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头看着白衍流半晌问道：“你不喜欢？”

　　白衍流不动声色说道：“无礼凡人而已，谈何喜不喜欢。”

　　还灵忽然笑了笑没说什么，此时马车已经缓缓往县城内走。

　　虽然车窗关闭，但还灵这辆马车的车窗用的都是贝窗，也就是贝壳打磨之后镶嵌到窗户上，虽然不能完全透明，但隐隐约约也能看见一些。

　　白衍流透过贝窗看了一眼说道：“这县城破旧得很，看来这狄道县令也不过如此。”

　　还灵忍笑，以往他可没听过白衍流评价人类，在他眼里大部分人类都无须理会。

　　扶苏觉得白衍流没把他看在眼里是真的，真正能让白衍流认真对待的人类大概也就嬴政。

　　越是这样就显得此时的他针对狄道县令有多奇怪。

　　他轻咳一声说道：“北边贫瘠，之前我们一路行来比这个县城还差的都有。”

　　还灵倒是没觉得什么，当初他刚到庄古县的时候，那里比狄道县还可怕。

　　好歹人家狄道县有完整的县城，而庄古县那时候县城都已经破败，凄惨到不行。

　　白衍流没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一顾。

　　马车到了县衙之后，王郡守上来小心说道：“下官为君子准备了接风宴，还请君子赏光。”

第310章

　　还灵对于这种“必要流程”很不感冒， 不过在大环境下，他还是没有拒绝，甚至没说让他们下次不要准备之类的话。

　　他不喜欢， 总有别的官员喜欢，更何况他说出口了没准只会让王郡守以为他对接风宴不满意。

　　白衍流自然是不会参与这样的宴席， 直接回了房间去联系白雀。

　　酒过三巡，狄道县令大着胆子搭话问道：“不知君子修方城需要多少人手？自何处开始？”

　　还灵没回答， 而是看向王郡守， 王郡守立刻说道：“我们已经为君子准备好人手， 只是不知够不够。”

　　还灵随口说道：“不必，我今日来此只是暂时落脚，修建方城一事不会打扰地方， 最多也就是借路而已。”

　　王郡守跟狄道县令微微一愣， 王郡守立刻追问道：“那……君子下榻何处？”

　　还灵笑着说道：“自然是在工地最近的地方搭建住处， 此事你们也不必担忧。”

　　啊这……

　　王郡守有些茫然， 他本来都做好了未来几年全力配合这位君子的准备。

　　之前他得到消息还在疑惑为何没有别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做好迎接南阳君的准备， 如今算是真相大白。

　　狄道县令有些着急，若是与他们无关， 那他要怎么才能在南阳君面前表现？之前他还只想着立功把官阶升一升， 如今却觉得跟在南阳君身边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料到南阳君压根就没有打算用他们。

　　这是……防备他们还是因为别的？

　　不过这一次他没敢贸然插话， 只是看向王郡守。

　　只是王郡守跟他想的却不一样，在听闻还灵不会劳动当地百姓之后， 他反而松了口气。

　　陇西郡不算富裕， 人口也不是很多，如果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话，未来几年税收恐怕就没办法看了。

　　一个郡的青壮年就那么多， 大量征发徭役意味着大量的土地只有女人耕种，更甚至连女人都可能会被抓去做些别的事情。

　　到时候好好的土地就荒废了，多可惜啊。

　　他虽然这样想，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说道：“荒野危险，君子不如住在城中。”

　　王郡守也不敢让还灵住到山脚下，这位可是王上近些年最宠爱的公子，未来的太子人选之一，住在那种人迹罕至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别说他这个郡守当到头了，怕是他的项上人头也要不保。

　　后来知道他的想法却也不好解释只是说道：“我意已决，此事父王也知晓，不必担忧。”

　　狄道县令憋不住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下官带人为君子去修建寝宫。”

　　还灵：……

　　他就是想要在那里建个项目工程部，这位可好，张嘴就是修寝宫，这是想让他被弹劾是吧？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最后也只是平静说了句：“我是来修方城，不是来游玩的。”说完就起身走人。

　　正好不太耐烦搞这些场面上的应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

　　王郡守见他起身就准备起来赔罪，结果他刚起来发现南阳君都已经走到外面了。

　　王郡守张着嘴满脑子疑惑：这是人类能走出来的速度吗？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眼看拦不下南阳君忍不住转头看向狄道县令，脸上再没有刚才的怯懦老实训斥道：“蠢货！”

　　狄道县令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先摸清楚这位南阳君脾性再说啊。

　　还灵才不管他们后悔不后悔，刚回到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就看到白衍流坐在月下独酌。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自己是渣男的错觉。

　　他在外面觥光交错山珍海味，白衍流在这里独自一龙，连个下酒菜都没有，看着怪可怜的。

　　白衍流抬眸看向他问道：“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糟糕，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浓了。

　　还灵迟疑一瞬还是坐在白衍流面前说道：“找个借口退席，除了宫中大宴，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

　　而宫宴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冬至一次，正旦一次，还有嬴政生辰一次，没了。

　　白衍流倒也不意外，只是问道：“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还灵立刻说道：“明天就走。”

　　他说完冷笑了一声：“再不走，他们都要给我修寝宫了。”

　　白衍流有些意外：“哦？怎么说？”

　　还灵将狄道县令的话复述一遍之后吐槽说道：“要不是确信我不认识他，他的背景也跟其他兄弟姐妹没有瓜葛，我都要以为他是谁派来陷害我的了。”

　　白衍流听后眉头微微舒展，嘴上却说道：“无知小官的献媚而已，无须理会，只是明日就走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

　　反正狄道县令也不可能往小狐狸身边凑了，多住两天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可以留出时间来让小妖怪们将居所盖起来。

　　还灵摇头说道：“不用，我说过不动用当地资源，多留几天还不知道这两位会搞什么事情出来。”

　　他说着有些奇怪问道：“梦林和竹精呢？”

　　白衍流随口说道：“我打发他们去卑河羌海了，你手下的小妖怪已经到了不少，白雀也在赶来的路上，干脆就让他们先去将卑河羌海中的石头打捞出来清理备用。”

　　还灵点点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卑河羌海附近虽然人烟稀少，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捞石头清理石头这种事情的确是晚上做比较好，要不然让人类看到小妖怪们一个个飞天遁地的，只怕得吓死几个。

　　不过这样的话梦林和竹精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第二日出行他身边少两个人不好说，干脆就用小纸人冒充他们两个。

　　王郡守和狄道县令没想到还灵走得这么匆忙，他们回去本来还商议一番怎么讨好这位南阳君。

　　谁知道南阳君压根不给他们机会呢？

　　最后他们也只能匆忙送别，顺便塞一点当地的土特产。

　　因为昨天的事情，他们也没敢准备价值过高的，结果南阳君反而很满意的模样。

　　王郡守看着华丽的马车逐渐离去，忽然感慨说道：“南阳君……好像是不一般。”

　　狄道县令没说话，心里止不住地后悔，现在只希望这位南阳君大人有大量了。

　　而此时还灵已经毫无正形的摘了发冠，躺在了马车里。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哎，没睡醒。”

　　白衍流拍了拍他的头说道：“那就睡一会吧，反正现在又不能用法术。”

　　还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白衍流会嘲讽他妖怪睡什么觉呢。

　　不过别说，这马车晃晃悠悠的，还真的特别催眠。

　　陇西郡这边官路也修得不怎么样，或许是因为没钱维护吧，反正坑坑洼洼的，如果是一般的马车大概能把人给颠吐。

　　不过这问题在还灵这里不存在，因为有白衍流控制着马车的颠簸幅度呢。

　　还灵美美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就是太阳西斜。

　　那一瞬间他恍惚回到了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放假一觉睡到下午，醒来之后身边空无一人，会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围。

　　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的联想，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属于白衍流的气息。

　　白衍流等他清醒过来便问道：“行了？发髻散了，我来帮你整理一下吧。”

　　还灵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任由白衍流将他的头发散开重新梳好再给他戴上发冠。

　　等到了他们之前选定的地方之后，他发现那里已经堆积了很多石头。

　　梦林见到他立刻过来汇报工作，还灵倒是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清洗好了这么多？”

　　梦林说道：“这些石头只不过是在水中年头过久，上面长满了青苔和贝壳，倒也并不难清洗，只不过其中有一些似乎雕刻着文字，我们看不懂也没敢动。”

　　还灵顿时眼睛一亮：“有文字？走走走，带我们去看看。”

　　之前他还说没有文字的文物价值并不大，尤其这些还只是水中的石头，连金钱价值都不高，所以才会被他拿来修建房子和长城，也算是废物利用。

　　现在听说有的刻有文字，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好在梦林这些年跟着他学了不少，要不然把那些带文字的都给破坏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梦林将那些石头专门放置在了一个地方，甚至还挖了一个坑用来放置，里面装满了从卑河羌海运来的咸水。

　　没办法，不这样处理的话，石头晒干之后最表面那一层肯定会受到破坏。

　　正所谓干千年湿万年，古董在单一的环境下保存的会更好，骤然改变环境或者是不够干也不够湿，反而不容易保存。

　　还灵在靠近那些石头的时候隐隐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只是那个力量十分微弱，再仔细感应似乎又感应不到什么。

　　这时机灵的小妖怪跳到水坑里将一块石头抬上来给他看。

　　这些石头只是被清洗了上面的青苔一类，上面还层层叠叠的有着各种螺类和水贝的痕迹以及水藻长期生长而浸润的绿色。

　　还灵蹲下来仔细看了半天才茫然抬头看向白衍流：“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