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便借着这些走私渠道,将两千精兵与军械直接绕开雀鼠谷、运送到贾胡堡中,并借助当地胡人的力量快速建立起一座军事堡垒。
贾胡堡距离北齐在雀鼠谷北面重点经营驻守的介休城只有五十多里,而再向北三十多里外,就是北齐用于防备离石胡的六壁城。当年唐王人马在袭击晋阳之后,便是由此撤回离石地区。
随着西魏的军队推进到了贾胡堡,向东便可以威胁介休城,向北则可以攻打六壁城,如果西魏从雀鼠谷和吕梁山西侧向北齐发起进攻,便可收到内外夹击之效,使得北齐经营数年的防线变得岌岌可危,晋阳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
贾胡堡所在的山岭间杀声震天,山坡上耸立着一座规模不大的堡垒,堡垒下方那稍显陡峭的山壁上多有北齐军士在旗鼓与督将号令下攀爬而上,不断的向着堡垒城墙发起进攻。
这一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堡垒下方已经散落着大量的流矢与损坏的刀枪,以及厚厚一层让人触目惊心的尸体,然而齐军攻势仍如汹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向上涌来。
“继续进攻,不得懈怠!若能攻克堡垒、杀光城中魏军,至尊必有重赏!如若不能,尔等群徒俱有重罚!”
山坡下方,一名中年戎装将领扶刀督战,看到战场上迟迟没有什么有效的突破,神情也变得越发冷厉,望着身前诸将士们沉声说道。
中年人名为刘洪徽,同样也属于晋阳勋贵的一员,乃是神武帝高欢的女婿,其父刘贵更可以称得上是高欢重要的贵人之一。在如今晋阳勋贵执掌北齐军政大权的情况下,刘洪徽也是深受重用,以晋州刺史而坐镇介休城。
刘洪徽自就任以来,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雀鼠谷南面魏军的动态,对介休方面的军务也是不敢怠慢,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贾胡堡的那些胡商们如此胆大、竟然将西魏军队直接引入境中!
得知此事后,他自是震惊不已,第一时间便派遣介休人马奔赴贾胡堡,希望能够攻破堡垒、驱逐魏人,当然也不敢隐瞒军情,还是让人将这一情况速速报往晋阳。
齐主高演得知此事后同样也是大怒不已,甚至一度想要将刘洪徽问罪处斩,但是幸在国中其他勋贵亲友们求情劝说,才准许刘洪徽戴罪立功。可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一次危机的话,刘洪徽自知等待自己的同样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因此他亲自率众来到贾胡堡下督战,誓要不计代价的将此地重新夺回。可是在接连强攻数日之后,见到这堡垒中守军顽强的防守战斗,他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只能对将士们不断的进行催促施压。
此时的城堡当中,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此番作为前锋的只有两千精卒,由毛世坚率领,即便加上胡商助战的几百徒卒,也仍然不足三千人。
因为是循着商道偷偷潜入进来,他们所携带的军械物资也并不算多,在敌军强大的攻势之下,箭矢早已经消耗一空,以至于城中都需要削竹为箭。
毛世坚提刀游走在交战的城墙一线,由于这堡垒是仓促立就,各种防事都比较简陋,就连城墙都不算厚,外面一层岩石堆砌起来的外墙,内里用竹木设栅,只在中间有一层几尺高的夯土短垣。
随着箭矢消耗一空,敌人们直入城堡下方,轰撞着外层的石墙,甚至直接徒手去拆除墙上不大的石块。尽管城中还用滚水、油膏火把等物向外泼洒阻敌,但也有的地方外墙已经被拆除了不小的缺口,有敌卒自缺口处不断的涌入进来。
“一定要守住堡垒,杀退贼徒!今我区区千余师旅,抗阻数万敌军,首战告捷,必为大功!国中百万雄军,谁能如此幸运?此役之后,封侯荫子不在话下!”
每有战事凶险之处,毛世坚便率领亲卫提刀冲上前去,与诸军士们并肩杀退冲进来的敌人,然后便又大声鼓励着这些虽有疲惫、但仍精神亢奋的精卒们。
众军士们听到这话后,各自眼中也都流露出期待的目光,他们对此自是全无怀疑,霸府军功奖酬向来丰厚且干脆,如他们这种深入敌后、首战先发的安排,哪怕战死了,妻儿父母也能获得周全的赡养奖酬,而若侥幸不死的话,那更能一跃成为将校军官,身份地位获得巨大提升。
这世上没有人不贪生怕死,但人总有一死,只要能够死得其所,很多人也都不畏捐躯。唐王就是那个让人乐为捐躯效忠的仁义之主,凡在其麾下任事,生则同享荣华,死则妻儿富贵,又有什么可迟疑?
关中儿郎勇猛不逊鹰虎,哪怕以微弱之众迎战数倍之敌仍然全无畏惧,在毛世坚的率领下,据守贾胡堡这一处简陋的堡垒之中抵抗万余敌军的强攻长达数日之久。
而在几日后,他们便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援军来了!大将军韩果率领一万军众,自离石翻越黄栌岭直进六壁城下,旋即便向此城发起了进攻。
十几年前正是韩果与唐王一起兵分两路进击晋阳,当时他们还只是奇袭东魏,如今再兴兵而来、故地重游,则就是真正的灭国之战!
第1227章 勤王逼宫
晋阳宫内外甲卒林立,出入人员都神情紧绷、沉默不语,气氛肃杀沉重。
殿堂中,齐主高演上身微微前倾,俯视着殿中列席而坐的群臣,口中沉声说道:“羌贼先据贾胡堡,复攻六壁城,另又威逼突厥一同出兵,可知北境亦必有贼师来犯,诸面受敌,何以应之,诸位可有良计进献?”
殿内众人听到这一问话,各自也都面露忧愁之色,各自心头思绪全都乱糟糟的。
倒不是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应敌的策略想法,而是局势变化实在太快了,须知上一次群臣大将们齐聚一堂时,还是皇帝为了收复建州而作战前的动员,一场动员会刚刚过去没几天,结果这一场会议的议题又转为了如何保卫晋阳。
话题转变的太快,以至于众人思绪都还没有扭转过来,一时间也都有些难以适应。
殿内群臣中,贺拔仁近年来已经鲜少再过问世务,今日列席也不过是为了营造一个众志成城的团结气氛罢了,但是具体的事务讨论已经不再发声。
斛律光近年来在国中却是势位渐高,因为其人在军事上许多看法和主张都与当今皇帝有些不谋而合,彼此间感情也颇为投契,不久前更是将女儿嫁给皇太子高百年、与皇帝结成儿女亲家。
面对这样的情况,群臣也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斛律光,而斛律光倒也不作推辞,稍作沉吟后便开口说道:“今贼势看似汹涌,但所行俱是诡计,借道贾胡、串结稽胡,并无大军进出迹象,眼下倒也不必过分紧张。如今晋阳卒力亦充足有裕,无论贼从何入,我皆以逸待劳……”
“还是不宜太过轻敌,诸位难道忘了旧魏年间李伯山进扰晋阳事?当时其徒所恃不过数千贼众,竟然能够纵横此间如入无人之境。今其诸路佯攻,不知杀招埋伏何处,但其兵锋直指晋阳应是确凿无疑。晋阳乃我家国根本,实在不容有失,而今贼之大军踪迹尚未尽露,正宜趁此尽快周全备战!”
斛律光话音刚落,东安王娄睿便立即开口说道,认为斛律光这一态度还是有些托大。
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点头应是,总得来说还是支持娄睿看法的人更多。
如今两国之间的形势本来就是西强东弱,而晋阳又是如今北齐最大的命门所在,容不得有什么扰患动荡,偏偏李伯山这个人在攻打晋阳方面又有特殊的伤害与震慑加成,让人不由得加倍警惕与紧张,所以为了万全起见,真是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高演听到这两种意见之后,眉头便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无从取舍。
一方面他觉得斛律光的看法比较贴合实际,现在西魏虽然有所动作,但都是比较取巧的小动作、实际动用的兵力和投入的资源并不算多,并不能就此笃定就是为的大举进攻晋阳,也不排除是因为义阳遭受侵扰一事而针对北齐进行敲打报复。
如果因此就将其余诸方人马向晋阳集结,一方面会进一步推高国中的紧张气氛,另一方面也会暴露出其他方面的防务漏洞。
须知如今在两国对峙的情况下,北齐方面本就处于极大的被动当中,一旦出现了明显的防务漏洞并被敌人抓住机会而加以进攻,那局面必然就会变得更加被动。
李伯山用兵诡计多端,他是深有领教,绝不能只凭着表面上的一些迹象就轻易的做出什么粗浅的判断。
就好像天保末年双方的那一场交战,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西魏要趁着司马消难投靠之际而大举用兵于河洛时,其人却突然大军直击晋州,使得北齐陷入到被动当中,以至于最后落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次也不能排除西魏故技重施的可能,起码在高演看来,如果西魏当真意在晋阳的话,那么就应该不会通知突厥并要求突厥一起出兵。
一方面西魏绝对有能力独立进行这样一场战事,并不需要再借助第三方,尤其是突厥这种绝对称不上可靠的第三方。
姑且不说北齐与突厥之间私下里的眉来眼去,须知眼下高演的皇后还是突厥公主呢,算起来他跟李伯山都算是干连襟了,这一点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在明明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却要求突厥这个骑墙派也加入进来,这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明智,在高演看来这更像是西魏故意如此,通过突厥的通风报信来误导自己,并给北齐施加压力。
至于目的,那也是非常的显而易见,那就是让北齐在高度紧张之下将国中的兵力集中在晋阳,从而给其国进击吞没河北或其他的地区制造机会。
通过对李伯山过往用兵风格的判断,这一点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眼下比较明智的做法,就是暂时先保持现状,等待敌人真正的意图和手段暴露出来之后再作应对,毕竟晋阳作为北齐的大本营所在,内外各种防务布置还是非常牢靠的,就算西魏真的大举来犯晋阳,也不至于摧枯拉朽的让人全无反应和挣扎的余地。
但是,如果西魏的真实目标当真是晋阳呢?须知就算再怎么周全的防务布置,最终检验成果的还是人,如果西魏大军骤临,国中却又因为判断有误而人心大乱,所谓的周边防务当真能扛得住西魏的进攻?
即便不说李伯山当年奇袭晋阳的糟心过往,如果晋阳周边的防务当真可靠,那么贾胡堡又是被怎么突破的?西魏暗地里还掌握了多少那种不甚起眼又极为致命的人事漏洞?须知当年李伯山的家人还是悄无声息的便消失在晋阳城中呢!
想到这里,高演的心情越发的纠结复杂。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真不愿与李伯山为敌,面对这样的敌人,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敌我实力强弱问题,还有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人事隐患,让人防不胜防。
恍惚间,高演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兄长高洋。高洋当年在与李伯山对战失败之后、困居辽阳之际,心情与当下的自己不知又有几分相似?而一想到了高洋,高演心中的天平顿时便有所倾斜。
“传令彭城王前往邺南接掌白沟防务,平原王前往冀州、定州等收聚河北卒力,速速归赴晋阳!河北诸州,各守所在,不得有失!”
沉吟一番之后,高演便沉声说道。
斛律光听到皇帝这么说,顿时便有些忍耐不住,连忙又起身说道:“陛下请三思啊,今贼……”
“咸阳王勿复多言,我意已决!晋阳乃是我家国根本、宗庙所在,无论如何,不容有失。国中师旅且聚此间以待强敌,若贼只是虚张声势,转击别处,亦可分遣师旅奔赴营救。我救诸方则易,诸方救我则难!”
高演又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摆手示意斛律光不要再就此多说什么。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担心的问题,敌人可能来攻晋阳、也可能不来,但是国中人马在不在晋阳,对他而言却是大有不同。
如果晋阳方面准备的不够充分,而西魏大军又直接进犯晋阳,到时候晋阳被围困成为孤城,他的命令那就未必如眼下这般好使了。
尤其是这些年一直待在邺都经营自己势力的高湛,恐怕不会跟他有什么共渡难关的觉悟。所以趁着眼下西魏还未大举来犯,他对国中局势还没有彻底失控的时候,尽快将国中的力量集中到晋阳来。
否则真等到魏军来攻晋阳,即便是晋阳这里抵抗得住魏军的攻势,想必也会元气大伤,届时别处人马再奔赴晋阳的话,究竟是来勤王,还是逼宫,那就实未可料了!
斛律光长于军务但却短于世务,军事上高演自然是要充分听取采纳其人的意见,但眼下却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高演自然也就不能听取他的意见了。
他心里也很清楚,随着国中分布各处的兵力向晋阳集结,势必会有漏洞暴露在西魏眼中,到时候就算西魏本意是要直取晋阳,届时恐怕也会调转刀锋转攻其他更有希望的地方而放弃来啃晋阳这块硬骨头。
真到了那时候,不免又要焦头烂额的亡羊补牢。可是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随着局势的发展怕是就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228章 灭贼乃还
当皇帝的命令传到邺都的时候,顿时便引起了极大的不满,尤其高湛本就不满于皇帝近年来一直都在削弱邺都方面的人事权柄,如今更是忍不住直接在尚书省中抨议此令。
“两国之间罢战止戈已有数年,本已相安无事,偏有悍卒贪功撩拨,如今触怒强邻、遭其报复,实乃咎由自取!当下之计,尤需遣使通气、致歉修好,勿令干戈再生,彼此互不侵扰。”
之前在与段韶交谈的时候,高湛便不赞同与西魏之间继续展开战斗,如今皇帝一系列的命令又实实在在的影响到了邺都方面的局势安危,他心中自然更加抵触,毫不客气提出自己的质疑:“况且若真交战起来,晋阳犹有山川环绕、长城为阻,邺都才是真正首当其冲之地!今敌情未明,至尊便欲收四方甲兵于内,若四方俱没,纵然晋阳独存,又何以为国?”
随着高湛作此言论,畿内时流也都纷纷发声附和,有的指责国中武夫贪功妄动、触怒强敌,有的则认为皇帝大惊小怪、罔顾邺都与河北的安危。一时间众说纷纭,舆情大躁。
段韶在接到命令之后,不免也有些意外和遗憾。不久前皇帝还在雄心勃勃、信誓旦旦的要收复建州,结果西魏方面刚刚有所举动,当即便放弃原本的计划,还要着急忙慌的将兵力往晋阳收缩,这的确是让人大感失望丧气。
但他自然不敢如长广王那般公开的质疑皇帝的决定,只能赶紧安抚部众人马并且调整人事防务,准备与彭城王高浟进行交接,然后赶紧收聚河北人马奔赴晋阳。
皇帝这一次下令向晋阳集结人马,倒也并非是高湛所言那般要放弃邺都与河北,在邺南方面仅仅只是调走段韶与其麾下数千精锐,大部分的驻防人马还是保留下来。
经过之前几年的努力经营,如今的邺南防线也颇为可观,以白沟和淇水与邺城南面的那些丘陵为基础已经构建起一道相对比较完整的长城防线。
驻守这一道长城防线的大约有三万多人马,有一部分是段韶从晋阳带来的精锐,也有邺城的禁卫人马,诸如天保年间的禁卫精锐百保鲜卑,随着高洋去世,这些百保鲜卑自然不可能再留为宿卫,大部分便都被收编进了邺南的军事防线当中。
但无论是段韶所部晋阳兵精锐,还是百保鲜卑,都是数量比较少的精锐部队,若是集中起来投入某一场战斗中或是战斗力惊人,可若是分布在长达数百里的边防线上,则就不免捉襟见肘。
因此在这些部伍之外,同样在天保年间组建起来、以备边要的汉儿勇士队伍也大大的扩充起来,将河北汉人子弟拣选为军,以此来补充鲜卑军士的不足,这也让北齐军队中、尤其是邺都周边的军队汉人比例大大提升起来。
单单段韶所负责的邺南防线这三万多人马当中,便有超过一万名的汉儿勇士,邺都、上党又各自驻兵在两万人左右。整个邺都周边常备武装在七万人左右,汉儿甲兵的数量已经提升到了将近一半的程度。
军队中汉人数量激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魏北齐固然是接受了绝大部分的六镇鲜卑,但在这些年的征战任务中也是消耗颇大。像是西魏之前在邙山之战中几乎精锐尽丧,然后便开始大规模的征发整编汉人武装力量,由此缔造起关西府兵。
北齐最近与西魏交战的几场大战输多胜少,有生力量也是消耗巨大,就算还有着晋阳兵和六州鲜卑这一基本盘,但是这些人群的生育成材速度也赶不上巨大的消耗,补充汉人武装力量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一个选择。
可是北齐本身并没有西魏宇文泰建立府兵时的那种基础与魄力、对这些汉人武装进行制度化的收编与管理,而如今的西魏也绝不会给其时间从容组建与统合这些汉人武装力量。
眼下齐主高演之所以只召段韶并其亲信返回,固然是有一部分担心邺都安危的缘故,但更深一层也有不信任这些汉人比例激增的邺都军队的缘故在其中。
因为皇帝催促甚急,在彭城王高浟奉命来到白沟之后,段韶便与其进行了交接,然后便要途径邺都、押送着邺都方面的钱粮北上冀州等地召集人马。
邺都这里仍是群情沸腾,高湛在见到段韶后顿时便又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忿忿说道:“过往数年,王坐镇邺南,我督治钱粮以输军用,可有分寸的差池?而今干戈又复再起,王却要弃我而走,为何如此薄情!”
段韶微微低头,避开高湛那有些幽怨的眼神,口中则说道:“君命所使,不敢推辞。某虽北去,然白沟山川城垣、忠勇将士俱在,仍是牢固可靠,贼若来犯,可以恃此拒敌,相王但需从容指挥,不久援师即至,必能使贼无功而返!”
“什么山川城垣、忠勇将士?谁人不知,邺南防线之重只在王之一身,王若去,安危更能仰谁?王且留此,待我遣使奏告至尊,愿输万军、换王一人留守畿内!”
高湛很清楚邺南防线真正应该依靠谁,彭城王高浟似有贤声,但若说统率大军、迎拒强敌,终究还是火候不够、力有未逮。至于其他诸将,也都完全不如段韶这般令人放心。
高湛这么看重自己,倒是让段韶颇有感触,不过他大约也能明白皇帝为何急于将他召往晋阳。旧年皇帝发动政变围困辽阳时,他便因态度不够踊跃的支持而使彼此间埋下些许嫌隙,这几年一直被安排在邺南,固然是有建造邺南防线的缘故,但又何尝不是不希望他久留晋阳?
如今他如果选择留在邺都与长广王搅合在一起,毫无疑问会更加令皇帝心生猜忌,这将更加的不利于接下来迎战强敌。
因此无论高湛怎么殷勤表态,段韶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的挽留,毅然率部北进。
没有了在军事上足够值得信任的大将镇守防线,高湛自然是忧虑不已,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魏军千万不要大举进犯邺都与河北,并且连连传信给邺南的高浟与驻守上党的平秦王高归彦,提醒他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严防敌人的偷袭。
但很多时候,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最起码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并没有按照高湛所祈求的那样进行。
正当西魏的几个举动搞得齐主如临大敌、将国中力量向晋阳收缩的时候,西魏第二阶段的行动也已经开始。在霸府的召集之下,关中诸军府府兵很快便在上阳宫附近集结起了五万人马,这些人马将在唐王的率领下渡河进入河东,然后汇同蒲州、唐州、建州等诸路人马,一起杀向北齐的上党地区!
是的,第一个阶段的韦孝宽所部人马仅仅只是造势佯攻,逼迫北齐收缩防御,他们这些边镇人马都将跟随唐王一起杀向北齐。除了关中集结的五万师旅之外,再加上此间诸州人马,也有足足十万大军!
至于后续杨忠等人所率领的第三路人马,则就仍在进行集结,本土动员仍然是五万人马,加上陕北绥州、河套灵州等边防将士,能够达到八万大军,还有突厥南面小可汗将统率两万胡部城傍随军出征,同样是十万大军。如果突厥乌尊可汗也率军加入进来,那这一路人马兵力将会更多,但实际的力量却未必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