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就算真那么幸运砸到了自己的头上,漏出来的馅儿也会污了脸。
见多了这些人诡谲的手段,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应对手段。
那就是克欲。
只要他能克制住欲望,就不会轻易被别人算计。
李钧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贪婪的表情,“多谢钱老指点。不过.”
“不过什么?”
李钧叹了口气,“我就是个小小的安保部长,除了安保这一块,蜀道物流的其他生意可是半点插不上手啊。”
“唉,那是以前。今时非同往日,现在集团正处在群龙无首的节骨眼上,正是咱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在内,你在外。只要你我联手,为自己谋点福利岂不是简简单单?仲骁和你手下那个叫齐珠的女人,可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钱海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李部长你将那支残花败柳收入囊中,不也打的是这份心思?”
“哈哈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钱老啊。”
李钧朗声一笑,“既然钱老坦诚相待,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有什么需要我办的,钱老尽管吩咐。”
“再叫钱老可就生疏了,如果李部长你不嫌弃,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忘年兄弟。日后仲骁就是你的侄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自然会以你马首是瞻。”
“那我就不客气了,钱老哥!”
钱海抓住李钧的手臂,神色激动道:“李老弟!”
曲折繁复的回廊之下,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对视一笑。
顾宅虽深,但终究还是有尽头。
就在这对‘兄弟’说话的当头,一间尽显儒家风范的雅致屋舍出现在一片园林山水之中。
钱海脸上笑意稍敛,“老弟,这次顾玺少爷召见你,肯定是吩咐报复吴家的事情。虽然我们都对顾家忠心不二,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事不可为就不要强行为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钧神色一正,“多谢钱老哥提醒。”
钱海点了点头,左手拇指轻抚碧绿扳指,那道能够隔音的立场瞬间消失无踪。
脊背肩膀同时向下一塌,眉宇之间陡然露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根本看不出不久前他还在跟李钧称兄道弟,共谋事业。
“少爷,人到了。”
钱海站在屋舍门前,朝着李钧抬手示意,“进去吧,李部长。”
李钧跨步门槛,眼前的光线略略变暗。半空中,横纵各有十九条黑线凌空交错,勾勒出一块围棋棋盘。
一名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站在棋盘之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凌空虚点。
所指之处,便有一颗白子落下。
虽然李钧不懂棋艺,但还是能够看出棋盘上白子正处于劣势,已经到了被人‘屠龙’的关口。
果然,下一刻一颗黑棋落下,白棋瞬间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虽然输了棋,但年轻儒生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不见丝毫气馁,反而带着淡淡笑意,对着面前空气自顾自说道:
“我输了,冯老您的棋艺让弟子始终难以望其项背啊。”
“顾玺你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棋力已经是很不错了。要知道能跟老夫手谈到八十步才输的,在北方的那些高门豪族里可也没有几个。”
一个透着傲慢的声音回荡在屋舍之中。
“现在的这些读书人都太过浮躁,一双眼睛只会盯着官位权利,大言不惭要去做什么‘新儒’,殊不知这纵横十九道之中包含了所有的人生哲理。”
顾玺抱拳躬身,神色谦逊,“冯老教导的是,等您到成都府的时候,学生一定要当面向您多多请教。”
“哈哈哈哈,敏而好学,顾玺我看好你!”
等投影在半空之中的棋盘散去后,顾玺这才长出一口气,伸手从颅后的脑机上拔下一块芯片,随手扔给候在一旁的钱海。
“这老头的棋倒是下的真有水平,要不是我提前找人做了个历代棋待诏的黄粱梦境,恐怕连十手都撑不下去。”
钱海闻言谄媚一笑,“他棋力高百尺,可少爷您却能输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这其中的功力岂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顾玺哑然失笑,微微抬手,钱海立刻恭顺的低下身子,将自己的后颈递到了顾玺手边。
那里是他的脑机的位置,真正的要害所在。
如猫摇尾,如狗露肚。
顾玺拍了拍钱海的后颈,笑道:“你这拍马屁的水平,可比那位冯老的棋力还高啊!”
第109章 杀奴诛心
钱海笑而不语,双手捧着一块锦缎,恭敬地递过身前的主人。
顾玺一边擦着手,一边抬眼看向李钧。
“这个冯黄虽然只是吏部考功司一个小小的掌固,但却养了一身附庸风雅的毛病。平生最好各种雅事,下好棋、喝好酒、赏好画,就连一幅春宫图都得是前朝的大内秘事。”
“上次你带回来那幅《滕王行幸裴奴图》,可是深得他的喜爱啊。”
李钧低眼垂眸,抱拳沉声,“能为主家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很好,顾邕这个废物执掌蜀道物流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死之前还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情,让你当了安保部的部长。”
“邕少爷死了?”
李钧眉头一皱,他目前掌握的信息,顾邕只是被川渝赌会的匪徒抓走了,生死并没有确定。
“他只有死这一条路。吴拱如果想拿顾邕要挟我,那他也不配跟我竞争离开成都府的名额了。”
顾玺俊美的脸上笑容和煦,李钧却感觉屋舍内有寒意顿生。
“这一次我召你入府,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顾玺扔开那块价值不菲的锦缎,坐进一张雕工华美的圈椅之中,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钧。
李钧沉声道:“属下知道,是为了向吴家还击。”
“那你知不知道吴拱放着膝下那么多阀犬不用,反而让重庆府那群野狗过境撒野,又是因为什么?”
李钧摇了摇头,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
顾玺弹出一根手指,指向李钧,“是因为你。”
李钧愕然,“我?”
“没错,”
顾玺笑容舒畅,“说起来咱们这位吴大少爷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以为囚禁那头法家獬豸十年,已经磨掉了对方的棱角,没想到却还是被狠狠反噬了一口。”
“现在落得门阀私狱被毁,手下精锐死伤惨重的下场。这可都是李钧你的功劳。”
乐重。
李钧眸底浮现出那道立身天光之下,厉声呵斥门阀的身影,心头一时百感交杂。
“那不是我的功劳,是”
“是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顾玺开口打断李钧,“据我了解,这次川渝赌会来的是一伙‘条’系牌组,动手的目标就是顾邕和你。”
“现在你要是再去打一回吴家的脸,就算一个月后来的考察组不在乎这些,金陵那边恐怕也会找他的麻烦。”
持刀的人换了,但刀还是刀。
“您是要让我去炸了天府重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顾玺淡淡一笑,“吴拱出的这些昏招,如果我们有样学样,岂不是和他成了一样的蠢货?”
“现在成都县县衙那边已经发了话,要是继续在城区内动手,造成的损失就要自己负责。”
“我虽然不在乎那点小钱,可咱们这位孙县令可是个刚正不阿的角色,要是在考察组面前摆我一道,总归是有些麻烦。”
李钧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既然他落我的面子,那就我诛他的心。”
“吴拱身边养着两个红衫奴,白天素手研墨,红袖添香,晚上大被同眠,任君把玩。其中奥妙,恐怕是神仙难比。”
“可惜了,红颜自古多薄命啊。”
顾玺面露惋惜,看向钱海问道:“你说如果要是有人砍了这两位佳人的脑袋,再挂到天府重工门前,这位吴大少会是个什么表情?”
钱海哈哈一笑,“恐怕会掉一两滴泪?”
“这有些夸张了,死了再养就是。吴拱什么本事不行,养狗的本事还是不错,只不过不知道他那点私房钱还够不够再找两名如花美眷来改造成大成的兵八了。”
李钧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暗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奴才。
吴拱和吴锦丰为人都是嚣张跋扈,顾邕的阴狠毒辣也和顾玺如出一辙。
都把李钧当成一把锋利快刀,自己要去做那执刀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李钧恐怕只能咬着牙应承下来,不过现在……
李钧眼角余光悄无痕迹的看了眼钱海,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钱海的心思何其玲珑,立马开口道:“李部长不说话,可是有什么难处?”
“钱总管果然慧眼如炬,这可是两名大成兵八,要动她们的难度实在有些高。”
李钧双手抱拳,垂着头道:“现在我手下根本没人可用,单靠我自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人丢了命事小,但坏了少爷的部署可就万死莫辞了。”
“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看你是无利不起早吧!”
钱海怒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白龙寺的照会佛帖已经送到了府上?这群和尚可是愿意出一千万宝钞买你的命!”
“玺少爷为了保住你,跟白龙寺撕破了脸,放弃了松潘卫的生意!其中的损失有多大,是你这个武夫无法想象的!”
哦,老子还涨价了?
钱海的骂声还在继续,“你现在居然畏难而退!真是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