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师。
上师挡在她的身前,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喜极而泣的阿卓跪地叩着长头,诵念着莲花座上佛陀的尊名,希望得到上师的救赎。
“阿卓.”
她听到了上师温暖的呼唤,抬起头之时,却看见一头狡诈阴险的苍老妖魔突然扑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上师被扑倒在笼边,搏斗之中,那妖魔竟在无意间撞开了铁笼的笼栓。
“跑!”
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吞咽声中,迸出一声哀鸣般的呼喊。
阿卓分不清这是上师的声音,还是自己内心的幻觉。
她手脚并用冲出了笼门,刹那间,周围的妖魔们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这一刻她的感觉无比真切,头顶的雪是冷的,嘴边的泪是咸的,泥水带着腥味,妖魔散着恶臭!
这一切根本不是梦!
跑!
快跑!
她奋力迈开脚步,可却早已经是精疲力尽,几块从背篓中滚出的石块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绊倒在地。
脑后有嘶吼声在不断逼近。
再无力挣扎的少女只能绝望的回头,眼睁睁看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妖魔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更远处那些按耐不动的妖魔则摆动着身躯,发出兴奋的吼叫,似乎都期待着看她被生吞活剥。
少女张了张嘴,这一刻她下意识想要乞求佛祖的庇佑,再赐予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可祈祷的话音说出来,竟然是刺耳难听的尖锐嘶鸣。
阿卓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而此刻,那头妖魔已经追了上来,猛地扑咬了上来。
砰!
“放开她.”
顿珠怒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粗壮的双臂紧紧搂着陷入昏迷的少女。
李钧一只手捏着顿珠的头颅,单臂将他举起,低头看了看被他抱在怀中的怪物,又抬眼看向远处陷入暴怒,正在抬脚践踏着老人尸体的红袍僧人。
不用多想,李钧瞬间便大概明白了发生在这里的变故。
“这操蛋的番地,倒真是让老子开眼了啊!”
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席卷开来,嘈杂的祷告声瞬间沦为一片死寂。
趴伏在地动弹不得的佛奴惊恐的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还有落在自己身边的石头。
石头落地,人头落地。
刹那间,绝望的哭泣打破死寂,响成一片。
第582章 无佛可拜,那就无人磕头
怎么还会有明人出现在雨墨?!
原本暴怒的僧人在看到李钧等人的瞬间,脸色顿时大变,没有任何迟疑,他转身就要逃跑。
可僧人刚刚迈开脚步,一股庞然巨压便笼罩他的身体,整个人摔趴在地,动弹不得。
噗通。
顿珠后背着地,小心护着怀中已经妖魔化,体型比他还要硕大几分的少女阿卓。
汉子一脸紧张看着面前这个体型远逊色于自己的明人。
从对方的身上,他感觉到了比高原上最高的雪山还要巨大的压迫。
似乎只要对方动动手指,自己就要被碾成齑粉。
“你们是什么人?”
李钧没有理会顿珠的询问,低头看了眼他怀中的少女,惨白面容上眉头紧皱,泪水顺着紧闭的眼睛流下。
虽然心头隐约已经有了答案,但李钧还是情不自禁再次问了一遍。
“我们是被人拉进了佛国?”
“不是。”
邹四九迈步上前,与李钧并肩而站,脸色格外阴沉。
一头红发的守御漂浮他身后,面带寒霜,眼含杀意。
“那是幻境?”
陈乞生站在李钧的右手边,跟在身旁的长军怀抱着一把银白长剑,冷声问道。
“不,这就是现世。”
暗金色的庞然甲胄站在李钧身后,红眼中传出马王爷饱含怒意的声线。
“是农序,他们竟然把手伸进了番地”
袁明妃蹲在少女的身旁,手指轻抚过对方身上丑恶的鳞甲,眼眸深处有一头山岳怒猿昂头啸月。
“番传佛序那群畜生,他们想干什么.”
袁明妃脸色铁青,这还是李钧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
就算是曾经在重庆府面对大昭寺僧人隆图的时候,袁明妃也从未显露出如此强烈的愤怒和恨意。
“这么说,那就是蛇鼠一窝了?”
李钧侧头看了眼陈乞生,后者五指缓缓张开,汹涌的神念如有实质,瞬间裹住了僧人的四肢,从指尖开始一寸寸碾压。
风雪弥漫的戈壁中,骨断筋折的诡异声音传出老远。
僧人四肢被碾碎糜烂的肉泥,喉中冲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僧袍染上血色,红的更加刺眼。
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早已经将周遭的佛奴们吓得呆傻原地。
这些明人不是坏人。
虽然眼下自己这个念头显然是于佛不敬,可顿珠的直觉就是如此。
性情憨直的汉子朝着袁明妃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挣扎起身,抱着阿卓大步跑回到老人的身边。
“村长..村长”
顿珠将昏迷的阿卓放在一旁,轻轻抱起老人摔倒在铁笼边的身体。
入手的重量很轻,轻的就像一株还未结穗的青稞般,满是血污的脸上是一片死寂的灰白,对顿珠的轻声呼喊毫无回应。
因为他擅自打开笼子放走了阿卓,愤怒的僧人下手毫不留情,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几乎洞穿了他的胸膛。
兴许是往日回忆的翻涌,亦或者是眼下的悲伤与疑惑。
汉子看了眼身旁面目全非的少女,又看了眼怀中的尸体,跪坐在地,陷入长久的沉默。
“四九,去拆了他的脑子,捞点有用的消息回来。”
邹四九‘嗯’了一声,不见他如何动作,僧人只剩躯干的身体便从一片肮脏的血水中漂浮了起来。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涣散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个‘邹’字。
接下来等着他的是,是无边的噩梦。
“谁敢阻挠我甘泉寺重建?”
一个宏大空洞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
紧接着飘来一阵空灵的鼓乐声,影影绰绰间,一队仪仗缓缓靠近。
走在前方开路的僧侣手持长幡和旗帜,左右跟着敲打锣鼓的乐卒。
其后是一群面容艳丽的年轻侍女,手肘挎着精美的漆篮,沿路挥洒着鲜花和莲瓣。
一根根长戈闪着寒光,甲胄周备的护法僧排成队列,步伐整齐划一。
逶迤的队伍终于见尾,人群环绕中是一辆朱红色的华贵撵车。
车撵上是一张带有帷帐的明黄法床,车后大旗飘扬,上书四个番地大字:甘泉法王。
“法王恕罪,法王恕罪啊.”
被僧人惨状吓傻的金珠村佛奴们终于回神,膝盖碾着地面的碎石,面向仪仗磕头叩拜。
“用来筑寺的神石,竟被如此随意的遗弃落地,还敢伤害的本座派出的监工僧人.”
华盖帷帐中,甘泉法王半偎着靠枕,垂眸敛目,一枚狮子印结在身前。
随着他的话音出口,道道涟漪在空气中向四面荡开,是佛国正在展开。
“看来你们金珠村也被妖乱腐化堕落了啊”
甘泉抬起厚重的眼皮,冷漠的目光扫过下方瑟缩颤抖的人群,内心盘算着该如何惩处这些胆大妄为的佛奴。
要不就跟达巴村一样,全部卖给‘社稷’吧!
可就在甘泉思考间,下一刻,他的视线就看到了一群在自己佛念中并不存在的人。
一群面容陌生的明人!
只是对视一眼,甘泉心中便无法抵御的升起一股无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五脏六腑。
仿佛眼前是一群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而自己只是一只匍匐在他们脚下的一只弱小虫子。
甘泉干张着嘴,喉咙像是被舌条堵塞,发出呓语般的咯咯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