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决定你命运的筹码........如果你还想拥有美满幸福的姻缘和大好人生的话,就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谢筠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关心朋友,有什么不对?”
“........朋友?”夏侯鹜光简直想笑:“你觉得别人会像你一样单纯,把我们的关系定性为朋友吗?”
“可是只要我们自己明白就好了,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
谢筠兰和夏侯鹜光不同,他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举一动受尽父母和哥哥的宠爱和呵护,从来没有尝过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滋味。他的心是赤诚的、坦荡的,对待朋友,都是始终如一的信任,甚至在谢筠亭反复告诫他夏侯鹜光和他的相知相识或许都是夏侯鹜光亲手策划的阴谋,他还是选择相信夏侯鹜光不是那样的人:“夏侯鹜光,哥哥说你是为了报复他才和我认识的,我不相信,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夏侯鹜光的手,眼神坚定道:“所以不管你是夏侯鹜光,还是夏仁,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救过我,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夏侯鹜光静静地听着谢筠兰的话,片刻后,他苍白的唇角忽然牵起淡淡的弧度,嘲讽地看向谢筠兰:“那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做朋友。”
谢筠兰:“..........”他微微瞪大眼,瞳仁颤抖,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谢筠兰,我是一个男人,”夏侯鹜光缓缓靠近他,谢筠兰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宫墙之上,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几厘米,近到呼吸之间,暧昧的气息缠缠绕其中,近到谢筠兰能闻到夏侯鹜光身上沉苦的药味:“如果我真的能和你做朋友,那只能说明........我不正常。”
他俯下身来,左手撑在谢筠兰的脸颊侧,看着谢筠兰慌乱的眼睛,缓缓靠近:“所以你想把我当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下一秒,他就说出了让谢筠兰瞬间呆滞的话:“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我想亲你,想娶你当皇子妃,你会愿意吗?”
言罢,他慢慢垂下头,给足了谢筠兰反应的机会,直到唇瓣轻轻落在了谢筠兰的嘴角。
“...........”谢筠兰没想到夏侯鹜光竟然会这么想,大脑瞬间混乱的他呼吸微滞,猛地转过头,躲开了夏侯鹜光的吻。
他不愿意。
起码,此时还不愿意。
他耳边的珍珠耳坠如同他的心一样,轻轻晃荡,没有落定,但用力抿紧的唇,已经明确告知了夏侯鹜光,他的拒绝。
夏侯鹜光凝神看着,眼睛里带着早已预料到的惆怅和释然。
他眼睫轻轻颤动,再度抬起时,却忽然发了狠。
他没有了刚才谦谦君子的模样,更像是换了一张粗蛮武夫的皮,伸出手,用力钳制住了谢筠兰的肩膀,随即不顾谢筠兰的意愿,将唇强硬地贴上谢筠兰的脸颊。
谢筠兰登时变了脸色,用力挣开他:“松手,松手........夏侯鹜光!”
夏侯鹜光哪里肯听他的,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他的脸颊一路亲到脖颈,甚至还将手放在了谢筠兰的腰上。
谢筠兰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抬手,掌心不慎落在了夏侯鹜光的脸颊之上:“我叫你松手!”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两个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谢筠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还有夏侯鹜光迅速红肿起来,甚至还被指甲划了几道清晰血痕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你...........”夏侯鹜光微微偏过头,感受着右脸的热辣滚烫,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了点点的湿润。
旧伤又叠新伤,这张脸,日后怕是不能要了。
不过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好看。
所以,也不该去祸害别人。
夏侯鹜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他今日不这样做,不让谢筠兰对他起厌恶之心,或许这场亲事谢筠兰真的会变成他的皇子妃。
可是一旦谢筠兰嫁给他,皇帝就会逼着他认谢贵妃为母。
这皇宫于来来说,本就是一道逃不出的牢笼,他怎么可能亲手再在这个牢笼之上,为自己再加一把亲缘之锁呢?
何况..........他有母亲。
皇权富贵、宠爱权势,不过如同过眼云烟,该失去的终究会失去,得到再多,也弥补不了年少时的孤苦,夏侯鹜光根本不在乎周帝的宠爱。
但他还记得他的母亲,还在乎他的母亲,如果他认谢贵妃为生母,那日后的史官工笔,就会亲手将他母亲的存在抹去。
他的母亲是为了先皇后而死,那样刚烈的女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殉身,夏侯鹜光明白她的忠诚和坚守,因为明白,故而如同他母亲没有背叛先皇后一样,他亦不能背叛他的母亲。
夏侯鹜光从前只盼自由清净,现在,希望谢筠兰能找一个好丈夫,得一门好姻缘,不入这宫门深墙之中。
思绪收回,夏侯鹜光缓缓抬起眼,眸光中倒映出谢筠兰惊惧的脸,片刻后,他才轻声问:“现在,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余光里,他看见谢筠兰的步摇因为动作过大,交缠在了一起,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替他打理,但还未碰到谢筠兰,就被谢筠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夏侯鹜光:“..........”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第一次轻声细语唤他的名字,像是已经将这两个字在心里喊了好久,吐字都是缱绻的:“筠兰..........”“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谢筠兰冷冷看他:“算是我眼瞎,看错人了。”
夏侯鹜光只是看着他笑,并不说话。
谢筠兰心情纷乱,不欲与他多说,于是转身离去,与他擦肩而过。
在他踏出没几步时,忽然听见夏侯鹜光在他背后,轻声开了口:“筠兰。”
他听见说:“我喜欢你。”
“..............”谢筠兰脚步一顿,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夏侯鹜光。
许久,他开了口,眼底的亲昵和信任荡然无存,只有冷漠还在:“夏侯鹜光。”
他说:“我讨厌你。”
第68章
闭门思过的第五天。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已经把燕巽供案上的几本佛经倒背如流。
夏侯鹜光捧着书,仰面看着燕巽的排位,沉默地跪在蒲团上,心中默念着熟悉的经句。
他麻木地将那些经文翻来覆去地念诵,直到听到太监尖利的传唤声时,古井无波的双眸才有了片刻的闪动。
整个人像是僵硬的木偶忽然有了生气,夏侯鹜光轻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过头去,目光定定地看向紧闭的屋门缝隙里投射进来的、随着阳光不停跃动的一线灰尘。
或许........该来的,总会来。
躲不掉,逃不脱。
思及此,夏侯鹜光的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然后趔趄地站起了来。
他起身时,只觉膝盖一阵刺痛,轻嘶一声,踉跄几步,不得不扶着供桌,才能站稳。
跪了几天,腿都要跪麻了。
只要夏侯鹜光掀起衣摆去看,必然发现膝盖此时已经是青紫红肿一片。
但他却没有心思去顾及自己的双腿,只是垂眸看着燕巽的排位,无视了太监的传唤,在那一下急过一下的叩门声中,夏侯鹜光不紧不慢道:“母亲,我走了。”
供桌上的三支香悄无声息地散出白色的袅袅烟雾,温柔缓慢,随着夏侯鹜光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夏侯鹜光见状,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走,你想留在皇宫,陪着先皇后娘娘。我明白你,所以我不会把你带走,到时候,我会留一个心腹好好照顾你的。”
话音刚落,一直被叩响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只听“呼”的一声,疾音裹挟着劲风冲入屋内,破开水晶珠帘,水晶珠帘晃动片刻,发出清脆的提醒声。
供案上的白烟被吹的左右晃动,片刻后忽然朝前汇聚起来,落在了夏侯鹜光的身上。
香是上好的香,并不呛人,带着淡淡的清苦气息,像是想象中母亲的眼泪一样。
夏侯鹜光下意识伸出手,往前抓了一把,对着阳光,看见白烟悄然落在自己的手上,分外亲昵。
不知想到了什么,夏侯鹜光微微一笑,片刻后用力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母亲,别担心。”
他说:“儿子长大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白烟悄无声息,没出声,只是落在了他的肩头。
夏侯鹜光掀开水晶珠帘,走了出去,来到外间。
太监原本打算往里走,见夏侯鹜光走出来了,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但他的视线却还是继续往里面看,一边看一边道:“陛下有口谕。”
夏侯鹜光熟练地跪下,行礼磕头:“儿臣听宣。”
“急召三皇子夏侯鹜光入宫,不得拖延。”
太监说完这句话,又道:“三皇子殿下,请吧。”
夏侯鹜光闻言起身。
他见太监的视线一直往里头看,就知道周帝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能找到这里,估计他精心选好的藏身之地已经暴露了。
燕巽排位的存在........自然也没逃过周帝的法眼。
不过也无所谓,私设排位而已,他还有更让周帝生气的事情,没有去做。
思及此,夏侯鹜光脸上依旧平静,对太监道:“请公公带路。”
太监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夏侯鹜光先行。
在夏侯鹜光走之后,他用余光给身边人递了一个眼神。
身边人会意,登时慢了几步,跟在夏侯鹜光身边,直到夏侯鹜光掀开帘子上了马车,他才停住脚步。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朝皇宫而去,小太监兀自眺望了一会儿,见夏侯鹜光确实走远了,才一溜烟回到了夏侯鹜光的里屋,掀开水晶珠帘,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就被满屋的白烟刺的眼睛生疼,流下眼泪来。
不知屋外何时已经起了大风,吹的屋内的水晶珠帘左右摇摆,太监被吹的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供桌上放的几本佛经哗啦啦翻动,发出杂乱的声响,香炉里插着的香烧断了一根,零星几点火光被狂风席卷,不慎吹落在蒲团上,发出轻微的“刺啦”声,很快就烧出了几个焦黑的点。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夏侯鹜光眼皮微颤,片刻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几息之间,轿子轻快,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夏侯鹜光下了马车,跟在太监身后,朝朝鸾殿的方向走去。
之前要来朝鸾殿时,夏侯鹜光总觉得这宫道很长,很狭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个宫城时,又觉得这个宫城其实很大、很空,冰寒刺骨。
朝鸾殿的牌匾越来越近,夏侯鹜光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什么,心微微跳动起来,但面上仍然平静一片。
看见周帝穿着深黑色的衣袍,坐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周身带着若隐若无的压迫力,夏侯鹜光余光里又见谢贵妃坐在他身后,身上是不合礼制的正红色宫装。
夏侯鹜光见状,眸色微微一暗。
他想,按照父皇对谢贵妃的宠爱,若是谢贵妃能为他育有一子,他应该早就晋谢贵妃为皇后了吧。
谢迁莺无子封皇贵妃,代掌凤印,统摄后宫,就已经是周帝为她力排众议的结果,如今谢贵妃想要再往前一步,当上皇后,膝下就必须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