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中的铜镜可以称得上是光鉴可人，里面清晰地映出了还灵化为人形之后的面容。
然后他也愣在了那里——那是一张与嬴政极其相似的脸。
第36章
这张脸跟还灵原本的长相有五分相似， 可问题是他原本长相跟嬴政也没什么相似的点啊。
这个化形术别是出了问题吧？
还灵越想越是害怕，直接嘭的一声变回了原形。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扶苏，眼中惊魂未定。
扶苏深吸口气说道：“你变回来。”
还灵耳朵扯成飞机状结结巴巴说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扶苏扶着额头半晌才说道：“请国师来吧。”
然而国师并不在行宫之中， 还灵想了想掏出了那枚龙鳞。
自从白衍流将龙鳞给他之后，还灵就没有用过， 毕竟也没什么需要白衍流出面的事情，更不要提他还担心偷偷教妖怪读书会被白衍流发现。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还灵两只前爪捧着龙鳞默默呼唤白衍流。
别说， 这个方法的确好用， 在他放下龙鳞之后， 白衍流便从门外踏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
扶苏低头看着还灵，还灵老老实实说道：“那个……我好像能化形了。”
白衍流挑眉：“倒是不慢，发生了什么？”
还灵还没说话， 扶苏就说道：“你……你先变回来看看吧。”
还灵想了想也是， 万一刚刚是失误呢？
他便用化形术变成了刚刚那副顶着狐狸耳朵尾巴的模样。
白衍流在看到还灵那张脸之后， 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张脸跟秦王真的很像， 除了眼睛颜色不一样，脸型略圆润一些， 五官相似之处很多，至少有八分像。
剩下两分主要是年龄问题以及还灵的气质更加柔和一些， 尤其是那双眼睛， 此时装满了不知所措， 这种神色从来不会在嬴政身上出现。
白衍流半晌没有说话。
还灵见到他这样心都凉了，坏了， 把国师都搞沉默了， 他这化形术真的没问题吗？
他还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白衍流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说话也只是因为觉得有点离谱。
虽然一直知道这只小狐狸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但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破解法。
人、妖、巫三族血统汇集于一身。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说道：“去见王上吧。”
扶苏转头看向他：“这……难道不是意外？”
白衍流说道：“妖便是化形也是似母或者似父，便是没那般相似至少也有四五分相像。”
还灵这都八分相似了，要说他跟秦王没什么关系鬼都不信。
还灵吭哧吭哧不敢出声却也不想去见秦王，心里觉得十分荒谬，他努力想了半天，觉得如果是嬴政的话，有苏素秋应该不至于不记得吧？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爹是赵姬族人，而嬴政肖母，他们之间的确有血缘关系，所以相似也是正常的。
可惜这件事情太大，不是他说不去就不去的，白衍流直接拿出一顶黑色的斗篷递给还灵说道：“披上吧。”
总不能顶着耳朵和尾巴走出去。
还灵慢腾腾地披上，用兜帽遮盖住多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下颚，保证谁也看不出他的真面目之后才跟着扶苏和白衍流往外走，中途有好几次他都想说实在不行就不见了，大不了他见秦王的时候不化形。
白衍流回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说道：“不是很崇拜王上？为何不高兴？”
还灵心说我这里还埋着个大雷啊，虽然有两种可能性，但万一是另外一种，他也怕嬴政迁怒。
不过想想，嬴政手下能人辈出，昌平君都能得到重用，那还是楚国公子呢，所以他应该也不需要太担心。
反正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总能消除偏见的，好歹……好歹他还救了嬴政一命呢。
还灵放下心来一路跟着去了书房。
嬴政在听说白衍流和扶苏带了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尤其是宫门卫那里并没有上报有陌生人入宫的消息。
只是他对国师和儿子有着足够的信任，便也没让人去搜查那个陌生人，让他们直接进来。
三人进来之后，嬴政看了一眼披着斗篷的神秘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少年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直接问道：“是还灵？”
还灵：……
我还没开口呢，您这么敏锐真的好吗？
扶苏表情严肃拱手说道：“父王，儿臣有要事需秘呈。”
嬴政抬起手微微摆了摆让身边的人都下去，整个书房只留下了四个人。
人都退下之后，白衍流和扶苏看向还灵，还灵只好慢吞吞掀开了兜帽。
饶是嬴政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也略一愣，继而他坐直身体，眼神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没等还灵说话，白衍流便说道：“还灵本是人与妖所生，也因为这一点才离开青丘出来寻找父亲。”
还灵站在一旁不吭声，心里给白衍流贴了一个神算的标签。
他压根就没对白衍流说过自己的身世，结果这个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想起见面的第一天他曾经说的话，想来他是真的能算出点什么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白衍流扔下了一枚炸弹：“臣怀疑，还灵乃是王上之子。”
还灵抬头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啊！万一到时候是误会怎么办？
嬴政听后却没有反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心情着实有些微妙。
原本毛茸茸的小狐狸一转眼就成了他儿子……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太好接受。
他开口问道：“还灵怎么不说话？你母亲难道没说过你父亲是谁吗？”
还灵恨不得躲到柱子后面去却又不敢动，只好老老实实说道：“阿娘说我父亲乃是赵氏子弟。”
嬴政垂眸：“是以你先去的赵国。”
还灵破罐破摔：“是的。”
嬴政又问道：“那又为何离开赵国？”
还灵顿了顿说道：“就是觉得赵国国势已尽，昏君奸臣把持国政，非长久之相。”
嬴政略一点头总结道：“所以你并非真的要找你父亲。”
还灵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阿娘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倒是很感兴趣：“那可有表记？”
还灵沉默了一瞬，拿出了那枚鸟形玉璧说道：“阿娘说，这是父亲当初给她的。”
扶苏接过他手中的玉璧递到了嬴政手上。
嬴政接过那枚玉璧的时候略一思索，继而眯眼说道：“原来是她。”
还灵听到这四个字，原本耷拉下去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什么节奏？嬴政认识这枚玉璧？
嬴政何止认识，这枚玉璧也的确是当年他亲手送出去的。
他看向还灵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名素秋？”
还灵人已经快傻了，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苏素秋，你真的是能坑儿子啊。
如果是原本的小狐还灵恢复神智，只怕要在赵国找到死了。
只是……秦王身份贵重，有苏素秋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灵立刻点头说道：“对，她是有苏氏。”
有苏氏，上古狐族的姓氏。
嬴政了然，他看着手中的玉璧心中也有些感慨。
当年他的年纪跟现在的还灵差不多大，虽然得到了王位，但前朝有吕不韦把持，后宫是赵姬的天下，便是他再有雄心壮志也得收敛锋芒，时不时会外出住一段时间，而无论是吕不韦还是赵姬都并不关心他去哪里。
有苏素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确是让嬴政疑惑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倾注精力，接下来的几年是他跟吕不韦你来我往的关键时期，很快他也就将有苏素秋抛在了脑后。
他当那是一段露水姻缘，无须太过在意，却没想到时隔十五年，这段露水姻缘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狐妖儿子。
嬴政抬眸仔细地观察还灵，这个儿子大概是他所有孩子中跟他最像的一个。
他沉吟半晌问道：“你这耳朵尾巴，怎么收起来？”
还灵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说道：“修为够了就可以收起来了。”
嬴政略一蹙眉：“如此如何上宗簿？”
还灵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白衍流便问道：“王上已有决断？”
嬴政将鸟形玉璧递与还灵说道：“既是寡人之子，自当上宗簿。”
还灵双手接过玉璧才反应过来嬴政是要带他认祖归宗。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戏的意思，都不用再查查的吗？
转念一想，这年头也没什么DNA检验，好像的确不太好查。
此时此刻的他忘了自己顶着的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白衍流看了一眼还灵，发现这只小狐狸依旧一脸的神游天外，他只好说道：“用幻术倒可适当遮掩，短时间内倒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