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流当然不愿意让小狐狸留下来，容易出事。

　　嬴政静静看着白衍流。

　　这一君一臣都没说话，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还灵觉得嬴政跟白衍流之间可能并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和平，或者说他们之间可能有一部分利益冲突。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王上，其实水车如何用还是要实地堪舆，这些是小狐不能做到的，不如将制作水车的事情交给小狐，若有需要，小狐就带着那些妖怪将水车制好，然后再交给相关人员。”

　　白衍流听后倒是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有几分意外。

　　以这小狐狸对他和对秦王的态度区别，他以为这小狐狸会愿意留下来的。

　　实际上还灵也的确想留下来，谁不想留在祖龙身边发光发热呢？

　　但是白衍流那句话提醒了他，他现在是只狐妖，本质是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容易出事情。

　　当然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他还是顾忌白衍流的。

　　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白衍流要是讲道理还好，不讲道理，他杀别的妖怪不必杀一只蚂蚁困难，就算他把自己杀了又怎么样呢？秦法管得了他吗？

　　所以最好别挑战白衍流的底线，虽然还灵也不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但是根据南山那边的情况来看，这位大概率是想把所有的妖怪都收归麾下，并不希望中间出来反骨仔。

　　还灵也不打算当那个反骨仔，除非有一天他实力超过白衍流，那时候倒是可以直接掀翻白衍流，自己坐上国师之位。

　　当然现在也就是想一想。

　　嬴政看了还灵一眼平淡说道：“那此事便交给扶苏罢。”

　　说完他就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从头到尾还灵都有些迷糊，不清楚秦王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知水车的。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这也正常，别说始皇帝，到了国王这个级别，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摸透想法呢？

　　白衍流出来之后伸手从扶苏怀里将还灵提到自己怀里，他一边摸着还灵的脑壳一边温声说道：“时辰已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若是大公子有什么吩咐，尽可派人告知于我。”

　　还灵趴在他怀里忍着一爪子把他手拍开的冲动，听着白衍流跟扶苏交涉。

　　他想他的判断是对的，白衍流的确是不希望妖怪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地方。

　　让扶苏通知他不就代表着无论还灵做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吗？

　　扶苏温和笑道：“国师事务繁忙还要潜心修炼，国政一向是不劳烦国师的，此次也是一样，怎好劳动国师传话？不如每隔一旬让还灵过来一趟，有什么事情当场处理便是。”

　　白衍流微微一笑：“还灵自己只怕需要很久才能来到咸阳。”

　　扶苏点点头：“的确，不过国师也不必费心，我自会安排妥当。”

　　还灵趴在那里没忍住动了动耳朵，明明是讨论他的工作安排，结果他却一个字都插不上嘴，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还是明哲保身地没有说话，无论哪边占据上风，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让他意外的是扶苏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温和好脾气的样子，但非常有主见，决定的事情任凭他人怎么说也不更改。

　　想想也是，始皇帝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儿子教成一个烂好人。

　　最后白衍流十分无所谓地同意了扶苏的意思，让还灵每过一旬过来一次。

　　相当于是别人上一旬休假一天，他上一天班休假一旬。

　　扶苏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抬手握住还灵的爪子说道：“那我等你下次来哦。”

　　还灵也对他露出了一个犬科动物的招牌笑容，甚至还摇了摇尾巴应道：“好的呀！”

　　虽然不能留下来，但每十天都能过来放个风也是好恩不错的。

　　白衍流就这么抱着还灵一路回去，等到了太初阁门口的时候，他就捏着还灵的后颈皮把他丢了下来。

　　还灵控制着身体轻盈落地，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白衍流连太初阁的门都没让他进，只是低头盯着还灵半晌才说道：“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呦，生气啦？

　　生气有本事你对秦王撒气啊？有本事对扶苏公子发火啊？背着人警告他算什么好汉！

　　还灵十分不服气，抬头看着白衍流说道：“国师这又是何意？从头到尾不都是你在跟王上交涉？”

　　白衍流看着他悠悠说道：“以前也有很多亲近人类的妖怪，你猜最后他们都怎么样？”

　　还灵十分冷静说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是人类面对外族人也会这样，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人类也是会跟妖怪合作的。”

　　白衍流挑了挑眉：“你倒是清楚，那便随你吧，白雀，送他回去。”

　　白雀刚刚一直窝在旁边连点声音都没敢出，虽然阁主看上去跟平时一样，但他很清楚，自家阁主的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最好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否则容易挨收拾。

　　在还灵张嘴反驳的时候，白雀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妖怪这么不客气地跟自家阁主说话，最主要的是还没被揍。

　　以前也有这么不客气的，结果就是被揍得哭爹喊娘，最后老老实实，甚至还有看到白衍流就哆嗦的。

　　白衍流等白雀带着还灵飞走以后才抬脚踏入太初阁。

　　跟外面的艳阳高照比起来，太初阁显得阴森许多。

　　他回到太初台上刚刚坐下，身上的水虺虚影就再一次出现。

　　他盘旋在白衍流身边阴森森说道：“秦王果然已经开始对你产生了猜疑之心，他或许更想要一个傀儡国师，那只小狐狸就是他们的目标。”

　　白衍流闭上眼睛并没有理会他，水虺虚影继续低声说道：“那只小狐狸很是亲近人类，来历也没那么简单，放任他成长就是一个祸患，不如让我去吃了他，然后再去吃了秦王和他的孩子们，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做秦国的国师。”

　　白衍流睁开眼睛挥手打散了水虺虚影，将他重新镇压回去，而后看向了外面。

　　他当然知道还灵来历不凡，因为他在查看还灵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非常割裂混乱的画面，饶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还灵的来历。

　　这样的小妖怪当然是个隐忧，但也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所以他对还灵的行为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当然也不能一点都不干涉，那样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心。

　　适当的退让不会让别的人发现，就连他身上这条水虺虚魂也不例外。

　　白衍流重新闭上了眼睛，剩下的交给时间吧。

　　让他看看这只小狐狸到底都能做什么。

　　还灵想得就没那么复杂了，他只是简单地在后悔。

　　因为刚刚忘记跟秦王和大公子讨价还价了。

　　做水车没问题，贡献劳动也没问题，但是你们要付工钱啊。

　　这父子俩不会像把小妖怪们的劳动当成徭役吧？

　　这可不行，只让干活不给钱也不给吃的，那些小妖怪估计会造反，就算不造反人家也可以随时甩手不干。

　　让还灵自己去干……他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就在还灵发愁的时候，梦林在旁边抹眼泪。

　　还灵无奈地看着他：“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梦林打了个嗝儿：“我……我以为要见不到郎君了。”

　　好不容易抱上了一条大腿未来可期，结果这条大腿差点就没了，梦林怎么可能不害怕。

　　一旦青丘使者回不来，他就要重新过上以前那种吃不饱还随时可能被欺负的日子了。

　　还灵安慰他半晌说道：“不怕不怕，我要是离开肯定也带你离开。”

　　梦林且惊且喜：“真……真的吗？”

　　还灵点头说道：“当然啦。”

　　秦桧还有朋友呢，他在这里混怎么也要交两个朋友才好。

　　人类不适合做朋友，除非知道他是妖怪也没有任何企图的，这个……暂且先放放。

　　所以他也只能找小妖怪当朋友，不过梦林似乎只想当他的跟班。

　　在确认还灵不会抛下他之后，梦林悄悄说道：“郎君，您走了之后，有几只妖怪好像在盯着咱们的洞府。”

　　盯着洞府？

　　还灵了然，应该是想要翻找洞府有没有他遗留的东西，毕竟无论是能够治好石人五的草药还是熬汤的草药，对妖怪来说都是很好的东西。

　　他们眼馋是肯定的，还灵在的时候他们不敢造次，因为打不过，之前是害怕打不过，在还灵暴揍王守之后，那就是确认打不过。

　　所以当他们觉得还灵可能出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搜索洞府看有没有那种草药。

　　梦林的实力他们很清楚，拦不住他们，甚至他们还可能拷问梦林。

　　梦林说这些的时候十分生气，他觉得自家郎君对这些妖怪都很不错，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还灵倒是很淡定，妖怪嘛，野生野长，从来也没人教他们什么礼仪道德，弱肉强食才是本质。

　　更何况其实战国时期的道德底线也实在是很低。

　　要不然怎么有个词叫礼崩乐坏呢？

　　还灵反过来安慰梦林说道：“无所谓，本来就是各有所求。”

　　他们想要结个善缘，希望以后受伤了还灵能够出手救治，还灵图他们的劳动力，希望能减轻自己的刑罚。

　　也算得上是公平交易，没必要苛责太多。

　　还灵打了个哈欠，在兔皮上翻身躺平，用指甲勾着兔皮一点点给自己盖上说道：“睡吧，明天还有事情。”

　　第二天，那些妖怪一大早就过来了。

　　还灵看着他们一个个关心的模样心说你们怕不是来看我死没死的。

　　中间还有试探询问白衍流相关的，还有想知道他去了那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这下妖怪自认为问得隐晦，可在还灵那里就如同幼儿园小朋友再跟他耍心眼一样。

　　他在还家的时候每天应付还家那些人早就练出来了，看这些小妖怪的幼稚把戏就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昨天梦林告状，他就没给这些小妖怪一个确切答案，绕来绕去，成功把大部分妖怪都绕得迷迷糊糊，只知道他这一趟出去不仅没受罚，反而得了好处。

　　一开始小妖怪们倒也不信，知道王守找上门。

　　在看到王守的时候，梦林直接站到了他的身前护着他质问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