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范无咎的本意。
可落在孔雀的眼里,其中的含义却直接让她凤眉倒竖,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目光如刀剔肉,在范无咎身上游走。
“这个娘们是不是疯了,她这么盯着我干啥?”
和范无咎同样满头雾水的,还有冈山城的百户,角木蛟。
明明局势已经尽在掌握,犬山城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根本不足为惧,明王为什么会突然倒戈?
“角木蛟,坐下!”明王的冷喝声再次响起。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部汇聚到角木蛟的身上,其中明显无比的讥讽嘲弄,让他霎时如芒在背。
角木蛟的脸色一时间青红转变,被人当众呵斥的羞恼情绪在他心头快速滋生。
先是被虬龙当众质问,接着再被范无咎辱骂,然后是被李钧威胁,诸多负面情绪早已经积攒在他心中。
现在,明明说好了共进退的明王,也弃自己的利益于不顾。
角木蛟很清楚,如果以今日结算,那他冈山城必然会被挤出三甲,损失惨重。
这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我干了那么多脏活累活,现在又得罪了阎君,怎么可能你们想下船就下船?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拖你们下水了!”
角木蛟心头暗恨,所有的屈辱和不满在这一刻同时引爆,只见他突然怒声喝道:“明王,野老,你们答应过我会保我冈山城的名次,现在不作数了?”
此话一出,与会众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异常复杂。
这是直接把台面下见不得人的交易,直接给扔到台上了啊。
“角木蛟你不要胡说!”野老焦急地放声大喝。
“我胡说?”
角木蛟冷笑一声,已经红了的眼睛看向李钧,“还有你!大家投票定下的决议,不是你阎君想不认就能不认的”
“找死!”
满腔怒火被硬生生戛止的李钧,本就十分不爽。
现在有人主动凑了上来,这个立威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站在李钧身后的虬龙突然感觉手中一轻,一块‘门板’的刀身从他眼前滑过,以雷霆之势压向前方。
李钧单脚踩在会议桌上,几乎不用展臂,绣春刀的刃口已经递到了角木蛟的面前!
呼啸如雷,刀光如电。
彻骨的寒意将角木蛟的身体锁死在原地,往日如臂使指的械体如同锈死,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只有寸寸紧缩的瞳孔,保留着他最后的一丝尊严。
“唉。”
电光火石间,一声幽幽的叹息突然在李钧耳边响起。
紧跟着是淡淡的佛门梵唱,以音波的方式冲刷着李钧的身体,当他递刀的动作不由顿了一瞬。
铮!
一只手攥住绣春刀宽厚的刀背,将只差毫厘就能触及角木蛟的锋锐硬生生截停。
“咕咚。”
死寂的会场中,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明明已经没有了这项功能的角木蛟,却被鬼门关前的这一次横跳,吓出了已经淡忘的本能。
嗡.
他的胸腔之中终于有械音响起,身体却是猛然向后一倒,瘫软在椅子中。
这个人真的敢在这里杀了自己!
精神的高度紧绷和械心的缓慢跳动,让角木蛟此刻感觉头脑一片昏沉,下意识大口喘息。
他身后两名冈山城的总旗,看着自家百户如此不堪的表现,颓然的低下了脑袋。
“金刚化,佛序五?”
李钧似笑非笑,看着身前单手抓刀的明王。
在对方的眉心处,一颗慧根鲜红如血。
第331章 和我一样的人
“真是菩萨心肠啊!”
李钧眉头一挑,“一个反水的叛徒你也救?”
“了结一段因果罢了。”
明王淡然回道:“我已经退了一步,劝你也不要恃宠而骄!”
“兵部的会议还没结束,说明我还可以继续出刀。”
李钧咧嘴一笑,鼻中喷出淡淡的白色的气流。
“继续闹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明王眉头紧蹙,语气不解。
“爽。”
李钧干净利落吐出一个字,鼻间游走的肝气精华瞬间倒卷回体内,催动着体魄向外膨胀。
与此同时,明王身上传出的飘渺佛音也清晰起来,一条贯穿整张脸的黑线浮现而出,冷硬的五官有向两侧滑动的趋势。
咔嚓!一声不堪重负的破裂声突然响起。
椭圆形的会议长桌轰然爆碎成一地朽木残骸。
周围的百户们动作一致,齐齐脚下一点,连人带椅子把自己推了出去。
四散的屑尘中,主位上岿然不动的钱凤庭幽幽开口。
“这张桌子价值三万宝钞,千户的意思是从你们两人的月俸里扣除。”
迫近的长刀偃旗息鼓,怒目的金刚低眉顺眼。
看到这一幕的余沧海,攥紧了隐在袖中的十指。
蓄势待发的飞剑‘赤龙’划破手腕皮肤,点点殷红浸透青袍。
“不打了?你们两个好歹也是百户职位,执掌一城户所,当着这么多总旗的面舞枪弄棒,丢不丢人?”
钱凤庭冷眼扫过李钧和明王,接着环视全场。
“既然你们都同意以今日为去年功绩的结算时间,那就这样定了!各户所的评议的结果,后续千户所会以公文的形式直接下发给你们。”
他大袖一甩,“趁着千户大人还没散会,没时间收拾你们,一个个都滚蛋吧。”
话音刚落,会议室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
眼看尘埃落定,一众百户纷纷沉默着起身离开。
明王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之中一道泛红的摩擦痕迹,缓缓合拢手掌,转身向外走去。
野老快步紧跟身后,而同样作出这个动作的,赫然还有余沧海。
他站到明王的右手边,和同样微落一步的野老并驾齐驱。
而原本站在这个位置的角木蛟,此刻失魂落魄的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晃荡着挪向门外。
“以后有机会,姬路一条龙!”
神清气爽的虬龙,带着爽朗的笑意朝李钧拱手抱拳。
“犬山城的服务,也是不错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满怀深意的一笑。
站在一旁的范无咎此刻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重甲,你们百户不是法序中人吗?居然也玩儿这些?”
“是法序啊,不过他事后不给钱,不就不算玩儿了?”重甲回道。
“牛啊,不愧是法序。”
范无咎憋了半天,最后心悦诚服的吐出六个字,“真是吾辈楷模!”
“行了,范哥,谢哥,我也先走一步了。”
重甲朝着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李钧郑重其事的抱拳躬身,“阎爷,多谢您今日仗义执言。”
“.别客气。”
对方的这个称呼,让李钧有些不太适应。
“这就结束了?”
范无咎看着转眼间变得空荡的会议室,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巴。
“你还想怎么样,真要跟自己人真刀真枪干一场?”
被绑成粽子的谢必安在画皮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总要来点激烈的碰撞交锋,这才有意思嘛。现在的结果就像是别人突然把到手的果实扔了过来,说他不要了。”
范无咎两拳相对,摩擦出阵阵铿锵的声音,“这种感觉,不踏实。”
“不是只有见了血,才能叫交锋。有些眼睛看不到暗箭,比正面扎过来的明枪更加凶险!”
谢必安疲惫的摆了摆手,“算了,给你解释了你也不懂。安心当你的文盲去吧。”
“你小子看不起谁呢?你倒是聪明,结果被人一枪干成这个熊样。”
谢必安怒道:“那他妈是枪?那是列缺武器,能算炮了好不好!”
“没文化,挨枪不比挨炮好听?”
范无咎哼了一声,接着愤愤不平道:“这结算日是确定了,但名次好歹也公布出来啊,藏一半露一半是什么道理?要是等公文发下来,咱们户所排不到头名,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面色枯黄如落叶的李钧听闻此言,也看向了谢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