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范无咎话音刚落的瞬间,寂寥的雪地之中突然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夜叉脸色骤变,捉刀前冲,想要挡在范无咎身前。
可他刚刚迈开一步,范无咎的左臂已经被子弹击中,炸成漫天碎裂的零件。
没有丝毫迟疑,夜叉拧身转向,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冲了出去。
“呼呼……”
摔在雪地中的金启兆像一条搁浅的游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余悸未消。
作为一名常年潜伏在犬山城的暗桩,范无咎的实力如何,金启兆一清二楚。
这一枪居然能将他一条手臂打成粉碎,足可见威力的恐怖,这要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当死亡真的从面前掠过,金启兆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死,这么不想死。
“金启兆,你也是从序者,刚才那颗子弹是奔着谁来,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丢了一条手臂的范无咎表情平静,看不到半点痛苦。
他在金启兆身前缓缓蹲下,脚跟离地,右手朵颜卫杵着地面。
“我帮你挡了这一枪,你现在已经成了弃子,就算我现在放了你,鸿鹄也不会再信任你。金启兆,你已经忠孝两失,现在应该为自己而活了。”
“我招..”
金启兆的心里防线终于彻底失守,神色一片颓然。
范无咎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微笑,重新站直了身体,缓缓闭上了双眼。
蓦然,他耳边落雪的簌簌声快速淡去,伤口处真是无比的痛楚也在快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人声,还有萦绕在鼻间,淡淡的酒香味道。
“招了?”
范无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正经的谢必安和神色得意的邹四九。
还有持着烟杆,笑容妩媚的袁明妃。
现世和梦境的切换,让范无咎精神略微恍惚,他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重新定下神来。
范无咎将酒杯咚的一声掼在桌上,骂骂咧咧,“小白你编的什么狗屁剧情,差点露馅了。我好歹也是兵六,什么火药枪械能在那么远的距离把我的手臂打成粉碎?”
“那是你孤陋寡闻,回去好好翻一翻工部的兑换名册,别说是打断你的手臂了,直接给你人打碎的都有。”
谢必安翻了个白眼,“别说废话了,这个人招了没有。”
“那当然了,我亲自出马,还能有解决不了的犯人?”
同一张酒桌上,金启兆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刚才那一切难道是梦?”
“别做梦了,我不管是你没带良民证,还是没有良民证,只要拿不出来就不允许入城,赶紧滚开。”
大阪城外,入城的道路被钢铁浇筑的拒马彻底堵死,被截断的车流往外连绵长达数里,在荷枪实弹的戍卫的招呼下缓缓向前移动,逐个接受检查。
“这就是你们大阪城戍卫的执法态度?为什么大阪城会突然戒严,你们有没有宣慰司发布的公文,拿出来我看看!”
“看什么看,赶紧滚开,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推我,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工奴,我是田本公司的主管,我”
砰!砰!砰!
一颗颗探出车窗张望的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得缩了回来。
随着那位主管的尸体被拖离,停滞的车流再次挪动了起来。
“大阪城怎么会突然戒严,难道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一辆不起眼的轿车中,马王爷看着眼前拥堵的道路,语气疑惑。
“不是,邹四九那个老神棍在装神弄鬼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除非是有人跟他近身动手,否则没这么容易暴露。”
“那大阪城这是在搞什么?”
“可能是和千户所下达的清剿命令有关。”李钧猜测道。
“不会吧,这么大张旗鼓,余沧海是生怕鸿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是吧?”
李钧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幸好小白给咱们提前准备的身份,要不然现在就只能弃车走路喽。”
马王爷侧过脑袋,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李钧,“不是我说啊,老李,杀个余沧海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潜入这种古早黄梁梦境里的桥段。”
“要我说,不如直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咱们两兄弟直奔大阪城百户所,一路冲杀上去,砍死余沧海就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十步杀一人,溜回犬山城?”
马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揉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仿生皮肤,这种束缚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李钧扯开眼皮,没好气的看了对方一眼,“你以为大阪城百户所里全是废物啊?真要像你说这么干,咱们恐怕还没见到余沧海就被打成筛子了。”
“不能硬闯,那也可以斩首嘛。”
马王爷揉捏着鼻子,他很不喜欢画皮给他做的这张脸,丝毫没有体现出他的半点帅气。
“这个法子我早就想过了,但是小白安插在大阪城的眼线根本找不到余沧海的位置。”
李钧眉头微蹙,在谢必安探查到的情报中,在千户所下发了匪情通报之后,余沧海的行踪便变得毫无规律,就算是在百户所中也十分小心,经常变换办公地点。
松山的死,怕是已经让余沧海感到了危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装良民了。”
马王爷长叹一声,假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脑袋探出车窗,冲着一名胡须花白的戍卫喊道:“大人,我们是良民,地道的良民啊。”
“喊什么喊,是不是良民可不是用嘴巴说的。”
老戍卫走到近前,躬着身子往车内瞥了一眼,视线在撞上李钧眼眸的瞬间,眉头下意识微皱,嘴里念叨着又来一个不知水深水浅的愣头青。
“你们是哪座城的人?到大阪城来干什么?良民证拿出来看看,如果没带就把脑机拿来扫一扫。我先警告你们啊,要是没证又没脑机,刚才那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欠的一章今天补不上了,明天一定补上!
第370章 入城(一)
“良民证当然是有的,正经人出门谁会不带证啊。”
马王爷满脸笑容,将谢必安提前准备好的两份,盖有犬山城宣慰司印章的电子案牍递出车窗。
只见他指尖轻巧一捻,露出夹在其中的几张红色宝钞。
“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还要劳烦你们挨个排查,真是辛苦了。”
“辛苦谈不上,为了大阪城平安而已,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老戍卫不动声色接过老马手中的东西,眼眸在案牍上一扫,“你们从哪儿来的?”
“蜀地,成都府。”
“帝国本土?嚯,跑得还挺远啊。”
老戍卫点了点头,确认良民证的信息无误,眼神掠过马王爷,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李钧。
“到大阪城来做什么?”
李钧笑道:“来看望一位老朋友。”
“什么朋友能让你们专门从蜀地赶到倭区来探望?”
老戍卫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来发财的吧。”
也无怪这位老戍卫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自从新旦节当天,新东林党以帝国名义,宣布将要在罪民区全面实施新政之后。不少在本土内混得不如人意的从序者们,便纷纷选择前往罪民区,想要在这场注定不可能风平浪静的变革之中捞上一笔。
因此在这段时间,倭区各大城的外来人员数量明显增加,而且几乎都是低品秩的从序者。
很明显,这个老戍卫也把李钧和马王爷当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淘金客。
“看你俩这副寒酸的样子,应该都是才跨入序列不久的雏儿吧?是兵序还是农序的?也只有这两条序列的门槛算得上是最低的了。”
老戍卫一副早已经看穿两人心肝脾肺肾的了然神情,抬手拍了拍车顶。
砰!
谢必安精心准备的老旧车篷不负众望,立马洒下不少灰尘,落了李钧和马王爷满头满脸。
“像你们这样被宝钞蒙住了眼睛的年轻人,老夫这段时间可见得太多了。一个个要么是仗着自己当上了从序者,进倭区杀几个造反的鸿鹄,好拿他们头颅换悬赏。”
“要么就是在老家犯了什么事情,想着趁着帝国推行新政,在这里捞点功劳,好在回去之后能够功过相抵,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们这些臭小子啊,都把倭区想的太简单了!”
这位心好的老戍卫不顾眼前两人尴尬的神情,依旧自顾自絮叨着。
“你们俩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要是那些鸿鹄的悬赏真这么好拿,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帝国不止没能把他们杀干净,反而隔三差五就会传出有大城被鸿鹄袭击的新闻?”
“而且老夫告诉你们,别看现在倭区已经被帝国征服了不少年头,但这些倭寇的骨子里可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帝国的一份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们俩应该听过吧?这些土著一个个骨子里坏得很,有不少都在暗地里和鸿鹄反军勾肩搭背,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给他们充当眼线。”
“不过是刚刚束发的年纪,就敢端着枪跟我们这些戍卫当街火并。在成年之后,手段更是凶残,抱着炸弹就往宣慰司衙门冲!金泽城,你们听说过吧?那里的衙门就被鸿鹄整个炸上了天,连负责新政的官员都被枭首示众。”
“看你们俩这愣头愣脑的样子,就这么直愣愣的过来,恐怕到时候连鸿鹄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就被人一黑枪打死了。居然还敢妄想着进倭区来发财,真是人傻胆大。”
“这老头比马爷我还能絮叨,老子看着傻,是因为这张脸是假的好不好”
马王爷面色怪异的嘀咕了一句,挑着眼睛看向这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戍卫,“我说这位老兄弟,咱们兄弟这儿还没进城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行.”
“没大没小,谁是你兄弟。”
砰!
老戍卫勃然大怒,一巴掌糊在马王爷额头,将他打得愣在原位,良久没有缓过神来。
“就老夫这年纪,不说让你小子喊声爷,叫声叔总该绰绰有余吧?”
“叔,现在的倭区真有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