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朝着两名掌固扬了扬下巴,明知故问:“这次朝廷举荐,你们心中属意人选是谁?”
冯黄不动声色地看了顾玺一眼,抢先抱拳道:“回两位大人,卑职这次保举士子顾玺。”
此方话音刚落,就听另一边的姚崇礼朗声道:“卑职的意见和冯大人不同,我保举士子吴拱!”
冯黄哼了一声,毫不客气道:“姚大人这次怕是看走眼了吧,论品行、论潜力,顾玺比起吴拱胜出何止一筹?”
“哈哈哈哈哈哈。”
吴拱突然大笑出声,眯着眼笑道:“冯掌固果然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楷模啊,学生佩服!”
砰!
冯黄一掌拍在桌上,残羹冷炙齐齐一跳。
“大胆狂生,你知不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第122章 莫须有
冯黄厉声喝道:“大胆狂生,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我当然知道,用不着冯大人您提醒。”吴拱面色平静。
“既然明知,还敢故犯!吴拱,你这是罪加一等!”
顾玺冷冷一笑,“按大明律,要剥夺你序列之身,贬为罪民,流放帝国本土之外,永不得回!”
“两位先别着急扣帽子!”
面对冯黄和顾玺的发难,吴拱依旧慢条斯理道:“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何其荒谬!我顾玺为人处世行的端坐得正。你若是想跟我竞争,那就来光明正大的比六艺、比德行、比功绩。”
顾玺表情不屑,“如此血口喷人,胡乱攀咬,也配得上儒家士子的身份?”
“如果连贿赂公行也算德行功绩的话,那我甘拜下风。至于比六艺”
吴拱眼神睥睨,“说句有辱斯文的话,凭你顾玺也配?”
同为儒八,也有高下之分。
吴拱在六艺上的实力确实比自己要强几分。
这一点,顾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那又如何?
要知道入仕看的可不只是序列实力,还有出身背景、资质潜力、品行功绩等等缺一不可。
要是光靠一双拳头就能做高官,拿厚禄。那大可以直接学那些野蛮武夫,摆下擂台比谁的拳头够硬就行了。
朝廷何必还在搞什么考核选拔,更用不着开科取士了。
官员序列等级的高低,在大明帝国的官职晋升体系中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儒家序列的晋升仪轨之一就是‘命官之身’。
可在帝国朝堂之中,高官职和高序列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低序高官’或者是‘高序低官’的现象屡见不鲜。
新东林党中曾有人做出过解释,称打天下靠“力”,而治天下靠的则是“礼”。
有“力”者不一定有“礼”,所以官员的选拔当以“礼”为主,以“力”为辅。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就是儒教门阀盘踞朝堂导致的诸多弊病之一。
蠢货占据高位,英才报国无门。
出身贫寒的学士就算通过科举跨入仕途,如果被人掐住了官职上升的途径,一样能断了你的序列之路。
而那些出身大族豪阀的权贵子弟,刚刚及冠,就有人替他们准备好清贵的官职。
只能等六艺水平一到,序列提升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那些站错了队伍的‘白丁’,要嘛只有苦心积虑改换门庭,要么就只能去走儒家学院治学的路子。
去效仿圣贤著书立传,开宗立派。推动儒家学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这其中的难度,还要远远超过科举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说入仕是条坦途,那学院就是条狭路。
其难如登天。
“吴拱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本官!”
冯黄此时面色铁青,朝着老神在在的张显抱拳一礼,“请大人处置这个造谣中伤属下的狂徒!”
“吴拱,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如果真有人徇私舞弊,那本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还你一个公道!但若你要是没有,本官这次也轻饶不了你!”
姚崇礼的脸色同样阴难看,心头怒意升腾。
因为吴拱此刻的言行已经远远超出他们事前的谋划,事先并没有跟他通过气。
现在他突然擅自出手,这让姚崇礼顿感被动。
要是吴拱真的有证据还好说。可要是没有,那就是当着张显的面攀咬吏部考公司的官员,犯了庙堂大忌!
届时无论自己跟金陵方面交情再好,也只有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了。
“吴拱,你也是儒家门阀的子弟,乱说话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张显抬了抬手,“要是有证据,现在就拿出来吧。”
重压如山,吴拱的脊背却依旧挺直,神色不卑不亢。
只听他朗声道:“回禀大人,学生当然有证据!”
话音刚落,屋外隐有渐盛趋势的风雨声突然一窒,似乎在此刻也不敢造次。
顾玺见吴拱此刻依旧气定神闲,心底蓦然泛起一阵不安。
难道他手上真有自己给冯黄送礼的证据?
“诸位大人请看。”
吴拱拿出一份电子档案放在桌上,伸手轻轻一点,立马有投影飞射而出,悬浮在众人面前。
如瀑般的文字缓缓流下,字体虽然细小,但在座的各位都是从序者,轻易便能看清其上记载的内容。
上面一条一款将顾玺孝敬冯黄的东西罗列的清清楚楚,不单是礼物的规格和价值,甚至包括送礼的时间和地点都是记录在案。
“有点意思。这举荐历来都是狗咬狗,但下嘴这么狠的,还真是少见。”
裴行俭眼眸中冷光流转,原本随意卧在椅中的身体微微坐直。
“湖笔、徽砚、宣德描金笺、崇祯诏书、春宫画”
姚崇礼轻声念着投影上的内容,每说出一件礼物的名字,脸上的阴沉就消散一分。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他就认定吴拱拿出的这份档案应该是真的。
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件件都是冯黄的心头好。
“冯大人,您这品味还真是雅俗共赏啊。”
冯黄按在腰带间上的手掌猛地捏紧,这个该死的顾玺,送我的东西居然还敢留底子?!
“冯掌固,解释解释吧。”
张显缓缓开口,表情平静,不见波澜,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大人,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学生不认为冯大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冯黄一时心慌,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反而是坐在身旁的顾玺抢先开口。
“现在是张大人在问询冯掌固!”
姚崇礼喝道:“你什么身份,也配开口?”
“启禀大人,学生虽然没有官身,却早就拜师在冯掌固座下学习。我现在只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在为老师鸣冤,难道不可以?”
顾玺进退有据,丝毫没有因为吴拱拿出的这份证据而慌了分寸。
“子为父鸣,徒为师鸣,合情合理。”
张显微微点头,“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叫莫须有。”
“凭空捏造,自然是莫须有!”
顾玺眼神坚定,言语中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第123章 收利息
“如今铁证如山,顾玺你居然还敢析辩诡辞,想要欺瞒上官,这才是真正的罪加一等!”
顾玺对吴拱呵斥置若罔闻,双眼始终直视张显。
一旁愣神许久的冯黄此刻终于清醒过来,忙不迭喊道:“这些都是吴拱的蓄意栽赃,大人您要明察啊!”
张显抬手往下一压,直接打断冯黄的话,“顾玺,这份证据记录的如此言辞灼灼,你怎么解释?”
“回大人话,学生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确凿的理由!”
顾玺长身而起,首先朝着裴行朴拱手一礼,这才朗声道:
“首先,吴拱与我竞争本次的举荐名额,在成都府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惜他居心不纯,不去潜心研学儒家经典,反而在这段时间内多次指派手下袭击学生的产业。”
“不久前吴拱就曾买通重庆府臭名昭著的川渝赌会,炸毁我名下蜀道物流集团的总部,造成无辜百姓伤亡数十人。”
“这样一个无视法纪,凶残成性的人拿出的东西,如何能作为证据?”
咚咚~~
姚崇礼以指扣桌,冷笑一声,“就事论事,不要偷换概念。以诬陷别人的品行来推测证据的真伪,这是哪家的理论?”
“姚掌固,你先听他说完。”
张显一碗水端平,不让冯黄开口,也不让姚崇礼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