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不是应府,有成百号的仆役和府兵,还有三个正当壮年、武功高强的男人,姜盈画听到窗户被打开了,登时有些心慌。
来人是盗贼........还是采花贼?
如果是盗贼还好,可别是采花贼吧?
脚步轻巧落地的声音再度传来,姜盈画心慌的要死,咬着唇背对着门,心里祈祷可千万只是盗贼,别是采花贼。
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吧,可千万别过来啊啊啊啊——但天不遂人愿,姜盈画的祈祷没被老天爷听见,他背对着屋,面前是墙,能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耳边吹过,是有人撩起了床帏。
轻浅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姜盈画不敢睁眼,只能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有人在姜盈画的床沿坐了下来。
姜盈画吓的要死,根本不敢动,也不敢翻身,只能像是一条僵死的鱼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忽然有人叹了一口气。
在暗夜里,那人叹气的声音十分清晰。
姜盈画一愣。
他开始忍不住想,这个盗贼为什么要叹气?
难道是没在他的房屋内发现什么绝世财宝,所以感到失望了么?
还是他其实是个采花贼,发现自己长得丑,所以叹气?
就在姜盈画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贼忽然靠了过来。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姜盈画的耳侧,姜盈画下颌线登时紧绷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这个人真的是采花贼!
姜盈画的心凉了半截。
难不成,这个采花贼连成过亲的双儿都要采?
不行,他可不能失身,就算他和应咨和离了,也不允许别的男人碰他!
就在姜盈画下定决心,准备跳起来,和这个贼拼了的时候,那贼也只是伸出指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随即轻手轻脚地握住姜盈画的手腕,将姜盈画露在被子外的手和脚放进了被子里,然后把被子盖齐到姜盈画的脖颈。
姜盈画:“..........”——诶?!
这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贼进来........只是给他盖被子么?
姜盈画没感觉到采花贼身上的敌意,心中迟疑片刻,正想偷偷睁开眼,看一眼这采花贼时,忽然那贼似乎借着月色看清了姜盈画颤抖的眼睫,给姜盈画盖被子的动作一僵。
“呼——”等姜盈画睁开眼时,哪见到什么采花贼的模样,只能看见床帏随风飘散,而原本被关紧的窗打开,呼呼灌进风来。
姜盈画:“..........”欸?
人呢?
姜盈画茫然地坐起来,挠了挠头。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风透过床帏吹到他身上,带着初冬的冷。
要不是姜盈画在睡前亲手关好了门窗,他还真要以为这窗是忘记关了,而不是有人刚刚趁着夜色,偷偷进来了。
可这个贼进他的屋,一不偷财,二不偷色,只是进来给他盖了个被子?!
他到底想干嘛?
难道大梁还突然出了一个盖被子贼,专给人盖被子的?
姜盈画心中的好奇大过于害怕,坐在床上挠了一会的头,发现脑子笨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躺下睡觉。
倒也奇怪,那盖被子贼来过之后,就留下了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姜盈画躺着躺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一觉安睡到天亮。
姜盈画起床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自从和应咨和离之后,他就再也没睡那么安心了。
他起了床,伸了懒腰,只觉难得的神清气爽——感谢盖被子贼。
他下了床,小侍听到动静进来,给他梳妆。
小侍进来,说今早姜世子妃派人送信,说三日后会请那大理寺主簿到金桂酒楼共进午餐,让姜盈画带上如墨。
姜盈画表示知道了,眼神则懒懒地看着铜镜。
他的神情原本还是漫不经心的,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凝眉,严肃道:“如烟,你看我的腰,怎么感觉胖了一些。”
“........欸,有吗?”如烟一边给姜盈画梳头发,一边低头看姜盈画的腰,摇头道:“没有吧。”
他说:“主子,我反而觉得你的脸瘦了很多呢,得多进些水米才是。”
“没胃口。”姜盈画恹恹道:“吃什么都吐。”
“要不,还是传个大夫来看吧。”
如烟道:“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再说吧。”姜盈画说:“快梳快梳,梳完去看看如墨。”
如烟闻言,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如墨睡的比姜盈画早,一连躺了半个多月,又好吃好喝将养着,今日看他脸色又比昨日好了些。
“能下床了。”姜盈画端详他的脸色:“能走吗?”
如墨笑:“能的。”
如墨言罢,便当着姜盈画的面,走到院中。
院中的太阳洒下来,照射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无端显出些神采来。
“在屋内闷了这些时候,也该出去走走了。”如墨说:“夫人,今日可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姜盈画说:“不如一起出去逛逛?”
如墨一口应下:“好啊。”
他说:“可我怕是走不远。”
“无事,先坐马车,到了闹市,我们再随便走走,走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歇下。”姜盈画挽起他的手臂,道:“走吧走吧。”
整日闷在屋中,只会发了疯的想应咨,不如出去逛逛,转移一下注意力。
两人便一道共乘马车。
到了闹市区,两人分别下来,逛了一会儿小摊,又去逛了成衣店。
一口气买了一堆新衣服,姜盈画郁闷很久的心,总算被缓和了一些。
“果然还是买东西让人开心。”姜盈画把一件衣服比在如墨的身上,道:“你穿这个好看。”
如墨有些紧张,忙推开:“夫人,这衣服太贵了,我买不起。”
“没事,我付钱。”姜盈画一拍胸脯:“你喜欢吗?喜欢就买。”
如墨在府中当丫鬟,除非主子们赏赐,半年才只能做一件衣裳,看着轻薄却又保暖的冬衣,如墨有些心动,但又不好意思讲。
姜盈画见状,便拿过衣服,让小二包起来。
“放心我,我给你买。”
姜盈画财大气粗:“这个这个这个,全都给我包起来!”
如墨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哎呀,给你买,你就拿着!”
姜盈画说:“三日后,嫂子要带你想看那大理寺主簿,你不得穿的好看些啊?”
如墨为难:“这.........”他垂下眼睛:“我身份卑贱,穿了也是糟蹋这好衣裳。若是穿上去不伦不类,撑不起这衣裳,反而让谢大人看笑话。”
“哎呀,让你拿着就拿着,尽管穿就是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金散尽还复来,意思是钱没有了,还可以再回来,但男人没了.........”姜盈画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又若无其事道:“也可以再找。”
如墨没听清:“主子你说什么?”
“我说,别什么卑贱不卑贱的,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想穿就穿,管别人说什么。”姜盈画气哼哼道:“挺胸!抬头!站直!”
他使劲儿一拍如墨的肩膀,差点给他拍出去:“不就是个男人!那么放在心上干什么!自己穿了好看就行!若那谢清玄对你不满意,只能说明他没眼光!这个相看不成,我就给你找下一个!反正总能找到个好的!管他什么谢清玄,李清玄,什么应咨,王咨,统统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开心最重要!”
如墨:“呃...........”姜盈画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来鼓励如墨还是用来鼓励自己,自说自话,越说越来劲,没注意到如墨看向后面时,逐渐变化的脸色:“没有男人又怎么样!有钱就行!自己开心就行!”
如墨戳了戳姜盈画的肩膀:“夫人...........”姜盈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凭什么双儿就要三从四德!凭什么男人能流连花丛,双儿就得在家相夫教子!我受够了!我决定了!你先相,相完我也再找一个!我一口气相看十个男人,然后找个比应咨更俊美、更同情理的,然后狠狠地玩弄他们!”
如墨悄咪咪缩脑袋:“夫人呀..........”他小小声吸气,又叹气:“........你往后看看吧。”
“........看什么?”姜盈画扭过头去,道:“我决定了,今晚就去那个万花楼对面的绿樱馆,然后............”话音在看到应咨那张脸的瞬间,戛然而止。
应咨正穿着宽袖流云蓝色衫,扎着惯常爱戴的蓝色发带,负手站在他身后,不知将他的话听去了多少,正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盈画也同如墨一般,缩起脖子,扭过头去,小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我提醒你了啊,是你自己不看我的暗示。”
如墨小声叹气。
姜盈画莫名心虚,心虚完后,忽然又想到什么,心想我为什么要心虚?!
都和离了!
他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思及此,姜盈画又转过头去,和应咨对视,瞪着眼睛,像是不服输的猫崽似的。
应咨踱步过来,那张许久不见的俊脸又在姜盈画面前放大。
姜盈画的心一颤,立刻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如果应咨现在开口要求复婚,他估计会被应咨的脸迷得当场就失去神智,立刻答应。
可惜应咨并没有提复婚的事。
他缓缓逼近姜盈画,直到将姜盈画逼到柜台前,再也不能后退,两人的呼吸交缠,近的甚至能看见彼此瞳仁里的纹路,应咨方沉声道:“要相看男人?”
“..........”姜盈画一缩脖子,强作镇定,眼睛却乱飘:“不行?”
“..........随便你。”应咨说:“但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