器宇轩昂,眉宇英气的少年,说道:“卫国公免礼平身。”
“先跪着。”就在贾珩道谢,想要起身之时,忽而上首传来冯太后的声音,带着几许严厉。
贾珩闻言,心神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冯太后,正对上一双目光锐利的眸子。
冯太后柳眉倒立,脸上的五官轮廓依稀可见一些晋阳长公主年轻时的模样,清斥说道:“天家以帝女和宗室之女妻相许,你还贪心不足,再招惹宗室贵女?”
贾珩顿首而拜,道:“太后娘娘容禀,微臣诚知有罪,但乐安郡主与微臣情投意合,随微臣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微臣这次回来,也想给她一个名分。”
陈潇在一旁听着,玉容现出怔怔之色,贝齿咬了咬樱唇,目光有些恍惚。
不经意间,她与他在一块儿也有二年了,回想以往那些相濡以沫,说笑打闹的日子,的确是出生入死,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