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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披着大氅,目光眺望着远处百步之外的五城兵马司,不知为何,有点儿想捻根烟抽,但这时自没有纸卷烟抽,只得沉声道:“给沈炎发号炮,鱼儿上钩了!”
而蔡权应命一声,就对着身后两个京营军卒吩附着。
只听嗖的一声,烟火炮向着五城兵马司方向飞去,在半空炸开。
五城兵马司周围的巷弄中,黑压压的兵丁齐出,向着大门冲去。
“走,我们也下去!”贾珩沉声说着,也是招呼着蔡权,下了高处。
而五城兵马司官衙中,刚刚进入庭院中,正要向东南角牢房奔去的三河帮帮众,闻听静夜中的一声号炮响起,就是吓了一跳。
为首身量高大的黑衣人就是举起了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脚步,听着动静。
“魏舵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黑衣人中有人说着。
那魏舵主低沉道:“不好,这是中计了!”
而这时,火把在四方墙头亮起,从府衙门中传来的喊杀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也让隔壁院落中正在招呼着几个兵丁吃酒的中城副指挥冯小楼面色倏变。
“哪里的喊杀声?”正在吃酒的兵丁,都是齐刷刷站起,目光惊疑不定。
而在这时,庭院中兵刃的金铁碰撞声也是响起,以及喊杀声、惨叫声齐齐传来。
冯小楼面色变换,抽出腰间雁翎刀,说道:“走,兄弟们出去看看情况”
然而,带着几个兵丁刚至廊檐下,却见月亮门洞处,几个灯笼提了来,而映照出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沈炎道:“冯副指挥这是要往哪里去?”
冯小楼心头一凛,但面色不改,问道:“沈副指挥,外面这是有贼人闯进司衙,打起来?”
“冯副指挥,你引来的贼寇,还来问本官?”沈炎讥笑一声,说道。
冯小楼脸色倏地大变,道:“姓沈的,你什么意思?”
沈炎冷笑一声,沉喝道:“什么意思,来人,将此獠拿了!等会儿交给贾大人!”
随着沈炎沉喝,身后兵丁就是向着冯小楼拿去,而几个守门的兵丁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敢妄动。
冯小楼如何不知已经暴露,手持雁翎刀,向着屋里而去,骂道:“姓沈的,你要俺老冯的脑袋,你还不够格!老子看谁敢过来!”
说着,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威吓着一众兵丁。
沈炎看着执刀顽抗的冯小楼,皱了皱眉,毕竟是副指挥,发起狠来,真要伤了手下的人,也不是小事情,目光闪了闪,冷笑道:“冯副指挥,作为昔日同僚,奉劝你一句,逞凶之前,多想想家眷!你勾结贼寇,已是大罪!若还敢格杀官军,就是形同造反!你儿子刚订亲吧,你说若是被抓进大牢里,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你…你卑鄙!”冯小楼一时迟疑,就被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打掉兵刃,被按倒在地。
“先捆起来!”沈炎沉喝一声。
而这时,院落中的喊杀声也弱了几分。
而贾珩这时,也在蔡权等京营军卒的扈从下,入得司衙大院。
只见周围灯火通明,地上可见斑斑血迹,一股血腥气猎猎而起。
毕竟是帮派分子,狗急跳墙之下的拼命搏杀,还是造成了一些伤亡。
这时,一个百户模样的武官抱拳说道:“回禀贾大人,八个贼人死了五个,活捉两个,
重伤一个。”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先押至官厅,本官要连夜审讯。”
第169章 抢时间
官厅之中,灯火通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捉刀警戒,前后两重门都紧紧把守,严格守卫,不得出入。
贾珩此刻坐在条案之后,一身黑色大氅,内着飞鱼服,面色冷峻,梁柱上的油灯昏黄光芒跳动着,将半张脸隐得半是明亮,办是晦暗,身后蔡权以及两个京营军卒按刀侍立。
贾珩看着被牢牢捆绑的几人,冷声道:“尔等贼寇,是三河帮哪个堂口的?”
下方跪伏于地的两个黑衣人,早已被扯去了面巾,身量颇高,面皮黑黢的魏舵主,开口骂道:“狗官,要杀要刷,悉听尊便!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不是英雄好汉!”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不说是吧?沈副指挥,给他贴加官,注意别弄死了!”
“是,大人。”沈炎也是用惯刑的老手,吩附几个兵丁,寻了条凳、清水、黄麻纸,就是按着那魏舵主在一旁的条凳上,开始炮制。
而这边儿,贾珩将目光看向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说道:“说吧,哪个堂口的,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抿唇不语。
贾珩冷笑一声,从条案后下来,走至近前,说道:“你不要觉得不说,就以为是好汉一条!多想想你的家人,本官看你年岁也二十出头吧,不知娶妻生子了没有?”
看着那汉子目光闪了闪,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娶妻了?是不是还有个儿子?估计年岁不大吧?”
“狗官…”那汉子怒骂一声。
贾珩道:“你说你要是死了,你妻子会不会其他帮众欺负,说不得,天天花着你用命换来的银子,睡着你的媳妇儿,打着你的孩子,你好好想想?你纵是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吧?”
察觉到那汉子双目血红,呼吸陡然粗重。
贾珩目光幽幽,因为背对着梁柱上的灯火,一张脸都显得晦暗,幽幽说道,“当然还有一种情况,说不得你媳妇儿没多久,拿着你用命换来的钱,找了個小白脸,说不得那小白脸让你媳妇儿在你灵牌下…”
“你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那汉子浑身剧烈颤抖着,怒喝说道。
贾珩说道:“怎么,受不了了?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乖乖合作,本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说,你们是哪个堂口的?奉了谁的命!”贾珩沉喝道。
来了八个贼人,活下来的不是武艺高强,就是胆气不足之人。
还是那句话,千古艰难唯一死!
方才从这汉子一直在盯着那人以及气势,轻易就能看出,那个正在被炮制的明显是领头的。
领头的,用这种恐吓之辞就不好使,唯有这种小喽啰,不是谁都能轻生死的。
又不是用信仰武装起来的队伍,哪怕是那只钢铁铸就的队伍,也没少出叛徒。
那汉子恍若被抽空了力气,开始招供起来。
贾珩唤了书佐记录着口供。
听完其断断续续的招供,贾珩目光闪烁,看向一旁正在折腾着的沈炎,吩附道:“让人把冯副指挥带过来,本官要亲自讯问!”
不多时,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押着冯小楼进入官厅。
“冯副指挥,我们又见面了。”贾珩笑了笑,打量着冯小楼。
其实,他差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这帮人竟会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接管了五城兵马司,就回家庆祝得爵,那真是乐极生悲了。
因为,只要刘攸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
那时,殴残应考举子一案,就将面临严重的侦查困难,如果去莽撞地动三河帮,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且,落在一些人眼中,就有了攻讦之言。”
贾珩面色幽幽,心头冷嗤。
他刚刚剿了翠华山贼寇,可以说正是风头十足之时,可以说接下来的案子哪怕办得稍稍不漂亮一些,就会给人一种“终究还是个少年,缺乏历练”之类的评语。
这就是,调子起的高了,后面的就会很难唱,但一旦唱的好,收获也是无比丰厚的。
天子为何给他直接封以云麾将军之爵,如此厚爵,朝堂几无反对之声,就是因为他将事情做的干脆利落,无可指摘,前前后后,辞爵、立功,将人嘴巴完全堵住了。
“冯副指挥,兵马司的规矩你都懂,如果不想让昔日同僚上手段的话,还是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尽量给你争取个宽宏处理,再说你那孩子是十六了吧?家里也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娘,你也不想他们因你而受牵连吧?”贾珩看着冯小楼,面色淡淡说道。
冯小楼闻言,心头一震,噗通跪下,嚷道:“大人,卑职一时糊涂!”
贾珩道:“说吧,收了人家多少银子,都是谁联络你的?本官都听着的。”
冯小楼道:“也没多少,三万两银子,让我放几个人进来。”
“三万两银子?真是利令智昏!你可知,如是刘攸被灭口之后,本官一定会调查此事,
你支开守门兵丁一事,还能如何遮掩!”贾珩沉喝说道。
冯小楼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蔡权接话说道:“大人,只要他死不承认,顶多是因渎职而丢官罢职,一个七品的武官,六七两银子,足够他在京营买个缺儿出来,说不得背后的人,还有其他补偿。”
蔡权显然是懂的行情的。
贾珩面色淡淡,心头却有些凝重。
陈汉兵制,已经败坏到卖官鬻爵的地步,王朝中期的弊政几乎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从《红楼梦》原著都可看出,赖尚荣捐了个知县,竟然还去上任了。
冯小楼而后继续招供着,收买他的是黄卓手下之人,不过,冯小楼对三河帮内部事务不知,收钱办事,明码标价,也不可能打听事主的私事。
贾珩摆了摆手,道:“将他押下去罢,明日移送都察院的于御史。”
这种武将贪渎,勾结贼寇之事,让于德去讯问,更现国家律法堂皇之意。
等问过了二人,那边儿,沈炎也将那名唤魏五的舵主给炮制的差不多。
“大人,这人不招!”沈炎脸上多少有些惭愧,抱拳拱手道。
贾珩道:“那就继续拷打,我不信就这般骨头硬!”
宁死不屈的硬汉有没有,肯定有,但绝对不该在这些以利结为一体的帮派势力之中!
打发了沈炎去严刑拷问那魏五,贾珩抬头看了眼天色,已是成时。
“先将这些人的口供汇总了,然后陈禀于天子……再布局抓人!”贾珩看着一旁成摞的口供,对着蔡权道:“蔡兄,回老宅,去审问那刘攸!”
他就不信,背后之人都要杀刘攸灭口了,这心胸狭隘的刘攸还守口如瓶?玩忠贞不渝的戏码?
心怀忿忿,来一记正义的背刺,才是人之常情!
宁荣街,柳条儿巷胡同儿,贾珩搬家前的老宅中,屋内灯火还亮着,大门早已上了门栓。
六个京营的军卒,轮班警戒着。
正堂之中,范仪备了一桌酒菜,手中拿着一个酒盅,小几上有着几个小菜,看着被绑在靠背椅子上,嘴巴已被打肿了的刘攸,目中有着几分快意流露。
就是此人,毁了他的一生,他少年中举,入京应考,在一次乡党之会上,在酒宴上酒后见不惯此人姿态,说了几句举子在京中为胥吏,非吾辈读书人所为,就被此人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