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华章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天犯人的早饭吃了吗？“

　　老王看了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放饭了。“

　　“你现在就去给我弄一份，我去给他送饭。”华章说道：“快点。”

　　“是。”老王随之转身就走，没一会端着一个木头碗回来了。华章拿着碗筷，跟着他进入了东侧的监区。转了个弯后，在一个老房门门口停下了，用手一指，低声道：“这个就是了。”

　　华章也是低声道：“你去走廊口那面，给我看着点。”

　　老王答应一声，翻身到了走廊那头，开始看着外面。华章则是把牢门上的插销打开，又把小窗口拉开。一股子阴凉的味道直接从这个小窗口透了出来。里面有点黑，是以华章定睛细看，就见一个人正蜷缩在墙角稻草堆上。

　　华章道：“杜桥，吃饭了。”

　　杜桥听见后，心中略感差异：“怎么是个女的？”立刻转头看了一眼，不过也没啥表示。从稻草上起身来到了门口，伸手接过装着吃食的木头碗。结果就听外面那个女人低声说道：“桥墩，星火，金鱼，楼房，金星，灰尘，瓦罐。”

　　杜桥一听，眼睛登时变成微眯状，细细的投过小拉窗看向了外面。不过小拉窗很窄，是以他只是看见了一双似乎是很好看的眼睛，而且走廊一样很黑，华章背后还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如此，背光之下，就更看不清楚了。

　　杜桥有些嘶哑的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红党地下党员，代号风帆。“华章低声道：”昨天向你传话的那个人，传达的就是我的意思，你要好好的吃饭，吃药，把身体养好，我会想办法营救你出去。“华章说着话，是有学问的，因为她给自己溜了一手。一旦事情败露，这句话中的“传达的就是我的意思”说不定还能让自己遮掩一下。

　　“怎么营救？“杜桥皱眉说道：”这里是监狱，另外，昨天那个也是同志？“

　　“不是。“华章道：”他是我拍过来的。现在安全局有一个计划，就是想要以同志的身份接近你。我则是利用这个计划，将计就计。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不是自己人。“

　　“嗯。”杜桥道：“你说对了暗语，但……我依旧不会告诉你什么事情。”

　　华章道：“很好，我也不需要你提供任何党的机密，你要记住这一点，任何人以任何行事向你套话，你都要小心。而我只会营救你。现在时间不多，他们在二十分钟后就会放饭了。我的计划就是，要让你保持你现在的状态，你不要绝望，要坚持住。过了一段时间后，你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价值了。我会给他们提意见，秘密处决你。既然是秘密处决，这里面就有可操作性。到时，你就会得救。在这之前，请你一定要保持希望，坚持原则。”

　　杜桥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其实你不说，我也会的。“

　　华章道：“我必须听见你亲口说才行，要不然，我不知道……“

第3244章

　　华章说道：“要不然，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情况，那我要面对的变数就太多了。你可能会消沉，崩溃，叛变，自杀等等等等，所以我必须要亲自跟你说才行。“

　　杜桥道：“理解，现在……你还是快走吧，接触太多了反而不好。“

　　华章点头道：“记住，活下来，坚持下去。”说着，将小拉窗关好插严实了，沿着走廊到了转弯处。对着老王道：“走吧。”

　　老王跟着华章走出了监狱，没人的时候，才低声道：“科长，怎么样？”

　　华章道：“跟个活死人一样，任凭我怎么说，都没什么反应。”

　　老王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小子我看没什么价值啊。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主，还真是不好办啊。”

　　华章想了想，问道：“你有办法控制牢里面囚犯的舆论吗？”

　　老王道：“科长的意思是？”

　　华章道：“给他点压力，如果你能够控制牢里面的舆论，就让犯人私下里传播，这小子原先当过汉奸。”

　　老王说道：“那……传播的具体事件。”

　　“那有什么具体事件啊。”华章道：“反正也是编的，那就让犯人，随意传播好了。他们红党不是坚定的爱国者，和为人民服务，以及抗日救亡的积极分子吗？那就让他成为别人嘴里的汉奸，看看，他还会不会继续这样装死。”

　　老王点了点头，笑道：“科长，这招可高明，滚刀肉，钢铁意志，嘿嘿……那就从他心里最爱惜的东西，利用他最坚定的，就算死也要守护的东西，击垮他！”

　　华章回去后，向范克勤汇报了一下自己来监狱的所见所闻。当然了，除了把她和杜桥的接头密谈，改为了蒙骗杜桥外，一切都是真的。然后说道：“处座，我看这家伙，绝对是个滚刀肉。光是这样的诱骗，让他以为我们也是他的同伙，效果未必就会答道目的。所以，我给他来了一招诛心之计，让老王用舆论瓦解他心中最坚定的要守护的东西，双管齐下，这样效果可能要更好一些。”

　　说到这里，华章笑了笑，道：“处座，您不会怪卑职，擅自主张吧。”

　　范克勤一乐，道：“怎么会，你做的很好，我倒是低估了红党的意志。毕竟是经过中统种种酷刑，依旧死不开口的人啊。说实话，我倒是有点佩服这小子了。行，你的诛心之计，我看就很不错。如果他崩溃了，咱们能够答道目的就好。”

　　老王那帮人的行动力还是相当强的，华章吩咐完了之后，他们立刻就开始找机会执行起来。要知道，他们是狱警，而那些犯人，谁敢不听话啊。除了那些可能跟杜桥一样原因被抓进来的，被国府称作所谓的“有争议人士”之外，这里面可是有不少被弄进来的一些贪婪之人。这些人，本身为了钱，就能够干出来任何事，现在老王他们，找一些机会，稍稍许诺点好处，比如说在吃饭的时候，多给你弄片肉。那就立刻满嘴的答应下来了。其实，就算不许诺好处，他们也不敢反抗啊。

　　在放风的时候，坐在地上晒太阳的时候，距离杜桥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两个人开始谈论起来。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一点的人，说道：“哎，前两天那个新来的人，一声不吭的样子，咱们不是以为他是个哑巴吗，怎么会进到这里啊。”

　　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说道：“啊，他怎么了？”

　　“你猜怎么着，他是个屁的的哑巴。”年岁稍大点的说道：“知道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吗？就是因为他怕挨揍。”

　　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说道：“不是，你怎么说话总说半截啊。他怕挨揍，为什么怕挨揍？难道……他口臭？哈哈。”

　　年岁稍大点的似乎是卖足了关子，说道：“因为他是个大汉奸！”

　　“汉奸？”那个年轻点的声道：“真的假的啊？汉奸能关这里？”

　　“那就不知道为什么了。”年岁稍大点的说道：“也许，这小子为了逃避惩罚，还装过孤身深入虎穴，潜伏在小鬼子内部的卧底呢呗。骗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连自己也骗了。说不定，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呢。”

　　这时候，旁边又有一个人走到了附近，看起来似乎是跟这个年岁大的人，稍稍有点不对付的样子，道：“切！就你也说别人啊，咱们老大不说老二，都特么收了别人的好处费，要不然，怎么进来的。”

　　“嘿！”那个年岁稍大点的一听这话，有点急了说道：“那我他么也比他强。我是贪钱了，我认，但我是，出卖的是自己贪婪的心。但他他妈是个大汉奸，出卖的是国家，是民族。”

　　这个后过来的人说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再让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了。“那个年岁稍大点的说道：”一个狗汉奸，他做的，我还骂不得了？“

　　无意，他们演的是一出戏。但演的还是很逼真的，毕竟原先也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人。而且现在他们演的不好也不行啊，回头再让老王他们穿了小鞋，那不是麻烦了吗。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算是缩影，类似的谈论，可不只是他们几个。而且出了放风的时候，还有一些吃饭的时候，杜桥也能听见这些对自己的谣言和传闻，似乎是每个人对自己都在嘀嘀咕咕的。

　　但好在，这种流言，在他被关在牢房里，是听不见的。而他一天中最多的时间，就是被关在牢房里的。他当然知道，这一切可能是风帆故意安排的。可他听见这些话的时候，依旧非常难受。现在他理解风帆为什么要联络自己，并且有了之前那一番谈话了。

　　一个最坚定的爱国者，为了民族事业舍生忘死之人，此时却被人说三道四，成为了他人口中的汉奸。这种滋味，简直比在中统刑讯室里承受的各种大刑，还要让人难受。

第3245章

　　可杜桥充分明白，如果自己站在风帆的角度考虑，恐怕也会这么做。他们想要伪装称自己的同志，可见到自己依旧是默不作声，就必须要做些什么。毕竟风帆此时还是安全局特务，和自己不是一个立场的。所以，她一定要让自己看起来，在使用不同的方法，来达到目的才行。

　　就这样，一连多日过去。老王他们无论是怎么样，杜桥似乎都是当初那副样子，一声不吭。这就让老王他们十分的恼火，不过用刑没有用啊，中统那面的各种大刑都对他用过了，就算是想要再试试的话，时间这么短，用刑后在真给弄死了，那不就完了嘛。

　　而且这种事，还需要得到上峰的指令，老王他们怎么能够随意的就私自做主呢。又是一天的汇报完毕，老王说道：“科长，我看这小子，真的是滚刀肉啊，无论咱们怎么诱骗，以及传得风言风语的，他还是那个死人样。跟个哑巴似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开口的迹象啊。这人我看……好像还真是没什么价值了。“

　　华章似乎也有点犯愁，想了一会，又好像是有点因为杜桥的态度，变得稍有一点点恼怒，道：“没什么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咱们需要吗？“

　　“啊？“老王一怔，跟着问道：”科长您的意思是……“说着，用手化掌，往下一切。

　　看见他这样，华章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又有点犹豫了，道：“这样吧，我把情况反应给处座，看看处座想怎么处理。”

　　“是。“老王道：“那我先回去，等科长您的消息。”

　　“嗯，你去吧。”老王走了之后，华章也上楼进入了范克勤的办公室，把刚刚老王的汇报，以及想法讲述了一遍，然后道：“处座，这么看，对方是一点价值没有啊。最主要的是，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又开口可能性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我感觉也会是无用功。不如……“说到这里，她微微蹲了一下，好像是下了狠心，道：“不如，让他消失了算了。”

　　范克勤听了华章的话后，只有一个感觉：来了，华章要开始行动了。那么自己就应该配合一下，不过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想法。要稍稍稳一手才行，于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这个家伙，吃喝怎么样？“

　　“嗯？“华章重复了一句，道：”吃喝？吃喝……正常啊。“

　　范克勤道：“吃喝正常，那就意味着还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太坚定了。他要让自己活着，继续跟咱们斗到底。第二，他心里的潜意识中，让他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种想法。你觉得是那个？“

　　华章稍稍思考了一下，道：“我不清楚，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想的。但就以目标现在的表现看……我更倾向于，第一种。但也的确是没法排除第二种可能。“

　　“嗯。是啊。”范克勤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再观察两天，如果他还是这样，那就真的代表他十分坚定。而他的这种坚定，死不开口的态度，对于我们而言就会变的毫无价值了。到那个时候……在让他消失吧。”

　　“是。”华章道：“那我明白了。”

　　告辞了范克勤，华章为了显示自己十分遵循范克勤的命令，并且还为了让自己似乎是对杜桥开口之目的，做了极大的努力，亲自去了内务部直属监狱，待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头上，华章早上来到了安全局后，再次见到了范克勤道：“处座，目标还是老样子，那我……就秘密处决了他？”

　　范克勤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咱们的问题了。你去办吧，过两天，可能有记者，要去监狱采访。毕竟现在，咱们和红党不对付，而且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三天两头的就抓人，这些记者也都疯了，天天要憋着大新闻。上峰也不能一直强行顶着不让去啊。所以，你不要再监狱动手。这帮记者都是没事闲的，就算没有破绽，可能都会胡编乱造，诳人眼球。因此，不能让目标死在监狱里。懂我的意思了？”

　　“懂了。”华章道：“不能让他死在监狱里，在合理的死法，死的地方不对也不行。还是让他走的毫无征兆，没人知道的好。”

　　范克勤笑了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哎，我听老莫说，你这些天好像又弄回了两个之前错漏的汉奸啊，不行一块送走的了。小鱼小虾，往上报还麻烦，顺手一道消失，还剩了咱们写报告的麻烦。”

　　“不行啊，处座。”华章感觉自己的布置还是起了作用的，她本来这些日子，就故意的让信息科的莫语知道了一些情况。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让范克勤知道，自己又弄了两个漏网的汉奸。然后，他有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但如果范克勤因为这两个错漏的汉奸，现在来说不是很重要的那种，本根不感兴趣，那就要华章来主动提了。只是她自己主动提的话，肯定是不如范克勤主动提，来的更加自然一些。

　　此时听见范克勤这么一说，华章立刻道：“处座，这两个可是大鱼，处理不得。”

　　“哦？”范克勤道：“大鱼？你的意思是，还能顺藤摸瓜，找出其他人？”

　　“那倒是没有。”华章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身价不菲。所以才是大鱼，而且主要是，他们都是那种曾经被错漏过去，没有追究的，谁都不会注意。“

　　“嗯。“听了华章这话，范克勤似乎是真的来了点性质，道：”身价不菲……那到什么阶段了？“

　　华章道：“一些固定的资产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这两个家伙也有点滑头，我估计肯定还有其他的财物。我看，他们是想要保命，不会那么容易说，所以才拉扯到了现在。但他们肯定是坚持不了多久。”

第3246章

　　范克勤道：“嗯，我知道了，你就继续吧，这次是你找到的，事后你自己多留几成。”

　　华章笑道：“我还是老规矩吧，留一成就得了，其他的方面，不得让处座帮忙遮掩遮掩嘛。”

　　范克勤道：“看情况吧，就像我说的，这两个小子算是漏网之鱼，你直接处理就行了，能不走程序就不走程序。如果允许的话，我也不会往上报，这样的话，就是咱们俩的，你自己多分几成又能怎么样啊。听我的吧。“

　　看他这样说了，华章道：“谢处座，不过还是看怎么个情况吧。那我就先去了。”

　　“嗯，你去吧。”华章跟范克勤告辞，直接开车出了门，很快的，她来到了医馆的那条街，也不停车，也不减速，而是滴滴滴的很有节奏的按着车喇叭。话说冰凌在医馆内，这段时间对外面的汽车喇叭声那是非常的敏感的，只要是个车在鸣笛，他都在心里立刻就注意上了，一直到确定不是约定好的，这才再次放松。

　　此时冰凌在医馆内，听见了很有节奏的喇叭声，和心中跟风帆约定的信号完全对上了后，立刻来到了电话机旁，抄起电话，拨打了个一个号码，道：“开始了。你们准备好！“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跟着，又走出了很快的就来到了南京总医院。

　　很快的就在太平间处，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冰凌拿过一个信封，递给了对方，道：“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这个负责人很是安心的收下了钱，道：“我懂，医学生嘛，需要熟悉人体解剖。这具尸体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这个人，是中了两枪死的，所以算是有点残破，不过没有后顾之忧。就是老哥一个，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家里人，还不是最后随便拉到哪里一埋就完事了。”

　　冰凌道：“那其他的方便也不用担心？“

　　“其他方面？“这个负责人说道：”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年头啊，我跟你说，哪哪不死人啊，平均每个月，你说那个月我们不处理几个这样，死了之后，连他家里人怎么联系都不知道的啊。你就放心吧，与其拉到那个地方卖了，我看还不如，给医学生做个贡献呢。“

　　“好。“冰凌说道：”那就谢了，我代表学生们感谢你。“

　　“你都付钱了，客气什么啊。“这个负责人说道：”行了，赶紧，我帮你把尸体弄上车吧。“

　　另一面华章已经来到了，国防部内务部直属的监狱。进入其中后，在狱警办公室，就看老王他们，正在和这个监狱的狱警打扑克呢。见到华章进来，老王几个立刻把扑克一扔，迎了过来，老王道：“科长，还是那样，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和兄弟们，又接触了一下目标，他依旧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根本不吭声。“

　　另外两个特工也点头附和。华章道：“嗯，好，那就是他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我已经领了处座的命令，亲自办这事，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了，收拾收拾回总部吧。小窦你跟我去一趟，先把人领出来，弄囚车里。“

　　“是。“叫小窦的特工答应一声，转身离去。老王他们问道：”科长，那我们不用跟着您，帮帮忙啊？“

　　“不用。”华章说道：“一个没什么价值的人，也就没什么用了。但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你看看中统和军统那面，不注意影响，活做的多糙啊。前几天还有一大帮记者堵门呢，咱们得吸取两统的教训。低调点处理，有小窦跟着我就够了。你们回总部正常上班就行了。“

　　没一会的功夫，小窦已经办完了。华章直接开着自己的车子在前面带路，小窦则是一个人开着拉杜桥的车子，在后面跟着。华章到了郊外后停下了车子，小窦从后面跑过来，道：“科长，就在这？“

　　华章道：“我想在这，但看了看好像不行，再往前开一开吧。哎，我记得，再往前几里地，是不是有一片丘陵地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