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一切的导火索便是当年隆武帝力排众议推行的罪民区国策——攫四方水土,养神州底蕴。
这项国策之严苛,光是一个‘攫’字便能管中窥豹。
沉重的赋税压力让罪民区内民怨沸腾,大明吏制对于罪民的封锁更是让不少野心勃勃的人物心怀不满。
因此在隆武帝薨逝之后,东瀛、安南、苏禄、暹罗、满刺加、占卑等多个罪民区便开始蠢蠢欲动。
联名上书要求开放帝国和罪民区之间的边境壁垒,将罪民区改制为行省,互通有无,往来自由。
甚至提出取消罪民称呼,给予罪民和帝国平民同等的待遇,广开科举,允许夷人进入仕途。
当时负责罪民区管理的是帝国鸿胪寺,大权掌握在司礼监手中。
而司礼监历来推崇‘明人至上’,面对罪民区的请求根本不屑一顾。
简单认为不过是有纵横家序列的人在其中挑拨是非,煽动这些刁民作乱,让驻守当地的总兵出兵镇压即可。
新东林党则搬出了儒教圣人‘有教无类’的理论,认为隆武帝既然已经将藩属国改为罪民区,纳入帝国辖制,那罪民区便是大明疆土,一众罪民也该是帝国子民。
先帝以枪炮开疆拓土,新帝自然该以文治彰显仁慈。
以帝国文治劝导这些蛮族归化才能体现圣朝风范,实现四海归一,天下同心。
两大势力在如何处置罪民区联名请愿的事情上表达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帝国上下也是舆论纷纷。
同为帝国辅臣的新东林党魁首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更是在内阁之中吵到不可开交。
一个撸袖,一个抓冠,明明都是各自序列顶尖人物,却如同市井破皮一般扭打在一起。
浩如烟海的奏章涌进太和殿的黄粱主机,却迟迟没有得到新帝的批阅。
如此暧昧的态度,立马让儒教嗅到了其中的机会,马上着手准备全方位攻讦司礼监。
大明帝国轰动一时的‘大朝辩’由此拉开序幕。
法家作为大明律的修纂者,掌握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的黄粱法境控制权限。
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大朝辩’之中自然成了司礼监和新东林党争相拉拢的对象。
因为序列仪轨的要求,法家中人多是刚正不阿的性格,素来的立场也是两不相帮,一心维护大明律的稳定运转。
甚至因为理念的对立,法家还要更倾向于司礼监一方。
可在此期间,却发生了一件震怒整个法家序列的大事。
一名暗中调查司礼监贪腐的法家序七理官遭到刺杀,现场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司礼监麾下的头号恶犬——东厂。
司礼监百口莫辩,还没来得及自证清白,新东林党已经开始火上浇油。
帝国两京一十三省的地方官员上报了大量东、西厂罗织罪名,诬杀忠良擅审官吏,滥用私刑的证据。
朝野一片哗然。
被触及到逆鳞的法家内部同样爆发出诸多不满的声音。
不少人热血上头的法家官员放下理念之争,选择和儒家站到了一起,同意联手向司礼监发难。
而这些都只是台面下涌动的暗流。
在明面上,儒家已经联合道佛两家完成了第一次的夷人驯化推演。
当一个身穿明服说着标准大明官话,甚至掌握了儒八君子序列能力的夷人五体投地跪在太和殿上。
躬身伺候在新帝旁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脸色霎时如丧考妣,额头汗如雨下。
他没想到这群拿笔杆子的王八蛋为了将自己赶尽杀绝,居然不惜引夷人入明,窃取神州序列。
新东林党魁首率领群臣进言,罗列司礼监包括弄兵、蔑祖、欺君罔上、克削罪民在内的十条罪状。
权倾一时的司礼监就此滑落深渊。
新东林党借助法家的司法权限,一手按刀一手持笏,在帝国掀起了一场血腥的清洗。
彼时远在成都府的乐重刚刚晋升法八,有法家先驱破例亲自为他计资定品,点为上品资质,写下评语面似獬豸,法骨天成的极高评语。
原本有了这份评语,乐重的仕途可谓是一路平坦,乘风而上指日可待。
少年得志,自然是春风得意。
人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根本无法理解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这些老成之言。
乐重在看过整场‘大朝辩’记录之后,毅然在黄粱法境中指出法家插手党争,违背了律法本意。
罪民不满,意图谋反,那就打。儒教引夷,数典忘宗,更该杀!
不仅要弹压罪民,更要革新吏治,涤荡当今官吏的惫懒行径。
类似这样的言论放在平日间,黄粱法境之中的众多法家高官大吏最多是置之一笑,当作是年轻人在发牢骚。
但当时覆灭了司礼监的儒教,已经开始对不久前还是战友的法家动起了心思。
原因无他,道不同,始终无法为谋。
没了司礼监,执掌大明律的法家就是儒教最大的掣肘。
吾庐虽小,却也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乐重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被列入了儒教的清洗名单,不久后便彻底在成都府销声匿迹。
疑似被吴家俘获,投入私狱。
电子案牍上关于乐重的记载到此为止,不再有文字浮现。
李钧蓦然想起了那个面容板正刻薄,笑容却坦坦荡荡的男人,右手指尖来回摩挲着袖中那柄残破的法尺。
沉默许久之后,他将电子案牍交还给一旁等候的情报部员工,转身走出蜀道物流情报部的档案室。
门外,钱仲骁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对着李钧躬身哈腰,满脸堆笑。
“部长,这是安保部近期的组建情况,请您过目。”
第96章 威逼
“这一次安保部一共吸纳了三十人,大部分都是各区县戍卫局的退役人员,也有一些是从其他公司挖来的护卫骨干,都是只差一线就能破锁晋序的好手,实战经验丰富.”
钱仲骁毕恭毕敬地汇报着情况,双手捧着一份卷宗名单递给李钧。
“不必给我看了,”
李钧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既然邕少爷将重建安保部的事情交给你,他信你,我自然也信你。重组安保部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
“这可不行啊,您是部长,您不点头这个主我可不敢做啊。”
钱仲骁神色惶恐,额角更是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邕插的这只眼睛,演技倒是挺不错。
李钧心中暗道,脸上却是豪迈一笑,伸手搂住钱仲骁的肩头,将他佝偻的脊背硬生生拔了起来。
“老钱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你要让我去杀人,那我当仁不让。但要让我去管理一个部门,那可就太难为我了。”
钱仲骁连忙谄笑,“部长您太谦虚了”
“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谦虚,也没心思跟你玩虚与委蛇那套。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跟我一条心,那安保部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
钱仲骁悚然一惊,眸子在眼眶中来回晃荡,压着声音说道:
“部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钧似笑非笑,“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我李钧为人从不亏待兄弟,这一点你可以去鸡鹅区打听打听。安保部油水丰厚,我没那么大的胃口一个人独吞,只要你把该给我的那份孝敬按期拿来,安保部你想怎么弄都可以。”
“但你要是想仗着邕少爷的喜爱就跟我玩小心思,哼哼。”
李钧手臂用力一箍,钱仲骁肩骨立马发出咔咔的声响。“那你最好先想想你那个丢了命的亲戚钱劲东,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有没有他的硬。”
“部长您放心,小的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了,就算您不提点我,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钱仲骁强忍着剧痛,将一张银庄卡不着痕迹的放入李钧的口袋,口中连声道:“小的一定让部长您工作上放心,生活上舒心!”
“这句话说得好!”
李钧哈哈一笑,放下那条差点将钱仲骁上半身骨头箍碎的手臂,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不愧是东家看好的主管,果然上道。”
“都是部长您教导的好。”
钱仲骁顺势又将腰背弯了下去,眼眸中却突然有精光一闪而逝。
这个人到底是真莽夫还是在扮猪吃虎?
这个人要是学不会装傻,那自己就先送他上路。
心怀鬼胎的两人蓦然对视一笑,神情如出一辙,无比真诚。
“对了,”李钧突然问道:“我让你找的那个人,找到没有?”
“部长您安排的事情,小的怎么可能不完成。人现在已经在您的办公室里了。”
钱仲骁话音顿了片刻,脸上露出了艳羡的表情,“确实是一颗熟透的蜜桃,部长您真是好眼光!”
李钧笑而不语,迈步走进一旁形似凉亭的轿梯,直奔十一楼部长办公室。
等他推开办公室大门,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女人穿着一身改良的短款袄裙,黑发盘髻,鼻梁高挺。
赫然正是李钧第一次来蜀道物流集团的时候接待他的部长秘书,齐珠。
从李钧进门开始,齐珠的眼睛就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直到他坐进那把部长交椅,女人才如同认命一般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解腰间的裙带。
嗡.
齐珠抓住裙带的手突然一顿,猛然抬头看向那只盘旋在头顶的机械蜻蜓,脑海中突然想起传闻中鸡鹅区流行的人械玩法,霎时脸色惨白。
“你要玩什么花样?!”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虽然接了顾甲的位置,但不代表我和他有一样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