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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段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语气异常凛冽冷硬,“你若不出来,那你最好祈祷,本王这辈子都抓不住你!否则——”
段冽话并没说完,也没有说完的必要。
这威胁人的嚣张气势,已然营造得足够恐怖。
丹卿躲在灌木丛里,脸脏得像只小花猫。
听到段冽的脚步声渐近,丹卿双臂抱膝,屏住呼吸。
有一瞬间,丹卿气极地竟想怼回去。
段冽他到底在威胁谁啊!
谁是楚之钦了!他才不是楚之钦,他叫丹卿……
四周依旧静默,许久无声。
段冽心知那人不可能乖乖出来了。
拔步向前,沿路走来,灌木荆棘上挂着点点破布,一直蔓延到密林,是楚之钦衣袍的碎片。
或许,他刻意将他引进另一边的树林?
段冽没心情跟“楚之钦”玩躲猫猫。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抛却反反复复、满嘴谎言的缺点来看,楚之钦确实有些小聪明小机灵,可惜他不该在他面前,耍这种声东击西的小把戏。
段冽拾起碎片布料,顺着丹卿留下的“线索”,走进前方密林。
眼见那抹背影入了陷阱,丹卿探出小脑袋,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谁叫段冽总欺负他,这次就换他也“欺负”他一下,让他尝尝其中滋味。
拨开荆棘,丹卿慢悠悠地走出去,他双手负在身后,踮着脚尖,笑眯眯地朝密林那边探了探。
埋首整理着衣襟,丹卿估摸着段冽还得在林子里受困一些时间,所以他不慌也不忙,甚至还有心情,一片片摘掉衣衫上的枯叶。
许是乐极生悲,丹卿心情正灿烂之际,一大片暗影,猝不及防地从他头顶袭来,完完全全遮挡住所有的光线。
丹卿脊背一僵,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梗着脖子,虽然没有抬头,但漆黑的眼瞳里,已然闯入一双缎面祥纹的墨色靴子。
丹卿微微张大嘴巴,然而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猛地吞咽了下口水,丹卿就像鸵鸟般,把脑袋往衣襟里藏,然后踏着小碎步,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段冽身边绕过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丹卿纤细的皓腕,果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强横的手,狠狠攥住。
丹卿下意识就想拨开那只手,实际上,丹卿也这么做了。然而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均匀散开。
丹卿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正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段冽。
此时丹卿若能说话,大抵会来一句“好巧啊!我们又见面啦,哈哈哈”,但他不能。
所以丹卿轻轻歪了下头,咧着嘴,冲面前这尊阴晴不定的大魔王讨好地粲然一笑……
第50章
丹卿的识时务为俊杰, 显然很合段冽的意。
他是满足了,可丹卿不开心。
丹卿本想趁机反击一次段冽,杀杀他的威风, 哪知搬起石头砸了脚。
“以后还跑不跑了?”
段冽没好气地上下打量着楚之钦,他脏得像只小花猫,脸颊不知在哪儿沾染了灰痕, 左边三道, 右边两道, 再差一撇, 倒也能对称。
薄唇轻勾,没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段冽已经抬手,用指腹去擦拭丹卿脸上的脏污。
他动作很轻。
丹卿怔怔望着段冽, 有些失神。
他此时似乎是极温柔的,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那般屈辱地对待他?
目光触及到丹卿雾濛濛的、仿佛含情的眼,段冽浑身一僵,内心无比懊恼。
他到底在做什么?
段冽在心里问自己:你被这个人欺骗得还不够苦么?你被他玩弄得还不够悲哀么?你明明清楚,楚之钦他就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他又在利用他擅长的套路, 来麻痹你所有的理智。他就是个没有真心, 把喜欢他的男人耍得团团转的大骗子。
思及此, 段冽指腹猛地狠狠用力, 在丹卿白皙的脸颊, 留下极深一道红色擦痕。
“这是给你的小小教训,下不为例。”段冽退后几步,再也不看那张单纯无辜的脸, “所以,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也别以为,我会再次陷入你编织的陷阱。”
丹卿疼得忙用手捂脸。
他真的好痛,眼泪差点都没能收住。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上马。”段冽阴冷一笑,语气凶狠道,“再不听话,就用绳子把你拴在马背,像狗一样在后面跟着跑。”
丹卿不可置信地看向段冽。果然,方才那昙花一现的温柔,本就是他看错了吧!
如果段冽对他还存有一丝心疼,又怎会用这种对待奴隶的方式侮辱他?
松开捂住脸颊的手,丹卿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迈着无力的步伐,来到马儿旁。
阳光逐渐明媚,打在丹卿瘦削的身形上,他墨发凌乱,段冽这才发现,他后背竟被荆棘划开几道口子,满布血痕。
薄唇翕合,段冽想说什么,最终却沉默地视而不见。
这都是他自找的,不是么?
翻身上马,段冽微微俯身,面无表情地朝丹卿伸出手。
丹卿扫了眼他苍劲有力的手,疲惫地闭上眼,此时此刻,丹卿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如果段冽想用这种方式报复他、折辱他,那他就如他所愿,做一个唯命是从没有思想的小哑巴好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手搭在段冽掌心,丹卿不吵不闹,柔顺乖巧得不合常理。
段冽挑了挑眉梢,颇感意外。
肌肤相触,带来细微的颤栗。段冽略施巧劲,便把丹卿拽到马背上。
丹卿低垂着眉,他原以为他们还像从前一样,段冽在前,他在后,可这次……
段冽居然把他环在了他胸膛里。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丹卿心中诧异,想扭头去看段冽。
但是!他只是个没有思想的小哑巴罢了。
小哑巴坐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丹卿抿了抿唇,把腰杆挺得笔直,尽量减少与段冽的接触。
然而赶路委实疲惫。一路晃晃悠悠,又不必丹卿动脑子,他终于承受不住困倦,歪倒在段冽怀里睡去。
冬阳不怎么热烈,却有些刺眼。
段冽放缓马速,低眉望着怀里的人。
他眉头轻蹙,似睡得并不安稳。段冽想也没想地伸出手,为丹卿挡住耀眼光线。
一直举到手臂酸软,段冽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又犯了这种蠢。
“楚之钦”他配吗?他当然不配。
段冽恼羞成怒,遂猛夹马腹,把马儿催促得飞奔起来。
丹卿被翻来覆去的颠簸惊醒。
他眨眨眼,意识逐渐回笼。
然后不动声色地,又把脊背挺得笔直。
每到新的落脚点,段冽就会换一匹宝马。
如果没有丹卿,段冽会像来时一样,每晚只歇一两个时辰。
但丹卿不行。
他身子骨脆弱,如果中途染病,反而得不偿失。
一晃七八天过去,丹卿依旧不能说话。
某日歇脚,丹卿看到路边有药草,下意识便去挖。
段冽倚着树身,阴阳怪气道:“你服用的哑药乃苗族之物,用药一百零八种,相当复杂。你若擅自调解,以后真变成了哑巴,活该自己受着,本王可不会对你负责。”
丹卿懒得搭理段冽。
反正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没有思想的哑巴而已。
段冽盯着无动于衷的丹卿,气得冷笑出声。
行,他现在不止是个哑巴,还成了个聋子是吧?!
接下来几天,段冽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他命令丹卿做这做那,把人忙得团团转,还嫌弃得很。
可丹卿就是不生气。
他越不气,段冽越生气。
然后丹卿就更不气了。
一路向北,气候愈发寒冷,这两日,更是冷得刺骨。
段冽气归气,还不至于故意让丹卿挨饿受冻。
眼见夜晚冷得快没法过日子,段冽临时改变方向,决定换条路,往人烟聚集的地方走。
冬天黑得早,夜幕里,段冽抬起手,轻轻敲响某农户家的门。
面对丹卿以外的人,段冽还是装得人模狗样,谦逊有礼得很。
可惜,一连几家,都把他们给拒绝了。
段冽牵着丹卿和马,走向角落里的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