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只想带着手底下的小妖怪去的，那三千士兵用处不大。

　　只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蓟城，总要带一些人才说得过去，就算是这样都尉都忧心忡忡想要给他多安排一些士兵，担心他的安危。

　　要是一个人都不带，不仅都尉会反对，也显得太反常了一些。

　　还灵只好暗中叮嘱梦林说道：“让你师弟师妹们保护好那些凡人，说不定也有功德。”

　　梦林虽然不太在乎凡人的性命，但他师父下令，他自然会遵守。

　　还灵从涿郡出发，因为带着三千士兵，走得也不快，半路还要扎营。

　　扎营的时候梦林问道：“师父，这里距离蓟城已经不远，不若弟子先去打探一番？”

　　还灵摇了摇头：“竹精他们已经没了音讯，你去也有危险。”

　　梦林有些不服气说道：“那是竹精学艺不精。”

　　他都已经化形了，竹精还在苦苦挣扎，哪里比得上他？竹精出不来不代表他出不来。

　　还灵温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一趟的，燕王喜肯定不对劲，你且安心跟着吧。”

　　他说完耳朵动了动，感觉好像听到了奔跑的声音，还是四蹄的那种，但又不像是马，听起来比马轻盈许多。

　　还灵对梦林说道：“有不速之客来了，去看看是谁。”

　　梦林也听到了声音本来就有些坐不住，立刻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还灵听到了脚步声，除了梦林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顿时放心不少，看来是友非敌，要不然就算梦林打不过也会想办法示警。

　　哪怕已经知道不是敌人，但还灵看到来人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秦舞阳？你怎么跑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将秦舞阳关在了幻月轩门口的小房子里，这货怎么跑出来的？

　　秦舞阳哼了一声说道：“你留下的那些小狐狸都不是我的对手，当然看不住我。”

　　还灵一想也是，秦舞阳好歹已经化形，境界不是那些小妖怪能比的，哪怕小妖怪数量多也没用。

　　他干脆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过来？”

　　秦舞阳沉默半晌说道：“我想见王上。”

　　他说完又改口说道：“我想见燕王。”

　　梦林在一旁问道：“你见燕王做什么？”

　　秦舞阳重重坐下说道：“我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秦舞阳看上去十分不甘心，其实他更想问燕丹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如果……如果燕丹告诉他燕王的谋划，说不定他会想办法配合的。

　　就算要献祭妖怪，难道他秦舞阳还抓不到山野精怪？

　　燕国不是没有妖怪，而是没有成气候的妖怪而已。

　　还灵多少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说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蓟城如今可能已经与之前不同，你去了也未必能找到答案。”

　　秦舞阳有些颓废说道：“我也想见见祖父祖母还有我的父母。”

　　他不知道燕王的谋划祖父祖母到底有没有参与，但燕国厉害的妖怪只有他祖母一个，燕王只能通过他祖母接触到这些。

　　如果他的祖父祖母知道……秦舞阳忽然不太敢往下想。

　　还灵也没多劝他，这种事情无论知不知道答案，当事人都会很痛苦。

　　他干脆说道：“那正好，你跟我走一趟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若是你敢半路反水，这一次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秦舞阳勉强笑了笑说道：“怎么会，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个人一贯有恩必报。”

　　秦舞阳这么说，还灵倒也是相信的。

　　第二天行进半天之后他们就到了蓟城。

　　秦舞阳有些不安说道：“这不对，蓟城……怎么像是一座死城？”

第132章

　　还灵心头发沉， 他看到的比秦舞阳还要多一些，蓟城的上方隐隐漂浮着黑雾，跟之前荆轲身上冒出来的十分相似， 只是比那个黑雾要浅淡许多。

　　还灵转头对梦林说道：“你带着几个弟子留在外面接应，三天之内若是我没出来就立刻回秦国去太初阁找国师。”

　　梦林有些抗拒：“弟子想跟师父一同进去。”

　　还灵难得严肃说道：“听话， 若是有什么事情，只有你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秦国搬救兵。”

　　梦林深吸口气， 也知道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但还是问道：“若是国师不肯出关呢？”

　　还灵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在吩咐梦林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他想了想说道：“那就把王守他们几个化形的妖怪全都喊来。”

　　他手下也不是完全无人可用，只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走不开， 还灵跟这些大妖的羁绊也不如手下小妖怪深， 所以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要让这些妖怪来帮忙。

　　但如果真的遇到意外， 应该能把他们喊来吧。

　　梦林面色严肃说道：“师父放心， 弟子记住了。”

　　还灵转头看向秦舞阳问道：“怎么样？敢进去吗？”

　　秦舞阳冷笑了一声：“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敢？”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往前走， 还灵驱马跟上，越是靠近蓟城， 心头就越是压抑。

　　还灵和秦舞阳还好， 暗中跟着的小妖怪也还能顶住， 但是那些凡人就被影响得不轻。

　　还灵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开口下令说道：“变阵！御敌！”

　　御敌就是防御阵法， 他选择这个时候就让士兵们结阵并不是因为真的遇到了敌人， 而是为了稳住士气。

　　军阵结成之后，士兵血气联结，顿时觉得心头的压抑消失不见， 甚至越走胆气越壮！

　　秦舞阳也发现了这些士兵的变化，十分惊奇地看着那些士兵，他好歹也是名将之后，一眼就看出这军阵的不同。

　　只是这东西他想偷学都学不了，军阵不仅仅是变换个阵型，还要配合相应的呼吸吐纳以及步履韵律，这些不是看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同样士兵学起来也不是很容易，至少还灵手下这三千人到现在也就学会了这个防御阵法。

　　当然还灵也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作用，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

　　在进入蓟城之后，还灵立刻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死气，他当即变了脸色——这么浓重的死气得死了多少人才能聚集？

　　他转头看向秦舞阳，发现秦舞阳的面色惨白眼神都带着无措和迷茫。

　　还灵问道：“蓟城……”

　　秦舞阳嘴唇颤抖，半晌才说道：“蓟城……完了。”

　　还灵长叹一声，刚刚在察觉到浓重死气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蓟城这么安静，显然城内的百姓早就已经被献祭了。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燕王的丧心病狂，他不仅献祭了自己的儿子，献祭了高渐离、荆轲，甚至连蓟城的百姓都被献祭才招出来的凫徯。

　　秦舞阳几乎有些崩溃，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他喘着粗气问道：“当初……当初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

　　“你想多了，燕王已经不择手段，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这些百姓，只是会招出更厉害的妖兽而已。”

　　秦舞阳呜咽了一声，仿佛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这里是他熟悉的家园，每一条街道他都曾走过，这里曾经那么繁华，人来人往热闹无比，一夕之间就成了死城。

　　还灵看着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向不擅长这些，只好牵起秦舞阳所骑骏马的缰绳慢慢往前走。

　　蓟城此时已经没有了活口，可问题是李信呢？他带来的大军去了哪里？竹精他们又去了哪里？

　　秦舞阳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深吸口气说道：“先去我家看看。”

　　还灵跟着他一路去了他家，在看到秦府的时候，秦舞阳险些又没有控制住情绪——他生长的地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大门破败，甚至还结了蛛网。

　　还灵跟着秦舞阳一路往里面走，秦舞阳从最初的崩溃已经变得面无表情。

　　他一路七拐八拐去了自己的院落，此时他的书房里还摆着之前写了一半的竹简还有他偷偷藏起来的酒坛。

　　所有的一切都跟他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环视一周之后转头又去了主院，发现主院也依旧如此，甚至食案上还摆着餐具，餐具里留着吃了一半的食物。

　　仿佛这个府邸的主人是突然消失的一样。

　　秦舞阳站在那里半晌才轻声问道：“其实……我的家人可能也不知道燕王的谋划，对不对？”

　　还灵看了一眼说道：“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就算秦开同意为了燕国献祭秦舞阳，但也不可能同意献祭全家人。

　　秦舞阳咬牙切齿说道：“我与燕喜不共戴天！”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还灵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去哪里？”

　　秦舞阳说道：“去王宫。”

　　还灵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说道：“燕喜应该已经不在王宫了。”

　　秦舞阳忽然转头看向他：“你不着急？”

　　还灵沉默了一瞬才惆怅叹气：“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着急有什么用？更何况你看看王宫的方向。”

　　秦舞阳一抬头愕然发现王宫的位置几乎看不清那里的建筑，整个王宫都被黑雾笼罩。

　　还灵这才说道：“王宫那里应该是有阵法加持，否则这些黑雾不会聚拢在那里，你看还有死气再往那里飞。”

　　秦舞阳停下脚步看了半天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燕王喜？”

　　还灵这才转头对梦林说道：“安排人去城外扎营，然后你带着弟子们过来。”

　　秦舞阳这时候才发现还灵并不仅仅是带了三千士兵过来，他还带了许多妖怪。

　　这些妖怪还都是他的弟子？！

　　他有些古怪地打量还灵一眼嘀咕说道：“你才多大竟然收徒了。”

　　还灵慢慢说道：“达者为先，跟年龄何关？”

　　他说着就开始慢慢靠近王宫，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也很仔细地观察周围，尤其是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