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走的太快了,一闪身就不见了。”
“.......哎呀!”谢筠兰有些气恼,鼓起脸颊:“你笨死了呀!”
“.........”马夫挠头:“小公子,不怪我,他应该是有武功在身,离开时的动作很快,所以我方才才没看清他的身形。”
“........这样吗?”谢筠兰一怔,片刻后只能按下心中的失望,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放下车帘子,看着夏侯鹜光走之后,略显空荡的马车车厢,有些惆怅道:“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公子,你干嘛这样上赶着和他交朋友呀。”
碧华说:“他长的那样吓人......还不知趣,你何必挂念他。”
“.......我哪里有挂念他啦。”谢筠兰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驳夏侯鹜光长的丑,而是马上道:“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嘛。”
“........哪有意思了。”碧华早就不满了:“要不是你主动和他搭话,他都不带开口的.......你可是中书令的嫡双,他一个守墓的,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是云中仙,他是地里泥,你愿意和他玩,他应该感恩戴德才对,真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可高傲的.......简直没礼貌,不识抬举。”
“.......哎呀,你不懂。”谢筠兰虽然也觉得碧华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嘴硬反驳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好,怎么啦!你不许再这样说了!不然,我就,我就生你气了!”
见谢筠兰叉着腰撅嘴,一副马上要使性子的前兆,碧华赶紧道:“好吧好吧,我再不说了。”
他无奈:“公子你喜欢和他玩就和他玩吧。”
他嘀咕:“虽然他长的丑,但好歹也不是全无用处,好歹还救了公子一命呢。”
“是嘛是嘛,就是这个道理,人要懂得感恩才对。”
谢筠兰这下找到自己想和夏侯鹜光玩的借口了,理直气壮道:“我得要报恩才行。”
“那下次见面,公子给他送点银票什么的,答谢答谢他好了。”
碧华说。
“感觉他不缺银子呀.......你看他穿的衣服,虽然简朴,但布料刺绣什么的,都是上乘的。”
而且身上的气质和谈吐也不凡,不像是那种要为生活奔波的普通百姓。
谢筠兰好歹也是世家嫡双,还不至于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琢磨道:“难不成,是京城谁家的贵公子不成。”
“没听说谁家公子长得这样丑的。”
碧华不以为然道:“可能是守墓的都比较富裕吧,毕竟那活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可能是吧。”谢筠兰想也想不明白,想的头痛,索性也不想了。
回到家中之后没几天,宫里果然传来消息,要那些通过初选的双儿们分批次进宫,绘制画像。
谢筠兰接到通知之后,其实心里是万般不情愿的,但还是不得不进宫。
他进宫之前,精挑细选了自己最丑最旧的裙子,梳了个凌乱的头发,还故意化了最难看的妆容,往自己的脸上贴了黑乎乎的媒婆痣,甚至还拿上了“贿赂”画师的银子,这才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等到他信心满满到了皇宫、觉得自己肯定是今天最丑的双儿的时候,但下了马车,他往四周一看,发现那些平日里在各种场合都争相比美的双儿,此刻穿的一个比一个丑、妆容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谢筠兰:“..........”“噗哈哈哈........”城墙之上,濮阳公主夏侯仪看着下面,排队进去等着画师给他们画像、丑的各有特色和风格的双儿,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道:“三哥,你看他们,都打扮的好丑啊哈哈哈哈哈.......”夏侯鹜光负手站在濮阳公主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往下打量,片刻后扯了扯嘴角,并未笑出声:“.........”见夏侯鹜光没说话,夏侯仪微微侧过头,余光里看向夏侯鹜光的脸色,半晌,慢慢止住了笑。
她心里自然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故意打扮的很丑,自然是想要落选:“三哥........”“父皇让你来掌眼,你慢慢选吧,我就先走了。”夏侯鹜光道:“今日太傅布置的功课,还未做完呢。”
“哎,三哥,虽然父皇是叫我来掌眼,但你也得选个你喜欢的不是。”夏侯仪跟着夏侯鹜光下了城楼,提裙沿着楼梯慢慢往下:“怎么样,有看上的嘛?”
夏侯鹜光一顿,片刻后道:“......没有。”
“真没有?”夏侯仪听着夏侯鹜光语气里可疑的停顿,忍不住刨根问底道:“三哥,你都已经二十四岁了,要是再不娶,难不成真的打算孤独终老不成?”
“从我记事开始,我一直就是一个人。”夏侯鹜光声音平静:“不娶妻,只不过和现在一样罢了,我并不会觉得不好或者是不开心。”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夏侯仪愣怔的脸,又道:“而且,他们都不想嫁给我,何必强求呢?即便强行婚配,日后也难逃夫妻感情不和的结局,倒让彼此都难堪......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娶妻的好。”
夏侯仪:“..........”她站在原地想着夏侯鹜光的话,等反应过来之后,夏侯鹜光已经往城墙下走了。
“........等等我呀,三哥........三哥!”
两个人一路从城墙往下走,夏侯鹜光怕自己的容貌吓到那些小双儿,于是特意选择了绕一段远路。
从御花园绕了一段长长的路,才走到宫门口,夏侯鹜光刚打算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疑惑的声响:“夏仁?”
夏侯鹜光:“........”他听到这声音,眸光微闪,慢慢转过头,果然在原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你怎么在这里呀?”
在夏侯鹜光和夏侯仪说话、绕远路的时候,谢筠兰已经被画好了画像,准备出宫了,他提着裙摆,小跑着跑到夏侯鹜光和夏侯仪面前,视线移到夏侯仪身边,疑惑道:“你是........”夏侯仪道:“我是濮阳公主夏侯仪,这位是我的——”“侍卫。”夏侯鹜光接过话,道:“我是公主的侍卫。”
夏侯仪:“..........”她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夏侯鹜光,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会在宫里见到你呢。”
谢筠兰闻言,不仅没起疑心,还赶紧给夏侯仪行礼道:“臣谢筠兰给公主请安。”
夏侯仪转过头来,对他假笑:“免礼。”
谢筠兰得了允许,这才起身,随即转过头小声对夏侯鹜光道:“夏仁,我终于画完画像啦!终于解脱了!”
他走到夏侯鹜光身边,道:“你马上要散值了嘛?我请你喝酒吃饭好不好?”
“...........”夏侯鹜光看了一眼夏侯仪。
夏侯仪心领神会,顿时道:“夏.......咳,夏仁,你可以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憋笑,心想三哥取的这是什么破名字:“你走吧!”
夏侯鹜光敷衍行了一礼:“多谢公主。”
谢筠兰闻言,也微微蹲下身,认认真真地行礼:“多谢公主。”
夏侯仪把头转过头,忍住嘴角的笑意,半晌才转过头,装作严肃道:“快去快回。”
谢筠兰见状,赶紧把夏侯鹜光拉走了。
“原来你是侍卫啊!”等在马车上坐定之后,谢筠兰才回过味儿来,有些不高兴道:“那你还骗我,说你是守墓的。”
他气鼓鼓:“你过分了!我把你放心上,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就这样骗我!”
夏侯鹜光:“..........我,我前天刚转行。”
谢筠兰一愣:“.........真的吗?”
“真的。”夏侯鹜光随口瞎编:“我前天在路上看见有刺客欲对公主不利,所以救了公主,公主见我身手不错,就把我带回宫了。”
“......哦这样啊。”谢筠兰是见识过夏侯鹜光的武功的,知道他功夫好,听到夏侯鹜光的解释,很快就相信了,还莫名愧疚起来,瞅着夏侯鹜光,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啊。”
他忐忑不安:“我,我刚刚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我就是以为你骗我,所以才.........”“没事。”夏侯鹜光说:“你不用道歉,我又没生气。”
“........你脾气真好。”谢筠兰说:“从来不生别人的气........我就好容易对人生气的。”
他之前说夏仁长得丑,夏仁都没有生气,足可见夏仁的情绪有多稳定。
“.........好羡慕你。”谢筠兰嘀咕说:“父亲总说我爱使性子,像小孩.........我也想像你一样沉稳。”
夏侯鹜光:“..........”他从小就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知道生气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于是只扯了扯嘴角,没有对这句话发表意见。
等到了酒楼,谢筠兰率先下了马车。
在上菜之前,他让小儿打了一盆水过来,对着清水,准备卸掉自己脸上丑陋的妆。
等水被端过来,谢筠兰往水里照了一下,还被水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好丑。”
妆容因为时间原因晕成了一块一块的,大块红色的胭脂红从脸颊上蔓延,脏脏的,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
谢筠兰:“........”当着夏侯鹜光的面,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脸热和不好意思,赶紧低头,用清水卸掉妆容。
等卸完妆之后,他用帕子擦掉脸颊上的水珠,一边擦一遍嘀咕道:“我平时不这样上妆的。”
他观察夏侯鹜光的反应,下意识问:“你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很丑很难看?会不会........”“不会。”夏侯鹜光看他一眼,喝了一口茶,道:“不丑,不难看。”
“......嘿嘿。”听到夏侯鹜光这样说,谢筠兰脸上的忐忑和惴惴不安这才消下去。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谢筠兰觉得自己都故意扮丑成这样了,肯定不会被夏侯鹜光看上了,于是大手一挥,又多点了几个菜,甚至还让小二温了酒端上来。
碧华站在一旁,听见谢筠兰要喝酒,忙道:“公子,还是别喝酒了吧。”
他说:“你喝醉了,就喜欢,咳......就喜欢那样,还是别了吧.........”听见碧华要说自己的黑历史,谢筠兰登时瞪他一眼,道:“我十八了!又不是十六岁,已经酒量见涨了好吧!不会再做出之前那样的事情的!”
夏侯鹜光接过话头:“不能喝,就不要喝。何况你一个双儿,独自和外男饮酒,确实不方便。”
“我,我可以的,你不要看不起我。”谢筠兰说:“何况我想要报答你之前救我,所以才请你吃饭。请你吃饭不喝酒,那多奇怪、多扫兴呀。”
言罢,他不顾碧华的阻止,接过小二端上来的酒壶,主动给夏侯鹜光满上:“来,我先敬你。”
言罢,他端起酒杯,酒杯往下放低,和夏侯鹜光的酒杯碰了碰,发出清澈的声音:“来,敬你!敬我们伟大的友谊!”
夏侯鹜光:“..........”他心想才认识一个月,见了不过四五次,哪来什么伟大的友谊,但看着兴致勃勃的谢筠兰,又不好意思泼他冷水,只叮嘱道:“少喝点,量力而行。”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言罢,谢筠兰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饮完又咂了咂嘴,皱眉道:“好辣!”
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夏侯鹜光:“..........”他看着谢筠兰,道:“不要喝这么急,不然容易上头。”
“嗯嗯,知道啦。”谢筠兰伸出手,给夏侯鹜光夹菜,道:“快吃快吃!”
他说:“在宫里当侍卫肯定很辛苦吧?不一定天天能吃到这些的。”
他给夏侯鹜光夹了他最喜欢的杏仁酥和芋头牛排:“吃吧,吃吧。”
他打量着夏侯鹜光:“感觉你比上次瘦了欸。”
夏侯鹜光:“..........”他微微侧过脸,躲开谢筠兰打量他脸颊的视线,心想这个小双儿第一次见到他的脸都吓得半死,怎么现在竟然还敢仔细看他,甚至说他瘦了:“......没瘦。”
这一句话让他的心骤然乱了几拍,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向平静的心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有波澜起来,甚至连带着语气也变的十分急促,几乎是有些不耐烦:“你快吃你的吧。”
谢筠兰闻言,听出夏侯鹜光语气里的变化,以为夏侯鹜光觉得他啰嗦,登时不满地撅嘴:“我关心你,你还不乐意啦。”
他把筷子一撂:“我生气了。”
夏侯鹜光:“........”他转过头来,看着谢筠兰,半晌干巴巴道:“........那你别生气。”
谢筠兰一愣,半晌直接被气笑:“我凭什么不能生气!我就生!我就生!”
他抱着双臂,气呼呼地看着夏侯鹜光,道:“我觉得你还是没有把我当朋友!”
夏侯鹜光看他,迟疑:“.........朋友?”
“对啊,朋友。”
谢筠兰斜他一眼,不满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既然是朋友,互相关心是很正常的,你刚才干嘛对我这样凶。”
谢筠兰强调:“我、很、不、高、兴!”
夏侯鹜光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