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许多人表情都很复杂——这个兄弟真的跟父王很像啊，尤其是面无表情垂眸不言的时候，感觉他们父王年少时也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这么一想，好像多少明白了为什么父王会对他另眼相看。

　　所以……这人的母亲到底是谁？父王一直没有公布，玉蝶上好像也没写，难不成他母亲的身份有问题？

　　更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还灵跟父亲这么像，会不会因为他的母亲也是王室中人？

　　大概实在是无聊，许多人站在门口思维发散。

　　还灵则比较关心里面的情况，嬴政进去之后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对方含糊说了什么，以还灵的耳力都没怎么听清楚，他估计对方说的可能不是标准的大秦雅言，大概率掺杂了其他口音。

　　不过早就有人说胡亥的母亲是胡姬，如果真是如此，那带点口音好像也正常。

　　就在还灵神游天外的时候，黑米急匆匆走出来说道：“王上召还灵公子入内。”

　　嗯？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还灵身上。

　　为什么喊他？他进去能做什么？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还灵微微躬身应是，然后一甩袖子走了进去，留给众人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

　　还灵进去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嗅觉给关上，他本就比普通人嗅觉更加敏锐，此时更是如此。

　　如果只是单纯的臭味也就算了，偏偏还有香粉的香味混合其中，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攻击。

　　他顿时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嬴政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也可能因为此时的嬴政是真的在关心胡亥的身体。

　　纵然有还灵的“预言”，他对胡亥也还是关心，不想让孩子夭折与这孩子是个祸害两种思想不断交锋，到最后终究是慈父心肠占据上风。

　　他对着还灵招手说道：“灵儿，来看看。”

　　胡姬跪在一旁一边拭泪一边不明所以地看向还灵。

　　还灵扫了她一眼，发现这个女人十分年轻，眉宇之间的确有一点点匈奴人的特征，但也不是很明显，更可能是匈奴人跟中原人的混血。

　　不过他也没有多看对方，对方年轻漂亮，他还即将成年，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接触。

　　还灵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烧得不省人事的胡亥。

　　这孩子如今刚一岁多一点，小小一个，头上的毛发略有些发黄，面色潮红，任由医师在他身上鼓捣来鼓捣去也没有动静。

　　还灵在看到胡亥的时候就心软了一瞬，哪怕知道他是胡亥，但看着年幼的孩子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结，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用他以后会祸乱大秦判死刑好像跟某些神棍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历史上的大秦跟现在的大秦又不一样，历史上秦始皇求仙几十载都未曾成功，现在……虽然也可能不成功，但这世界是真的可能有仙的。

　　还灵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药喂不进去就别喝了，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用温水浸湿布巾放在这几个部位。”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胡亥前额、腋窝和腹股沟等拥有大血管的部位。

　　医师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动，最后还是嬴政发话说道：“听他的。”

　　这种事情倒也不必医师们动手，一旁的宫人就能搞定。

　　还灵环视一周，发现这屋子可能是为了保暖，密封得十分厉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让通风。

　　浑浊的空气的确对恢复不利，但这寒冬腊月的开窗也跟要胡亥的命没什么两样。

　　更甚至寒风比这浑浊的空气更加可怕一些。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焦急的胡姬，说这位母亲不关心儿子吧，她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说她关心儿子吧，照顾儿子身上还有那么浓烈的香味。

　　他不知道这年头的香粉之类的用什么做的，但不管怎么样，这种味道对于婴幼儿来讲都属于刺激性气味，对孩子没有任何好处。

　　可惜他不好指出来，要不然将来这位胡姬心生不满，直接吹枕头风怎么办？

　　枕头风这种东西可能比他的不周风杀伤力还要大一些。

　　嬴政却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着胡姬平淡说道：“你且先退下。”

　　胡姬面色一白，哀哀看着嬴政喊道：“王上。”

　　虽然带着口音，但还灵这次的确是听清楚她说的话了。

　　嬴政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在嬴政的眼里，女人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跟这些女人也有过温情脉脉的时候，但比起孩子，她们的重要性总是要往后排一些。

　　胡姬只好依依不舍地退下，她走了之后，还灵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不容易啊，他终于能顺畅呼吸了。

　　虽然空气中还残留着香味，但比刚才那个人形香水瓶在这里要好多了。

　　嬴政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只是一低头看到幼子的模样又觉得有些糟心。

　　宫人在忙了一通之后，医师查看了一番发现热度的确降了一些，但并不能维持很久，过一会还会再次升上来。

　　还灵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他知道酒精能够降温，但那一般都是给成人用的，婴幼儿很可能会造成酒精中毒。

　　可如今问题在于如果不用酒精，那么胡亥的小命可能不保，如果用了酒精反而可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当然还能赌一次，就赌祸害遗千年，历史进程会自我修正，万一天道就让胡亥当秦二世，那么肯定会保住他的性命。

　　他偷偷看了一眼嬴政，赌不赌的，这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嬴政看着还灵轻声问道：“你若实在担心，寡人也可让他搬出宫中。”

　　还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胡亥太过危险就让他远离这里，不给他任何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成为秦二世，那么他们也无能为力。

　　他摇了摇头：“儿臣不是担心那个，儿臣只是有一个办法，但对孩子来说可能有些危险。”

　　他解释了一下酒精退热的危险，嬴政垂眸说道：“试一试。”

　　还灵想了想说道：“那就先用纯度最低的来试吧。”

　　就算是成人用酒精退热的时候也是用的25%到50%浓度的酒精，不能更高。

　　还灵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浓度有多高，但他手里的并不是纯酒精，而是白酒，最普通还带着些杂质的那种肯定是纯度最低。

　　他让人将普通的浊酒拿来尝试着给胡亥擦了身体，也没敢全身擦，依旧就是在一些大血管的部位。

　　降温效果比刚刚用温布好得多，医师们十分惊喜说道：“这……这居然也有效。”

　　还灵却没有太早高兴，而是继续严密盯着胡亥的体温，果然过了一会又有一些反复。

　　可惜没有体温计并不能做确切的测量，也不知道跟刚刚相比是不是降下来了一些。

　　体温又升高之后，还灵抬头看了一眼医师问道：“十八公子只是单纯的发热？没有其他症状？”

　　刚刚在来的路上黑米就迅速说明了情况，说是胡姬带着小公子出门遛弯的时候着凉，然后就开始高烧不止。

　　医师硬着头皮说道：“的确如此。”

　　还灵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按在胡亥身上用妖力在他体内游走了一遍，然后他在胡亥体内发现了一股阴寒之气。

第98章

　　还灵本来真的以为胡亥生病是意外，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来就很难带，就算是医疗条件更好的后世也时常有小孩子一场病就没了的，更不要说现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嬴政幼子身上暗中下手。

　　还灵找到那股阴寒之气之后， 便立刻用妖力包裹住将其抓了出来又扔到空间里用焰花包裹，然后才转头对旁边的宫人说道：“之前降温已经有了成效， 再用温水擦拭一下公子的身体，应该就好了。”

　　他说得十分信誓旦旦， 一旁的医师满眼都是质疑却又不敢说——王上在旁边看着呢， 你当着他的面质疑他的爱子是不想活了吗？

　　或许其他的公子公主会把还灵当成敌人， 但下面的人却都知道这位王上爱子轻易不能得罪。

　　嬴政听后立刻明白了有问题却也没说什么，等宫人用温布给胡亥擦完身体之后，胡亥身上温度果然降了下来， 小孩子也随之悠悠转醒。

　　不得不说， 胡亥睡着的时候像个可爱的天使， 醒了之后更可爱几分。

　　他在看到嬴政的时候还眼睛亮亮地对着嬴政伸手：“父王， 抱抱。”

　　嬴政一边让人将他的衣服穿好，一边伸手将幼子抱了起来， 看动作的熟练程度，应该也没有少抱孩子。

　　无论多少次， 在看到嬴政慈父这一面的时候， 还灵都会觉得新奇。

　　哪怕他自己受到过优待， 也看到扶苏被赋予新人，但那种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在面对更小的儿子的时候， 嬴政似乎更加柔软了一些。

　　由此可见， 是不是好父亲跟工作忙不忙没关系，有责任心的男人对自己的孩子是会宠爱的。

　　还建德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别说对他， 就连对在身边长大的大儿子也没几分温情。

　　那一瞬间还灵都有些释然了，跟人渣较劲没什么意思，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只有冰冷的利益算计。

　　他那副若有所思最后又释然的表情落到嬴政眼里就变了味道——这孩子是不是也曾经渴望过父亲？

　　还灵无论在哪边的生活似乎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出现过，他也没有感受过被父亲疼爱的滋味。

　　想到这里，嬴政也有些遗憾，他的所有子女在年幼的时候他都抱过，唯有这个孩子，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胡亥在父亲的怀里沉沉睡去，嬴政将他放下来交给宫人，然后叮嘱说道：“这几日不要让胡姬来看十八公子，过几日等公子好后，她若想看就不要涂脂抹粉。”

　　胡姬因为有一半胡人血统的缘故，体味一向比较重，她也因此而自卑，所以经常会往身上洒很多香粉，用的胭脂水粉也是要带香味的，为的是遮盖身上的味道。

　　还灵听后没有说什么，胡姬身上的味道对于孩子来说太浓烈了，哪怕孩子是健康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等离开的时候，众人行礼目送他们的父亲带着喜爱的长子和最近十分喜爱的五子离去，一个个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路回到承合殿之后，嬴政对着还灵招了招手说道：“小狐狸，变回来。”

　　还灵听后愣了一下，自从他化为人形之后，嬴政已经很少喊他小狐狸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认亲了的缘故。

　　本来他还在组织语言怎么跟嬴政说他的发现，结果差点被嬴政给整不会了。

　　当然他很少会拒绝嬴政的要求，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

　　他立刻变回了狐狸形态，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嬴政。

　　扶苏看到之后没忍住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壳说道：“我怎么觉得阿灵好像又长大了？”

　　还灵听后立刻挺起了胸脯：“真的吗？我有长高吗？”

　　嬴政依旧对他招手：“来，到父王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