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我倒真想学一回你们武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乐重脸上带笑,眼中寒意却越来越深。到最后,那张消瘦无肉的脸上几乎挂满狞笑,“老子是混法家序列的,还要受你儒家的委屈?吴拱,我他妈干你老娘!”
话音刚落,只见乐重抬手将法尺贴在脑后,尺身伸出两段在外,像是一顶乌纱帽的左右两翅。
蓦然间,这位酷吏挺直腰背,双目精光四溢。
他迈着四方步走到庭院中央,拱手朝着北方一礼,然后双手卷动袖袍,如同捧着一卷圣旨,朗声念道:
“法者,天下之程式,黄粱之秩序。民信法,则国盛。民渎法,则乱生。”
“今有儒家吴氏,藐视法纪,私设刑狱。察举行弊,垄断市易。乌合相交,群奸聚会。”
乐重义正辞严,声如洪钟震震。
天光铺散在他脸上,明亮刺目,竟让一旁的李钧感觉双眼隐隐刺痛。
“门阀如刀,专割穷苦,以豪强士绅身份俾暴虐于百姓,锁民之咽喉,踏民之双肩!”
随着声音越来越洪亮,乐重脑后的法尺不断冒出一簇簇蓝色电弧。
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头顶不断冒出白色的水气。
超负荷的运算让他的大脑如在沸水中烹煮,七窍之中更是不断有血色渗出。
可这位酷吏依旧丝毫不为所动,笔直地站在这方庭院之中,抬头直视天光,舌绽惊雷。
‘今我乐重以法家名义剥夺吴家私狱权限。凡含冤者,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随着这一声断喝之后,乐重双眸重重合上,那把贴在脑后的法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电弧消泯,露出布满裂痕的尺身。
丹景山,吴家别院。
山幽水静,一如往常。
“凡含冤者,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一声庄严肃穆的声音突然回荡在别院上空,接着宅院深处一间看守极为森严房间轰然炸开。
金贵的梁木在焰浪的舔舐下很快便化为黑色烟气,升腾而上,遮天蔽日。
这番巨大的动静将宅院彻底惊醒,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围拢在房间周围,无不神色惊骇的看着眼前这片火海。
吴拱阴沉着脸色站在人群前方,左右跟着那两名红衫侍女。
噼啪。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从火海中传来,接着院中突然骤起山风,在焰浪之中吹开一条狭小缝隙。
十几个身影从火海之中走了出来,这些人虽然身躯被灼烧的龟裂发黑,身上却散发着如有实质的恨意和杀气。
“窃我私狱,释放囚徒。”
吴拱死死盯着走在最前方的一名被烧的看不清五官面容的男人,“乐重你找死!”
男人放声大笑,那双熠熠生辉如含天光的眼睛和乐重一般无二。
“为了修成大明律,我法家前赴后继死了多少人?我们要是怕死,何来这绵延千年,屹立不倒的大明帝国?!”
“我今天就要让你吴拱知道,就算如今法纲涣散,大明律例也不是你们这群腐儒可以肆意玩弄的!”
“都是些自视清高,不识抬举的货色。”
吴拱不屑冷哼一声,提起右手朝前一指,“一个不留,全部杀干净。”
狰!
侍卫在左右的两名红衫侍女眼底红光浮现,十指蓦然吐露森冷刀尖,身影扑出,如两头奔袭的红毛雌豹。
在她们身后,密集的枪声紧随而起,震耳欲聋。
“大丈夫仇不报枉在世上,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一场。饮罢了杯中酒换衣前往,今天丢了法理就做那要命阎王,众兄弟且跟紧,闯龙潭入虎穴来走一场!”
乐重大步向前,口中似说似唱,浑身豪气顿生。
这一刻他再不像是一名法家酷吏,更像是一名坦然赴险的武夫。
“今日不讲法理对错,各位可以尽情放手厮杀,了尽恩怨之后,我等可在这片青山快意长眠!”
周围一群看不清面目的囚徒同时放声大笑,“愿随大人,杀个痛快!”
第93章 锦衣卫复兴派
成都府,鸡鹅区,鬼街。
一个身穿绸缎衣裤的胖子步伐轻盈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按常理来说,这种造型和体型的人出现在鬼街,肯定会成为各路人马最好的‘宰杀’目标。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
此时无论是蹲在街头巷尾兜售各种违禁品的小贩,还是混迹在人群中碰瓷团伙,甚至那些从胖子身旁路过的行人,竟都对他视而不见。
叮..
胖子腰间一块木牌微微摇晃,发出如风铃般的清脆声响。
胖子目标明确,没有在各种花样繁多的摊位中流连,熟门熟路转进一条幽暗巷道。
跟街道比起来,这条巷道明显要拥挤很多,但这依旧不妨碍胖子一路畅通无阻。
凡是挡在他身前的人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开,趔趄着向左右一倒,摔在支在墙边的摊位上。
一时间,整条巷子中脏器被压住的噗呲声,玻璃被撞碎的哗啦!声此起彼伏。
一众被弄坏了货物的摊位老板强忍着心头的兴奋,故意挤出一脸愤怒,不依不饶的抓着神色茫然的路人索要赔偿。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逼仄拥挤的人群中莫名其妙分开了一条道路,宽度足够两人并肩走过。
胖子对身后的吵闹声置若罔闻,一直走到巷子最深处,站在一面不用测量就知道极其厚重的铁门前。
一块木质铭牌嵌在大门旁边的灰墙之中。
乌鸦诊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一次胖子选择老老实实站在门口敲门。
还是得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才好办事。
哗啦!。
铁门上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看病还是问药。如果要问药就等一会再来,负责开方子的人出去了。”
胖子脸上挤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看病。”
“哪儿有问题?”
“心悸,总感觉哪里不踏实。”
“精神病我们这里看不了。”
眸子的主人冷冷甩下一句话,就要拉上门上的缝隙。
“别啊。”
胖子喊了一声,故作谨慎的朝着周围瞥了一眼,将衣衫拉起一角,露出被胶带缠绕在肚皮上一叠叠红彤彤的大明宝钞。
“黑帮,还是通缉犯?”
乌鸦朵朵眸子一亮,刚才一晃眼,她看到的钱少说也有十几万。
而且这种带钱方式,只有这两类不愿意使用银庄卡的人才会用。
恰好这种人就是乌鸦诊所最喜欢的客人。
胖子佯怒道:“现在鬼街的医生这么不懂规矩吗,还会问病人的身份?”
不曾想他话音刚落,门缝突然哗啦!一声合上。
胖子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什么情况,这丫头的脾气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门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道是打开了多少把锁,接着大门悄无声息的滑开。
“要看病就进来吧。”
胖子快步挤进门内,勉强穿过堆满杂物的廊道,来到那间占地面积极大的会诊室。
“来,躺下开刀。”
兴许是怕吓着这位第一次上门的贵客,乌鸦朵朵不知道从哪儿掏了副泛黄的橡胶手套戴上,这才朝着胖子撇了撇头。
胖子眼角忍不住一抽,“小医生你这不对吧,我什么病你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就上手术台开刀了?”
“本诊所特色,五脏观病,割开之后有什么问题自然清清楚楚。”
跟自家爷爷混久了,乌鸦朵朵对如何坑钱也是学的八九不离十,小脸上淡漠的表情更是凭空增加了几分说服力。
“乌鸦诊所在鬼街同行之中一向有口皆碑。如果治不好,我不收你的药钱。”
没有药钱,但是可以有人工费嘛。
胖子听到这句话,一时陷入犹豫。他的脸用的是道法遮掩,要是开了刀见了血那可就失效了。
虽然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提前用驱魂咒弄晕了这两爷孙,但李钧跟他们走的极近,难保失心疯把自己的长相和身份漏了出来。
要是这丫头认出了自己,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胖子脑海中念头一转,张口笑道:“用不着开刀,心病自然要心药医。”
“嗯?”
乌鸦朵朵眉头一蹙,冷声道:“这里没有心药,新血倒是有,你要不要?”
咔咔咔.
一连串机括活动的声响,一座火力矩阵从天花板上翻卷了下来。
胖子眼中掠过一丝揶揄的笑意,打趣道:“贵诊所的装修还真是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