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自有百保军士,都是以一当万的英雄。之前几万军众南来尚且不能,更何况区区几千敌军!”
面对督将们的催促喝令,队伍中便不乏悍卒冷声说道。
督将闻听此言自是大怒,当即下令要将这悍卒拖出行伍加以严惩,然而亲兵令卒都还没来得及靠近,队伍中便又有同样心怀不满的卒员发声响应,有的甚至都已经将佩刀抽出、紧紧握在了手中。
督将眼见到这一幕,自觉众怒难触,便也不敢再随便用强,但却担心兵马调度过于迟缓而遭到皇帝陛下的惩罚,因此便只能放缓了语调苦口婆心的说道:“前事所以不准师旅南归,至尊自有考量,不是你等营伍下卒能够猜度。但今强敌即将攻至,如果不能同心协力将这些敌人抗拒在外,你等营卒又能得保全?”
“至尊乃是天人,天意高远,谁能猜度?呵气成风,动怒成雷,叱咤便可退敌,又何须仰仗卑贱营卒!”
之前这些营卒们将前阵军士们被抛弃、乃至于被截杀的情景看在眼中,这会儿也都忍不住发泄心中所挤压的不满,甚至对于皇帝都敢作不恭薄嘲之辞。
对于督将的这番劝说,也有军士抬手指着北面河道与敌阵,口中不客气的说道:“敌军仍然在外,营卒也难免死在沟中。反倒仍然避在敌阵当中,反而能得活命!”
将士之间类似的纠纷画面在中军大营中比比皆是,能够及时集结到位的军众并不算多。甚至有的部伍不只是营卒们态度消极,就连督将也都意存观望,并不急于上前。
因为之前北岸齐军丢下了许多的甲杖器械,南来的道路上还铺陈着许多的齐军尸首,还需稍作清理。但即便如此,因为许多军众没有及时向前聚结,也让齐军的形势变得颇为不妙。
高洋站在观战台下,眼见到聚集至此的统共只有万余禁军将士,以及其他一些零散的部伍,自他下令以来直至敌军即将寇至营前,集结到位迎敌待战的军众统共也只有不到两万人,心情自是惊怒交加,额头上冷汗隐沁,环顾周遭并怒声道:“诸营兵马何不速至?”
“贼军来势迅猛,人马调集尚需时间。请陛下暂且退居大营、由中调度,使诸路人马进此围剿敌军!”
有侍从近旁的禁军督将也察觉到形势不妙,眼见敌军渐近,便忙不迭入前劝告道。
眼下皇帝所在方位距离战线实在是太近了,与铜鞮水之间不过只有十余丈的距离,一旦敌军攻上此间并在南岸立足下来,单凭流矢便都能骚扰威胁到圣驾安危。
皇帝如果再继续留此,非但无益于事,反而会令将士们交战起来都束手束脚,一旦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只怕顷刻间便会全线崩溃。
有的督将情急之下不免便把话说的更直白:“诸营将士多是各边调集入国的戍卒,久在边中,沐恩不深,危急之际各存怀抱,怕是不能及时调集。陛下宜暂退去,由某等宿卫军士迎战击敌,纵或交战不利,陛下犹可整部再战,勿为留此犯险!”
高洋听到这话后却是一脸的羞恼,拔刀怒吼道:“区区羌贼,又有何惧!朕乃大齐天子,岂会受贼势威逼退却?自应留此杀敌,卫我国家!”
无论是本身要强的性格,还是内心的自尊,都不容许高洋望风而逃。尤其如今中军大营中所弥漫着的一股消极、抵触的氛围,更让他心中大生危机之感。
留在这里起码还能保证此间万余禁卫将士仍然忠诚敢战,可如果要退回中军大帐中,如果战场局势进一步转恶,那些现在便已经不怎么服从调遣的诸营军众们又会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诸将眼见皇帝陛下仍然坚持留在此处,一时间也是倍感无能,他们自然不敢弃君而走,于是便也只能横下心来留此坚守迎敌。
高洋的坚持并非全无效果,其他诸营督将引见皇帝仪仗全无动摇,仍然停留在原处,也当真不敢见死不救,还是各自引领部众向前而来,只是各自将部伍引在禁军将士的战阵后方,不敢奔赴前线,毕竟谁也说不准哪一刻就会腹背受敌,还是守在阵后稳妥一些。
正当齐军还在调整战阵的时候,魏军也已经向着南岸发起了冲锋。
李泰自知齐军的兵力优势仍然非常巨大,眼下的群情不洽只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如若魏军的攻势受到顽强的抵抗阻止,不再像之前那样凌厉,以至于战况转为胶着僵持,那么不只是南岸的一众敌军都会奋起抵抗,就连北岸这些已经弃械脱战的败军之众恐怕情势都会再生波澜。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击破齐军设在铜鞮水南岸的防线,直接向其战阵内里发起进攻,直接打得齐主高洋抱头鼠窜,则其诸路人马便不足为惧!
所以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便也全无保留,率先发起进攻的便是由整整三百名百骑营将士所组成的具甲骑兵。尽管这个数字并不算大,但具甲骑兵在战场上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尤其是在进攻坚阵的时候,更加的势不可挡!
眼见敌人的重骑兵向南直冲而来,沿河一线列阵的齐军百保鲜卑将士们全都神情凝重,两手死死抓住手中的长槊。
开战以来,齐军因其强大的兵力优势而一直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为了便于人马进退作战,也并没有在征地中修建魏军那么密集多变的防御工事,如今面对敌人的反攻,便也没有牢固的防线以作据守,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自身的血肉之躯与手中的武器。
百保军士们固然也武装精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军卒,身上的甲械并不逊色于重骑兵的武装,但是因为欠缺了具装战马的配合,平地迎战敌军的重骑兵终究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但即便如此,这些军士们仍然面无惧色,眼见敌骑奔行过来,当即便大吼一声,手中长槊奋然刺出,要誓死守卫他们的皇帝陛下。
这些百保军士也不愧以一敌百之誉,并不仅仅只是在残杀友军袍泽的时候才凶残无比,迎战敌军时同样的英勇无匹。
很快双方便毫无花巧的碰撞在了一起,尽管处于以步战骑的弱势处境,但还是有百保军士凭着雄浑的臂力与刚猛的斗志,直将手中长槊生生抵住敌甲,尽管自身也被敌骑力道冲击的连连倒退,甚至就连握住槊杆的手掌虎口都已经被震得皮开肉绽,竟然用力将敌骑从马背上陷落下来。
当然如此极端的情况还是需要力度与角度方方面面的配合才有可能出现,大部分阵列最前的百保军士还是被重骑兵那莫大的劲力给直接撞飞到了后方,运气好一些的尚可在袍搀扶下起身继续作战,运气差一些的则就当场身死。
但是在这些百保军士悍不畏死的阻击之下,魏军的重骑兵在冲下堤坝之后,冲势惯性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当再冲进后方的敌军步阵中时,劲势并不再像最初那样猛烈。
齐军同样有着丰富的迎战重骑的经验,他们并没有直接顶在敌骑冲击的正前方,而是分开于两侧,不断的抛出绊马索,用绳索去牵引、限制敌骑的奔行速度,小心翼翼的避开敌骑兵锋所及,主要从人马的侧后方发起进击。
这固然是一套有着丰富经验所总结出来的战术,但是在执行过程中同样也伴随着大量的失误与伤亡,且不说被敌骑冲撞踩踏与刀槊挥砍砸杀的人员,哪怕是侥幸将绊马索套在了敌骑身上,仓促间也难免被带飞摔倒,而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摔倒之后再想平平安安的站起身来,机会则就比较渺茫。
五百重骑冲杀南来,直在敌军南岸阵线中撕出一道豁口,然后将后方两千余人的战阵都给直接搅乱,左右两侧待命的千人队便连忙向前支援,唯恐这些敌军重骑冲出阵势的包围,直向皇帝陛下冲击而去。
魏军重骑虽然冲进了南岸敌阵当中,但是衔接于后的一千名轻骑却在冲进的过程中遭遇了阻挠。
原本重骑冲阵,轻骑撕裂,步兵紧随分割围歼敌阵军士。但是那些齐军被冲垮的百保军士们很快便又聚集回来,通过杀人射马、悍不畏死的反击,将魏军轻骑部伍拦腰截断,使其不能追从衔接前方重骑的攻势,用其以命相搏的战斗将数百魏军轻骑军士拦截在了堤坝上使其不能南下。
李泰站在大纛下方,看到敌众如此凶猛,手指几度握住摆在一旁的马槊,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向前冲锋,而是向着前方阵队中喊话道:“射杀前阵遏阻敌卒,大军继续向前推进!”
第1108章 无愧太祖
魏军轻骑衔进受阻,于是便暂且撤回北岸,旋即便有两百名重步兵踏上南去的堤坝,引护着后方一千名弓弩手向前推进。
随着双方拉近到了一定的距离,强弓劲弩乱矢齐飞,顿时便打击的敌阵百保军士们应接不暇,哪怕是周身上下都有着可观的防御,但也不得不俯身侧退以躲避乱矢。
北人重骑射,南人虽然欠缺战马,但是在远程打击方面同样用功不浅,各种弓弩应用在战场上同样威力不浅。江陵一战西魏缴获了南梁大量的弓弩与相关的匠人,也大大丰富了战术的选择与配合。
在弓弩手们连番射杀之下,齐军那些悍勇的百保军士们也陆续遭到射杀,尽管他们身上的战甲都非常精良,但总有防护薄弱与覆及不到的地方,连弩箭矢短小轻捷,哪怕十中一二,也能造成可观的杀伤力。
虽然弩有着射速颇慢的短板,可是齐军百保军士们想要伤害到他们,也要主动进击以冲破敌军重步兵的防护,而在冲击的过程中又不免会造成新的伤亡。更不要说魏军的重步兵论及精勇,也绝不逊色于百保鲜卑。
河滩上的齐军败众们也看到之前还威猛无匹的阻拦他们南去的百保军士们这会儿无助的被魏军弓弩手射杀,再看看不远处同样端着弩机守住他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的近千名魏军弓弩手,便又都纷纷垂下头去,脑海中完全不敢生出杂乱念头。
齐军百保鲜卑编制数量本就不多,铜鞮水南岸沿线布置了有千余众。之前北岸溃军南来冲击时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又被魏军重骑兵冲杀一通,当下还能投入作战的统共也不过只有五百余众,而今又被魏军的弓弩队射杀将近两百人。
哪怕是再怎么精勇的战队,前前后后交战损失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也已经不复最初的精勇,几番组织冲进都没能突破魏军重步兵阵,反而又给自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此时剩余的百保军士们也终于难以再继续固守堤坝,在魏军步甲弓弩的配合进击之下不得不向后方撤去。
随着前方重甲步兵重新打通了南下的道路,魏军诸路人马也纷纷向南进攻而去,李泰更是将其中军大纛直接推进到了齐军之前堆填出的堤坝上,身边只保留下数百名三卫儿郎与两千名应变军士,其余八千余名军众尽皆投入南岸交战。
当铜鞮水南岸这战场上正自交战激烈、杀声震天的时候,别处区域同样不甚平静。
齐军左路军营地中,段韶收到回援中军的命令后当即便开始召集军众准备弃营而走。然而他这里方有举动,其对面的魏军当即便有所察觉,魏军此间主将贺若敦更是率领三千精骑,直接来到了齐军营地外面驻扎下来,大有随时准备出击之势,并且其后方军众们也都出营列阵。
段韶面对这一情况也是倍感无奈,如若没有皇帝的召集军令,面对敌军作此逼迫,他自然有办法应对。可是如今左路军本身就已经被调走了大半军众,还需要留下一部分军众留守营盘以看顾营中车马物资,他一时间能够调用作战的将士也不足两万众,还要面对近在咫尺的敌军威胁,也难有什么万全之策。
正当段韶还在思忖该要怎么做的时候,中军催促的将领便又来到了营中,他的表弟娄定远入营之后见到军众虽已集结完毕,但还没有开拔出营,当即便一脸急色的说道:“当下中军情势着实不妙,诸军边卒多有不受王命之态,如若表兄此间再迟迟不援,情势恐怕将要更加危困!”
段韶这里虽然也能看到一部分中军战场上的交战情景,但终究不知全貌,当听到娄定远说中军军士都有些难以调度的时候,脸色当即便是一变,忙不迭疾声追问道:“怎会如此?”
娄定远便将中军交战过往讲述一番,而段韶在听完之后眉头顿时紧紧的皱起来,顿足叹息道:“群情消沉、人心涣散,这还如何能战?至尊虽然生性要强,但今与交战者又岂是俗类?正宜拒敌于外,闭营相持,来日再为对抗后计啊!”
段韶本来就不赞同速战速决的思路,战事进展到这一步,对于齐军已经是越发的不利,继续坚持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极端,更加透支与丧失持久对抗的能力。
然而他这里话音未落,正面战场上魏军却已经再次向着对岸发起了进攻。段韶于此遥遥听到战场上所传来的激烈厮杀声,长叹一声后便对娄定远说道:“你先引一万左军人马入援中军,中军将士因见援军不绝,想能坚定斗志,力战阻敌。”
“表兄你不同去?”
娄定远闻言后又连忙发问道,在他的心目中,想要挽回当下恶劣的局势,段韶前往中军坐镇要比增派一万师旅重要得多。
“若诸军绝无杀敌斗志,至尊尚且难命,我又何计能为?与其人马物力俱掷于此,不如稍为保全之想以作后计谋划。”
段韶讲到这里后,又望着营地外虎视眈眈的魏军说道:“况且此间仍有强寇如附骨之疽,恐怕不会任由我师旅轻易离开!”
讲完这话后,他先将自己的兵符交付给娄定远,并分遣其人统率一万甲兵前往中军大营处增援。至于其他的人马,他则吩咐儿子段懿并其他部将们率领并运送营中车马物资往下虒聚方向进行转移。
而他自己则率领三千精骑,在诸事交代稳妥之后,便当即率部冲出营地,直向营外魏军所在的方位冲杀而去,阻击这些魏军从而给师旅撤离争取时间。之所以他自己亲自出击断后,也是出于一种没有完全听从皇帝命令、因其自作主张的补偿心理。
齐军大营外,贺若敦也注意到营中军众动静,已经召集军众们上马准备追截交战,但他却没想到段韶竟然率部直接向其所在冲杀而来。猝不及防之下,阵队便被冲得有些凌乱,他便忙不迭引众向着本阵方位稍稍退却,整顿部伍后再来交战。
左路军段韶这里依其所计进行了一番调整安排,而距离中军大营更远一些的右路军方面,则就直接爆发了一番人事冲突。
贺拔仁在收到回撤的军令时,再看看浊漳水对岸仍自与魏军激烈交战的军众们,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指着传令使者怒声道:“至尊之前还在传令某等力战此间,顷刻间又怎会更改前令?尔徒休得擅传乱命,扰我军心!”
说话间,他也不理会那名使者的辩解叫冤,直接着员将之牵引下去看守起来,不准其再胡言乱语。
旁边赵道德看到这一幕,当即便皱眉说道:“此中军信使持符而来,所传恐怕不是乱命。当下战场情势有变,贼军竟然两处分兵,直攻中军,至尊所在不容有失,大王还是请下令前线师旅徐徐撤军罢。”
“放肆!道德区区一家奴,也配教我用兵!”
贺拔仁在听到赵道德仍在质疑他,当即便又瞪眼怒吼一声,再次下令见赵道德也一并拘押下来,仍然没有下令前线将士撤军。
其他将领们眼见这一幕,也都纷纷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但是很快又有中军将领入此催促援军速返,这也让诸将望向贺拔仁的眼神中充满了狐疑。
“你等众人想是疑我何以如此固执?但请你们正眼看,当下是否适合撤军?如今贼军数万师旅与我黏连作战,我若下令退军,前线师旅骤然后退必遭追杀填河!”
贺拔仁眼见众人如此神情,当即便指着战场沉声说道:“前者不宜进攻,强令作攻,果然身陷敌围。如今贼军出击中军,但侧路军众未走,料其所出不过坡上暗藏之众,中军仍有数万师旅,想必绝非险极,但能固守原处,贼进无功,则必从别处抽调师旅,此间贼情削减,我便可直击其肋腹要害,胜于徒增伤亡的劳师撤返!”
贺拔仁说的振振有词,诸将也都觉得有道理,可是撤军回援毕竟是皇帝所下的命令,如此抗命不遵,无论结果如何,终归还是有些不妥。
因此在贺拔仁说完之后,高阿那肱便又提议道:“大王应当遣员将此意奏于至尊,以免战场上情势纷繁、误会杂生。”
“我无愧太祖皇帝!”
贺拔仁听到这话后当即便瞪眼怒吼一声,心中对于皇帝反复无常、不合时宜的命令已是大感不满,但在过了片刻,还是召来一名心腹着其前往中军奏报。
第1109章 齐主奔逃
此时的中军战场上,交战越发激烈,之前齐军还能凭着主场的优势而排列战阵,迎拒敌军。可是随着魏军诸路人马南来,争相向着皇帝所在冲杀过去,这些战阵便也难以再维持旧态,纷纷后撤、集中在皇帝的周边。
眼下的战场上,齐军军众的数量仍然不少,单单在齐主高洋前后便聚集有两三万的人马,后方诸营中同样集结着数量不在少数的军众。
然而他们在战场上却是显得呆滞不灵活,反倒是兵力少的魏军一方分外的踊跃,通过各个角度、各种方式不断的向着敌军发起冲击,这画面像极了原野上一群猛兽野狼围住羊群噬咬狩猎。
战阵中的齐军将士们虽然也在奋勇抵抗,但基本上除了正面的禁军军众之外,周遭别处的军众虽然虽然也拱卫在皇帝的身边,但只要敌军不从他们所在发起进攻,他们基本上也都不参与战斗,仿佛正在发生的这一场激战与他们全无干系一般。
魏军将士们自然也都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所以他们便也渐渐的约束人马、集中兵力,不再多面出击,而是向着齐军正面不断的冲进。
随着这一战术的改变,冲杀的效率也大大的提升起来。原本从河岸到齐主所在的方位不过十几丈有余,可是随着魏军不断的进攻,高洋也不再呼喊绝不退却,齐军的阵仗已经被整体向南逼退了将近二十丈,而在这一路退后的阵线上,到处都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战死尸首。
这些尸首既有齐军的,也有魏军的,但总归还是齐军更多,尤其是作为交战主力的齐军禁军人马更是死伤惨重,就连最为精勇强悍的百保军士,此时也仅仅只剩下了五百余众,不敢再继续入前杀敌,只是紧紧拱卫在皇帝的身边。就连这些百保军士都已经被惨烈的战斗杀得斗志渐弱,其他的军众自然也更加的消沉。
此时军阵中的高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亢奋,耳边不断响起的厮杀声已经让他有些麻木,只被军士们簇拥着且战且退。
一直等到亲兵奏告前往左路军营请援的娄定远返回,高洋眼中才泛起一丝神采,忙不迭让人将娄定远招至身前来疾声发问道:“平原王今在何处?准备好与我一同杀光贼军了吗?”
娄定远闻言后便低头说道:“西境贼军追扰太急,平原大王难以抽身……但却着臣引领一万师旅归援中军!”
“一万?怎么只有一万!他不来,派遣这些营卒又有何用?难道此间有欠营卒?尽是胆怯畏战之徒!”
高洋听到这话后,当即便怒声咆哮道,对于段韶关键时刻不肯到来充满愤怒。
然而失约的并不只段韶一人,又过了一会儿,来自右路军贺拔仁的使者也入阵奏告其事,而高洋在听完这话之后,两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突然暴喝一声,跃起一刀将贺拔仁的信使劈杀当场,口中怒声咆哮道:“乱臣贼子、乱贼贼子……君王于阵为贼逼辱,诸方狗贼竟不来援!”
在将贺拔仁的使者一刀劈杀之后,他又持刀指向正前方犹自交战的战场,口中大声怒吼道:“杀,杀光羌贼!杀光这些乱贼!杀光这些不敢杀敌的鼠辈!”
皇帝突然的暴怒将周围的禁军将士们都吓得不轻,几名禁军将领忙不迭入前托住皇帝,连连劝道:“陛下请息怒、息怒……”
“杀贼、杀贼!难道你等也要抗命不遵?”
高洋当下愤怒至极,恨不能杀人泄愤,又哪里会听从劝阻,反而怒视着几人忿声道。
“臣等不敢……只是、只是贼势凶猛,不如暂避锋芒、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