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崽没注意，一头撞在妈妈身上，顺势跌坐在地。

　　“嗷？”妈妈，怎么啦？

　　康康没有发出声音，用尾巴勾了勾儿子，扭过头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看样子，她想要避开前面的路。

　　“？？？”喻以筠冒出几个小问号，伸长脖子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没有雄虎，也没有难以对付的大熊猛兽，只有一群肥美的猎物跑来跑去。

　　好端端的，康康为什么要避开那个地方？

　　康康没有解释。

　　就算她解释，虎崽也不可能听懂。

　　喻以筠虽然疑惑，却还是追随经验丰富的大虎，走向相反的方向。

　　走出几千米，康康再次停下，露出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凝重表情。

　　喻以筠仔细观察康康的反应，敏锐地意识到：妈妈生气了。

　　她额头的虎纹皱了起来，露出獠牙，利爪紧紧扒住地面，兽瞳汹涌着巨大的怒火。

　　喻以筠靠过去，用爪子搭住康康的脖子，发现她身体竟然在小幅度颤抖。

　　什么情况？

　　康康既漂亮又聪明，即使面对雄虎夹击，也能安全脱身。

　　在丛林中，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更没有这么惧怕过什么。

　　这一次，康康没有选择更换方向，而是沿着那个位置继续往前。

　　走了五分钟，喻以筠终于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那种生物体味很轻，能够轻易被植物或者动物的味道覆盖。

　　距离超过两千米以上，就很难察觉。

　　对方没有犄角、没有利爪、没有犬牙，奔跑速度也不快。

　　然而，他们是这颗星球，当之无愧的最强掠食者——

　　人类。

　　准确来说，应该是偷猎者。

　　喻以筠原本以为，自己是丛林里最了解人类的兽。

　　可是，康康距离那么远，就察觉到偷猎者的行踪。

　　自己走了好一阵，直到远远看到人类的身影，才敢确认那一伙人是偷猎者。

　　多半是康康曾经遭遇过偷猎，还为此受了伤，所以特别警觉。

　　动物的智商不及人类，但它们对于危险的记忆力，可以持续一辈子，甚至传给子孙后代。

　　那个偷猎团伙的老大相当有经验，不止知道野生动物的生存习性，还带着装有家畜排泄物的异味袋，混淆野兽的判断。

　　他们总共三个人，穿着专业的登山淌水两用胶鞋，背着巨大的露营背包，正在丛林中设置陷阱，嘴里还商量着什么。

　　“挖两个陷阱是不是太少了？万一都扑空了，咱们辛辛苦苦爬上山图个啥？”

　　“两个挖着都费劲，你还想弄几个？闭嘴，赶紧干活！”

　　“大哥，你确定咱们这趟能赚钱？我听说最赚钱的，还得是大黑熊。”

　　“大黑熊、大黑熊！你以为我不想抓吗？那帮抓大黑熊的，刚进去一批，现在查得严着呢。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抓到就有得赚。运气好逮到野猴野鹿什么的，那可发达了！”

　　为首的偷猎者话音刚落，正准备催促两个小弟赶紧干活。

　　转过头，对上两张惊恐的脸。

　　“大、大哥……”

　　“叫哥干啥？可别跟我说，你俩现在怂了。要真是那样，我就把你们丢在山里喂老虎！”

　　“老、老虎！”

　　“瞧你们那点破胆，不就是老虎，有什么……”

　　“吼——！”

　　伴随近在咫尺的虎啸，为首偷猎者脚一滑，滚进刚刚挖好的山洞。

　　‘咔嚓’一声，坑底的捕兽夹合拢，伴随皮开肉绽和骨头折断的声音。

　　“啊！！！”

　　静寂的山林，回荡着一声惨叫。

　　康康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睥睨他们。用喉音发动帝王引擎，露出獠牙和锋利的爪子。

　　两个小弟吓得屁滚尿流，手忙脚乱把坑里的老大拽出来，连滚带爬离开老虎的狩猎范围。

　　大哥被夹到了屁股和腿，疼得哎呦哎呦一直惨叫。

　　两个小弟扛着他，一直跑到山脚，才累得趴在地上直喘粗气。

　　“大哥，这片山里……真的有老虎啊？我之前听说，秦岭的老虎，早就被抓去剥皮泡酒了。”

　　“嘶——”大哥忍着剧痛，拿下捕兽夹，恨恨地说，“以前没有，最近两年才有。就因为那些破老虎，断了我多少财路！”

　　“老大，要不算了吧。”小弟刚才被吓尿了，打起了退堂鼓。

　　“都到这里了，算什么算？！”领头的偷猎者，拖着伤腿，眼神变得凶恶起来，“哎，你们刚才看清那两只虎没有，是不是一大一小？”

　　“是啊。”

　　“有问题吗？”

　　“嘿嘿，可算让我撞上了。”老大笑得邪佞，勾勾手指把小弟叫过来，神神秘秘说，“小的那只，这阵子特别出名。听说是本世纪第一只野生华南虎，挺有来头。你们知道，国外有钱人就喜欢养这种有身份的宠物。只要把他弄到手，倒手卖出去，赚个几百万还不是轻轻松松？”

第23章 华南虎（二十三）

　　喻以筠紧紧跟在妈妈身后, 全程目睹她逼退偷猎者的场景，深深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猛虎发怒, 惹得整个山林为之颤抖, 确实很值得震撼。

　　然而, 喻以筠关注的重点不在那里。

　　身为跟妈妈朝夕相伴的虎虎, 已经能够从康康的行为，揣摩出心路历程。

　　老虎几乎都畏惧人类，有些虎甚至收起爪牙，被人类驯化，变成宠物或者马戏团员工。

　　即使在野外遇见，老虎也很少选择攻击人类, 反而远远避开。

　　‘远离恐怖的直立猿’，仿佛是野兽们趋利避害的本能。

　　更何况华南虎曾经被人类猎杀灭绝，康康经历过一次残酷的偷猎，还差点因此丧命。

　　她第一次发现偷猎者的痕迹, 选择远远绕开, 也符合野兽的天性。

　　都怪那群狩猎者不知好歹, 一而再挑衅丛林之主的威严。

　　康康：我刚才给过你们脸了。

　　她确实畏惧人类，但偷猎者连续两次冒犯，身为老虎的自尊占了上风。

　　明知有危险，猛虎依然选择捍卫属于自己和万千生灵的山脉。

　　——这是我们的地盘, 不容你们撒野。

　　“嗷嗷嗷！”

　　虎崽围着妈妈，激动地转来转去，疯狂赞美她。

　　要是康康能听懂自家崽子满嘴彩虹屁，肯定要捂住他的嘴，打断这场公开处刑。

　　两只虎虎蹲守在原地, 直到确认偷猎者滚下山，才缓缓起身。

　　康康用尾巴勾了勾虎崽，打算继续往前走。

　　小虎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朝妈妈‘嗷嗷’两声，小心翼翼跑到陷阱附近。

　　确认周围没有其它埋伏，便蹬着后腿，把周围浮土踹进坑里。

　　即使坑里没有捕兽夹，掉进这种小而深的坑，不擅长攀爬的动物，容易被困在里面。

　　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飞禽走兽吃掉。

　　哪怕喻以筠很想不劳而获，也不愿意捡这么脏的漏。

　　康康在旁边瞧了一会儿，总算理解宝贝的意图，跟他一起，把陷阱填了起来。

　　填完之后，两只虎虎原路返回，把另一个坑也填起来。

　　小胖虎在上面跳来跳去，狠狠踩实，确保不会有兽掉进去。

　　做完这些，虎崽骄傲地扬起头，感觉领口的白围脖更鲜艳啦~

　　喻以筠想当然以为，那个偷猎者头头掉进坑里，又被捕猎夹咬住屁股，伤得应该挺严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坏事。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喻以筠没指望他因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况且，即使那几个人金盆洗手，秦岭境内依然有无数偷猎团伙盯着。

　　他当过人，知道人心可以多么贪婪。

　　当利润达到200%，即使明知道有违正义，依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更别说偷猎这种0成本、高回报、至今为止没有判过死刑的谋财方式。

　　即使打击力度再大，依然屡禁不止。

　　想要让偷猎者彻底收手，就必须让他们知道：

　　没有成本，才是最大的成本。

　　接下来几天，倒也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