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场泼天富贵就摆在你的眼前,能不能抓住,就看你怎么选了。”
“我不会背叛秦王殿下。”
戚槐的话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软弱,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
“一个反贼,一个老千,大家就不要谈什么忠心了。我只有一句话,你拿全家的性命跟秦王交换的东西,在我这里只会得到更多。”
丁桓理了理衬衣袖口,站起身来。
“言尽至此,是你一人富贵荣华,还是全家地下团聚,路就在面前,你自己选。”
选?根本不用选。
戚槐沉默着跟随起身,对着眼前这位鸿鹄隐王躬身行礼。
“果然是个俊杰。”
丁桓慢条斯理抚平外套上的褶皱,迈步从戚槐身旁走过。
“走吧,我们上金楼,和那位王爷聊聊,到底是穿鞋的横,还是光脚的狠。”
风雨呼啸盖不过脚步雷动。
王谢驾车在长街上飞速奔驰,雨水从敞开的窗户中倒灌进来,泼洒在他的脸上。
透体的寒意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戾气。
王谢面容狰狞扭曲,口中自言自语:“狗娘养的张汝贞,等老子抓住你一定让你这个太监尝尝什么叫乱棍打死!”
幸好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街上空荡无人,否则以他此刻的车速,早已经不知道将多少人卷入车轮下。
呲啦!
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焦糊的橡胶味和腥臭的湿气一起蹿进鼻中。
王谢的眼眸骤然紧缩,云鬓馆门前的霓虹招牌就在眼前。
咚!
大门被撞的粉碎,车头几乎嵌进门框,王谢合身从驾驶位直接撞出,人未落地,右手刀已出鞘,左手子弹上膛!
在他身后,无数飞鱼服裙袍飞扬,也不管门内是否有人埋伏,悍不畏死冲了进来。
“张汝贞嗯?”
王谢拔刀四顾,却只看到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炸开的墙壁上的血迹。
须发染血的老人躺在发椅之中,交叠伸直的腿下,垫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维修大门的钱,从你的月俸里扣。”
王谢闷头哦了一声,脸上面无表情,眸子却在急速颤抖。
“老板你.”
“你什么你,一个连械心超频都做不到的废物序六兵道,外加上一群歪瓜裂枣就想在锦衣卫户所弄死我,开什么玩笑。你老板我只是老了,又不是废了。”
王谢嘴角绷紧,脚下的步伐寸寸挪动,似乎每一步都扛着千斤之重。
“赫藏甲那边的事情办妥了?”
“妥了。”
“那就行,把川渝赌会那群人收到麾下,充当眼线,以后你们二处的情报工作也能轻松不少。省得你小子天天跟我叨叨人手不足。”
燕八荒依旧阖着眼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王谢已经绕到了发椅的另一侧。
“老板你的手.”
王谢话音颤抖,手中的绣春刀刃口点着地面,发出铮铮声响。
锐利高亢,如似人声哀鸣。
“一条左臂罢了,换张汝贞这个阉人的一条命,划算。”
燕八荒气势霸道:“老夫早就看他不爽了,披着一身虎皮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找死!”
“医疗偃人在哪里,还不他妈给我滚出来!”
王谢凄厉的声线回荡在室内。
“别嚎了,就这点小伤,还用不着治疗。”
老人的声音中终于透出了一丝疲倦,“既然人都回来了,那也该办正事了。”
王谢怒吼着,口中唾沫横飞:“什么他娘的正事,现在给你疗伤才是正事!”
“别废话。”
老人徐徐起身,虎躯上伤痕累累,却丝毫不影响那如山的威势。
甚至那如刀的锋芒更甚往昔,慑人心目。
“跟老子上金楼!”
“上金楼干什么,他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管他.”
王谢的衣领骤然一紧,剩下的话语被硬生生憋回肚子。
脚跟离地,被一只枯瘦的手掌硬生生提了起来。
“王谢你给我听清楚了,只要你还穿着这一身飞鱼服,拿着这把绣春刀,你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的眼前!”
燕八荒如同一头苍老的怒狮,“无论他鬼迷心窍还是丧心病狂,他代表的都是大明帝国的颜面!”
“大明帝国的皇室,绝对不会,也不能和反贼有染,更不能死在反贼的手上!”
老人松开王谢的衣领,轻轻掰开他青筋迸现的手指,将那把绣春刀拿到手中。
“这,才是我们锦衣卫该做的事。”
捉刀在手,大步向前。
老人走入风雨,身前万物退避三舍。
王谢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线,朝着周围缄默如青山的锦衣卫,怒声吼道:“锦衣卫,拔刀!”
锵啷啷一片利刃出鞘的声音中,来人身后,从者如云。
云鬓馆中再无一道站立的身影,音响中还在传出如阵阵铁蹄的琵琶之音,沧桑的老生腔调唱出国破山河在的悲壮味道。
“三尺微躯生天地,何敢退却半毫厘。此情唯愿,风雨处,肝胆可照寒冰雪!”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第236章 意识搬运
佛国无雨,唯有大月。
这是一间破败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寺庙,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青黑色的石墙,扭曲怪异的人形树木朝天伸出光秃秃的枝节,遮天蔽日。
根须沿着地表蔓延,如同蜘网将断裂的佛头包裹其中。撕裂的佛躯中露出腐朽生锈的机械构造,眼眸猩红的无毛老鼠在其中来回爬动。
一块牌匾被丢弃在乱石之中,上面依稀能够看出‘大昭’两个番传文字。
覆灭的大昭寺,这就是袁明妃为隆图选定的送葬之地。
“如此亵渎自己的母教,袁明妃,你下辈子只配转生堕入畜生道!”
隆图抬头凝望挂在头顶的圆月,言语之中带着说不出的阴森。
“畜生道?你这是要把我的意识转接到牲口身上呀?哇,我真是好害怕啊!”
圆月之中传出袁明妃轻佻戏谑的声音,“那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放开佛国,帮我诛杀李钧,我可以准许你重新将佛籍链接回大昭寺!”
“回去继续给那些活佛当传播人种的工具?”
“那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隆图义正言辞的话音刚刚出口,头顶皎洁的白月陡然间变得猩红。
“哈哈哈哈哈哈.”
袁明妃的笑声中带着刺骨的仇恨和无法遏制的癫狂。
“真是令人感动的慈悲啊,你们这些泯灭人性的畜生,我这辈子就算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
铮!
一道黑色身影从血色的月光中坠下,昏暗的面容上眼眸亮如星辰,绣春刀掀起如雷霆般刺目的刀光,斩向隆图的身躯!
李钧终于进入了这方佛国!
在此之前,尽管他关闭了无常簿的抗催眠功能,主动放开了自己的心灵防守,但潜意识和血肉之中自带的抗性还是让袁明妃费尽全力,这才将他的意识拉进了自己的佛国。
甚至进入的时间,比被强行拖入的隆图还要慢上一刹那。
刀风呼啸,将隆图面皮吹出道道褶皱涟漪。
大红色的僧袍鼓动,两把银色的手斧滑入隆图手中。
斧身上刻画着两具并排舞蹈的狰狞骷髅,正是番传佛门之中的护法神之一,尸陀林主。
铛!
寒芒撞在交叠格挡的手斧之上,刀身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僧人劈飞出去。
刚刚落地的李钧,右脚重踏地面,身形没有半分滞涩,向前弹射,如一枚出膛的炮弹再次撞出。
刀攻斧防,利器碰撞的铿锵声不断炸响。
隆图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在狂暴风浪之中的孤舟,视线所及都是不断席卷而来的刀势,拍打的他双手发麻。
武道序列近战本就冠绝十二条序列,更何况此刻还是在袁明妃的佛国之中,各种催眠、干扰、削弱、压制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顷刻之间,隆图便已经险象环生,手中的银斧屡次险些被绣春刀冲开防守,斩断身躯。
咔!
银斧终于扛不住刀光浪涛的冲击,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中被劈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