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至于小狐狸……嬴政看着小狐狸没心没肺地跟身边人说笑饮酒，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

　　不过一想起李斯的判断，他又有些想笑。

　　他这个廷尉一向眼光毒辣，看人很准，却没想到这一次却看不准了。

　　他明知道小狐狸的身份却还是惯性地在用自己的思维套在小狐狸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的时间太长，还灵敏锐地感应到了嬴政的目光。

　　此时他已经跟嬴将闾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放假几天。

　　反正还灵是顶头老大，朝廷那边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还灵同意，就能多放几天假。

　　嬴将闾就是过来求情的，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月，现在都不能看到麦和豆两个字，看到就想吐！

第274章

　　还灵跟嬴将闾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异常，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于是他一抬头就正好跟嬴政的目光对上。

　　嬴政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只有些微的笑意隐藏在眼眸深处。

　　还灵心虚地没敢多看，自然也没注意到。

　　他对着嬴政嘿嘿笑了笑， 立刻正襟危坐。

　　一旁的嬴将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也正好跟父亲对视， 一瞬间慌乱的手一抖， 金樽里的酒就洒了还灵一身。

　　还灵顿时怒目而视， 要不是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高低要拧嬴将闾的耳朵。

　　嬴将闾更是手忙脚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年到头能够见到父亲的时候太少了， 这一次还是靠着还灵才有了参加正旦宫宴的资格， 否则他也只能和以往一样在后宫那里参加另一席宫宴。

　　结果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出丑， 嬴将闾简直要窒息了。

　　还灵看着嬴将闾人都快要昏过去的模样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 起身拎着嬴将闾的衣领把他带离了正厅。

　　嗯，反正他现在比嬴将闾高， 这么多年过去，父母双方的基因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嬴政儿女之中最高的那个， 扶苏都要比他矮一点点！

　　当然那一点点只要鞋底稍微厚一点就不见了， 不过还灵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他在跟父亲奏对的时候只需要微微仰头而不是仰着头还要听着来自头顶的飘忽声音。

　　到了院中，一阵冷风吹过带来幽幽梅花香。

　　还灵微微仰头嗅了嗅香气终于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受了许多。

　　要知道宫宴正堂那里至少有百来人， 这年头无论男人女人都喜欢用香粉， 各种味道的香粉掺在一起充满整个正堂，闻多了甚至都会隐隐感受到有些臭。

　　更何况除了香粉还有酒气和各种饭菜的气息，再加上室内足够温暖， 一屋子大男人喝多了还可能出汗。

　　那个味道对于嗅觉灵敏的还灵来说真的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忍耐。

　　他长出口气，看着身旁被冷风吹得逐渐冷静的嬴将闾问道：“好些了？”

　　嬴将闾垂着头，勉强笑着说道：“好多了。”

　　大过年的，他不能表现出丧气，但……他对自己的确很失望。

　　还灵看他样子忍住了叹气的冲动，正旦嘛，不能叹气，这年头还是挺迷信的。

　　他抬起胳膊搭在嬴将闾的肩膀上说道：“你说你，怕什么啊？那是父王，又不是别人，父王对咱们挺好的呀。”

　　嬴将闾沉默半晌才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给父王丢脸。”

　　还灵立刻明白了，这就是父亲太厉害的坏处了。

　　作为儿子，别说平庸，哪怕不那么优秀都可能被人异样看待，或许还会被说虎父犬子。

　　就连孩子本身也可能无法接受自己如此平庸。

　　还灵苦口婆心说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父子也是如此，父王乃是千古唯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论雄心论政绩论谋略论眼光，无人能及，你非要让自己配得上公子这个称号那不是想累死自己吗？”

　　嬴将闾看着他问道：“你不怕？”

　　还灵摇头：“我有什么好怕的？别人想怎么看怎么看，无论他们说什么，那也是我父王也变不成他们的，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呗。”

　　嬴将闾被他轻松的语气说得放松了不少，忍不住笑道：“也是。”

　　还灵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想那么多，父王本身足够强大，所以他也没有要求儿子也一定要厉害呀，做好你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可以啦。”

　　嬴将闾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看了还灵一眼，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还灵跟所有人来往都不频繁，但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

　　别的不说，那些儒家子弟对他都死心塌地。

　　不仅是他足够大方给的钱多，而是在他身边心情就是平和的。

　　还灵并不时常开导人，毕竟他那么忙，天天这么开导人活还干不干了？

　　不过因为他的心性一直都是平和的，哪怕其他人再怎么慌乱，在接触到还灵的目光那一刻，整个人就能平静许多。

　　等还灵再开口用不疾不徐的口气说话，会让人产生一种这点错也不是什么大事的感觉。

　　很奇怪，许多人都说公子扶苏温润沉稳，但在扶苏身边很难有这种平和的感觉。

　　还灵有些诧异：“啊？平和？你说我吗？”

　　嬴将闾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是……是啊。”

　　还灵被他逗笑了，说道：“我觉得燕喜、赵嘉、魏假、负刍听了可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你。”

　　这些人估计一点也不觉得他平和，还有被他揍过的那些小妖怪。

　　嬴将闾十分双标说道：“对待敌人那么平和做什么？”

　　将领需要冷静，但也需要狠辣的心肠。

　　还灵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说道：“下雪了，瑞雪兆丰年。”

　　嬴将闾抬头看向天空眼睛也亮亮的：“希望明年传布粮种也能顺利一些。”

　　还灵微微一笑，眼睛余光往后看了一眼，连廊下面已经空无一人。

　　刚刚在他和嬴将闾说话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是嬴政带着人出来了。

　　不过在走到这边的时候，嬴政远远就停了下来，似乎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还灵当时话正说到一半，只能硬着头皮说完，而等他说完的时候发现嬴政转身就走。

　　他想了想也没有把嬴政来过的事情告诉嬴将闾，大过年的，让孩子放松一下吧。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又听见了脚步声，他动了动耳朵，这次没着急回头看——那是扶苏的脚步声，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很快就传来了扶苏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躲在这里？”

　　还灵和将闾一起站起来，将闾还在行礼，还灵已经大咧咧说道：“里面味道太冲了，不想待着。”

　　扶苏笑着说了声：“狗鼻子。”

　　还灵也没觉得怎么样，狐狸本来就是犬科，说他狗鼻子也没什么问题。

　　将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在心里嘀嘀咕咕，外面传言这两位已经势同水火，现在看还真是传言。

　　当然就算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也会觉得他们只是维持表面平和。

　　毕竟事关王位，兄弟相残比比皆是，甚至还有许多公子弑父，竞争者怎么会平和相处？

　　将闾在一旁仔细观察，然后就看到扶苏凑过来小声问道：“你吃饱了吗？”

　　还灵一看他那疯狂暗示的表情，忍笑说道：“还行，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吃东西吧。”

　　扶苏顿时欣喜问道：“去哪里吃？”

　　还灵说道：“当然是去我那里，我那里人比较少。”

　　如果他做出什么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事情影响也小一些。

　　扶苏立刻转身说道：“走走走。”

　　将闾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这……这就走了吗？”

　　宫宴还没结束啊，提前退场没问题吗？

　　还灵想了想：“哦，对，梦林，你去找黑米说一声，看父王要不要来。”

　　上次他跟扶苏偷偷跑回去吃饭，结果被嬴政逮了个正着，后果……他烤的食物基本进了他爹的肚子，至于他自己吃的是梦林和竹精烤的。

　　为了守卫自己的食物，这次他决定提前通知嬴政。

　　将闾瞪大了眼睛，你们自己跑了不算还要问父王要不要来？

　　还灵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模样，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别那么紧张，宫宴也就是一开始的祝酒环节严肃一点，到了现在基本上都是尾声了，父王不走其他官员也不敢离开。”

　　将闾慢慢点了点头，他这是第一次参加前朝宫宴，感觉跟想象中好像很不一样，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他小声问道：“那我也可以回去了？”

　　他说地回去自然是回自己的寝宫，现在所有的公子里面，也就还灵有特权可以住在外面，甚至宅子都是父王亲自选的。

　　其他公子都要住在宫内，寝宫也不是很大，反正比外面的宅子肯定小很多。

　　还灵莫名其妙：“一起去吃东西啊，你吃饱了？”

　　将闾老实摇头，宫宴的菜色也就那样，也就还灵后来添的几个菜能入口。

　　不过这东西本来象征意义就比较大，也没人敢挑剔味道不好。

　　还灵揽着他的脖子说道：“那你走什么，一起去吃吧，咦，要不把嬴思喊上吧，热闹一点。”

　　嬴思虽然没有被他调回来，但他自从接手商场之后做得也是有声有色，营业额这边甚至比嬴将闾还要高一些。

　　可惜性格不适合，要不然还灵也要把他安排下乡去了。

　　这一次宫宴没有他的份儿，所以只能让人去后宫那边叫他。

　　还灵正说这话的时候就听到他父王的脚步声，立刻松开了将闾的脖子转头准备行礼。

　　嬴政慢步踱来摆摆手说道：“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