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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在拥有这些至寒至冷之物时,妥善保存他想要的仅有一点温暖与美好,错了吗?
此时此刻,他已拥有保护所爱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再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为何,他想要的,却变了呢?
半月前。
段冽日夜兼程,只花两天时间,便赶回他与丹卿分别之地。
他匆匆走进客栈,希冀那位小公子懒散些、娇贵些,仍歇在此处,并未急于离开。
若楚之钦还在,那么,将他囚禁桎梏在他身旁又如何?
这些日子,他不是一直用行动眼神,向他诉说,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吗?
那么,他大可以如了他的愿。
从今往后,他若再敢看别人一眼,他剜了他眼,他再敢对别人乱动心思,他便挖了他的心。
段冽是这么想的。
他彻底决定了。
可是——
“楚之钦”不在。
黑夜沉沉,冷风萧索。
段冽走出客栈,失魂落魄。
不知不觉,段冽竟走到那晚,他与楚之钦对峙的常青树下。
灯笼散发出幽幽光晕,头顶星辉仍然旖旎。
但他面前,再没有那个气急败坏的小公子了。
段冽俯首,摸了摸肩头啁啁的脑袋,怅然道:“这就是天意么?”
啁啁躲开段冽的手,忽然发出啾鸣声。
这几日,鹰雕总是喜欢喊叫。似乎某天上午,他们途经偏僻茶肆时,它叫嚷得最为厉害。
可段冽急于赶路,又见它身体并无异样,便没有心思多想。
寂静深夜,段冽落寞独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等等吧!
再等等……
等事情尘埃落定,他再去绑他,也并不迟。
第47章
丹卿被段璧带回京城后, 一直住在东宫。深宫防卫严密,丹卿插翅难飞。
他与段璧的婚期,最终定在冬月末。
临近婚期前三天, 段璧把丹卿从东宫送回楚府。
丹卿的人虽然回到了楚府,但段璧却不允许他与楚父碰面、交流。
甚至府中下人,亦近不得丹卿的身。
知秋院周围, 重兵把守。
丹卿坐在屋里, 像个被囚禁的犯人。
窗下软榻上, 搁着宫里精心赶制的喜服, 朱红似火。
丹卿却提不起兴趣多瞧一眼。
现在的大威朝,皇帝重病在榻,段璧一手遮天。
哪怕反对他们成婚的声浪如潮,段璧亦有法子, 让那些朝廷官员闭嘴。
昔日的二皇子段璧有多温润如玉、光风霁月。
如今的太子段璧就有多雷厉风行,且他做出的决定,压根不容任何人置疑。
但丹卿还没有放弃。
他总想着,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譬如九重天兴许出手力挽狂澜呢!
毕竟一切的一切都乱了,不是么?
同一时刻,九重天。
天机境前, 云崇仙人一袭素袍, 周遭仙雾缭绕。
他望着凡尘楚府里, 那只愁云惨雾的小狐狸, 眉头不自觉深蹙。
正欲掐云前去天府宫, 向司命星君禀明, 却见上空飘来一团白云,上头站着同为天枢宫仙人的尉离。
尉离见到云崇仙人,当即落到云台, 笑道:“你又在观望天机境?不过是渡个劫,你何须为丹卿友人如此牵肠挂肚?”
云崇仙人摇摇头,他指向天机境道:“你莫急着训我,你自个儿先瞧瞧镜子去。”
尉离挑眉,拾步走上六级台阶。
袖摆微拂,镜子里顷刻映出大片喜庆的红。
尉离抽了抽眼角,顿时有些胃痛:“这这这,白帝怎么要娶小狐狸了?”
凡间一年,天上一日。
片刻的功夫,在人间,丹卿都要和段璧举行成婚大典。
“我先去找司命星君!”云崇仙人哪还顾得上说话,他猛拂衣袖,火急火燎便要走。
“且慢,”尉离赶紧拉住云崇仙人,无奈道,“你去也无用,你忘记六位星君商讨出的结果了?他们说,既然白帝丹卿的渡劫命格已乱,不如彻底放手,让他们在凡间自由发挥。不论如何折腾,只要结局不变,咱们就无须再为此耗神费力。”
“怎能如此敷衍了事?”云崇仙人语气愤慨道。
尉离轻咳:“话不能这么说嘛,乱象已然出现,且六位星君既决定静观其变,便说明,这些变故,可能也是他们因缘造化的一部分。”
云崇仙人有点气恼:“那我们家小狐狸也太无辜了吧!他根本就没感应到天道召唤,他本不必渡这个劫。”
尉离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嘛,那个……诶!你快看。”
尉离蓦地瞪大眼,他目不转睛看着镜子,拼命招手,让云崇仙人快过来瞧。
云崇仙人绷着脸,来到尉离身旁,他本以为尉离想故意阻止他,哪知镜子里是真出现了变故。
尉离看得双眼直冒光,他啧啧称奇道:“居然有人来抢婚,他是来抢婚的吧?我的天爷,我活了万把年,还是头次见人抢婚的场面!”
云崇仙人神色复杂,他定定看着那个明显易过容的玄衣男子。
是三皇子段冽。
尉离还在他耳边叽叽咕咕,活像个解说:“这凡人有点意思哦!身手敏捷,头脑也不错。白帝部署的如此密不透风,他居然还能偷偷潜入小狐狸房间。诶诶诶,快看,小狐狸换好喜服了!他模样真俊呐!不愧是以美貌闻名的青丘,男的女的,个个都生得水灵。不过丹卿怎么连去凡尘渡个劫,美貌值都设定得这般高,就该……”
云崇仙人突然指着段冽,打断尉离道:“你看这个凡人,像是来渡劫的么?”
尉离险些没缓过来这口气,他皱眉道:“不能吧?!没听说谁要跟他们一道渡劫,就算有同期,也该设定得没有牵扯才是。”
云崇仙人却没有丝毫松懈:“比白帝位份还高的神仙,有可能吗?”
尉离看云崇仙人认真,细细思量道:“秘密渡劫的大能确实有,毕竟他们位份尊贵,牵扯也广。若是他们,那范围就小了,如今几方帝君帝神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都不会在此时渡劫。”
云崇仙人顿了顿:“天帝那边呢?比如太子容陵,战神顾明昼这些。”
尉离笑道:“说什么傻话,战神昨儿我还见过,至于容陵神君……”尉离一拍脑袋,“哦,容婵公主刚去月老那儿讨了姻缘线,说要做成玉佩流苏送给她哥呢!而且容陵神君向来低调,百年不见也是常事!”
“莫非是我想多了?”
“大抵就是你关心则乱吧。”
“可我总觉得……”
“别说了别说了,快看天机境。”
……
凡间,知秋院。
丹卿径自抱着喜服,走向屏风,他淡淡对太监们道:“你们出去,我想自己更衣。”
太监们垂眸不语,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丹卿扯扯唇,不再废话,他毫无波澜换上喜服,出来道:“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一个人再整理整理。”
左右知秋院周围都是护卫,太监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行礼退下。
丹卿坐回桌旁,他烦躁地捋了捋红色袖摆,有些六神无主。
他留在凡间,自然不是为了段璧。
可他现在,却受困于此,难得自由。
怎么办?丹卿顺手拿起桌上的梳子。
他太茫然,便无意识地靠梳发来排解焦虑。
一缕墨锻般柔顺的发,被丹卿毫无章法地扯来扯去,哪怕疼得皱眉,也始终不见停。
“知道成婚日梳发是什么意思吗?”细微且喑哑的嗓音,冷不丁在丹卿身后响起,还似乎含着阴恻恻的笑意,“啧,你就这么想跟他白发齐眉啊!”
丹卿毫无防备,被幽灵般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等等,这是……
他正要回头,后脖颈一痛,顿时眼前黑暗、失去意识。
段冽并没有手下留情,他直接劈晕红衣“新娘”,任他蔫蔫倒在椅背。
纤瘦娇弱的小公子好不可怜,他歪斜地靠在一边,脑袋微微垂下,发丝落了满地。仿佛被人随手遗弃的一朵花。
在鲜红喜服的衬托下,他就是一整块无暇的美玉,完美得不够真实。
段冽冷冷看他半晌,忽地弯下腰,面无表情握住他垂落的一缕发。段冽紧紧攥着这缕发,忽地扯唇嘲弄道:“果然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