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陆琮,担心自己一看到陆琮的眼睛就会动摇。
陆琮如果露出失落甚至伤心的表情,林想起一定当场心软得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但竟然都没有。
陆琮甚至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他。而且还主动加了一条:“是不是在学校里也不可以牵手,不可以抱你。”
林想起瞪大眼睛:“这当然的好吗?而且你在学校里为什么要抱我?陆琮,你的心思要用在正道上,我们去学校是去学习的,OK?”
陆琮从善如流点头:“OK。”
林想起虽然对陆琮这几天的过分热情有些招架不住,但他依然相信陆琮的人品。
陆琮有时候虽然难懂,心思藏得深,脑子比林想起转得快,时常让林想起感到棋差一着。但他有一点很让林想起放心,就是他只要做出了承诺,就一定做得到。
林想起这边得到了陆琮的口头应允,心里就放下心来。
他想,等到了学校,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一些,周围又是同学老师来来往往,陆琮没有机会再这样黏着他,他就能喘口气了,到时正好重新梳理一下他和陆琮现在的关系。
林想起越想越迫切地往外走,一把拉开门,呼哧一下就被迎面劈来的冷风给定在那儿,半天动不了。
陆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怎么。”
林想起脖子僵硬,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话都打磕巴:“帽、帽子……戴、戴、戴上!”
“好。”陆琮就像变魔法似的,不知从何处拎出一顶毛线帽,递给林想起。
林想起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把脑袋递过去。
陆琮忽然往后小退了半步,再一次把帽子递给他。
林想起急了,说:“你不要耍我,快点戴上啊。”
陆琮很无奈地丈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说了两个字:“两米。”
林想起:“。”
他觉得自己好冤。
他说的“保持距离”的意思,是不想让陆琮在外面对他搂搂抱抱,到时候被人看见多不好?
没想到陆琮还跟他算计上了。
“行,好,你可以。”林想起咬牙切齿地从陆琮手中揪过帽子,给自己胡乱套上。
陆琮垂眸,积极改正:“不要生气,如果你不喜欢…… 我可以忘记这个约定。”
林想起叉腰,大笑一声:“哈!我怎么会生气?你做得很好,就是这样,让我们一直保持距离吧。”
说吧,一阵冷风钻进他的领口,他冷得一激灵,指挥陆琮:“……把围巾给我一下。”
陆琮递给他,眼睁睁看着林想起把一条毛绒绒的围巾绕了三圈,小小一张脸被帽子和围巾挡完了。
但也只是表面功夫。围巾的缝隙那么大,该冷还是冷。
陆琮不自觉地伸手想帮他整理一下,林想起就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瞪着他“哎”了两声,指着他说:“干什么干什么?自己说过的话也不作数了?不可以碰我哦,不。可。以。”
陆琮失笑,收回手,说:“好,不碰。”
林想起穿着厚实的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和围巾,走起路来十分笨重,像个被封印的小雪人。
上车的时候,他几乎是滚进后座,瞥见陆琮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林想起缩在角落,假装不在意地把头偏向车窗看着外面的雪,手却捂着心口揉了揉。
怪怪的。
明明是他让陆琮在外面保持距离,也是他先做出一副很抗拒的样子。但陆琮真的顺从他了,他怎么又感到心里空落落。
“全员注意,恭迎我起子哥回宫!”
“天呐,起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林想起,你还好吧?怎么把自己捂着么严实,是不是伤还没好全呢?”
“起子,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我的妈呀……你该不会真的被打断腿了吧?那个贴子果然说的没错,他竟对你下此毒手——”
林想起一走进教室,就迎面遭受了八方问候。
他可以理解同学们对他的关心,但是这些话怎么越听越离谱了。
别人也就算了,连陈秋天也在他坐下的一瞬间,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起子,你要是正在遭受虐待就眨眨眼。”
林想起本来正想眨眼,被他这么一说,直接给吓得瞪大了眼睛:“你整点我能听懂的。”
陈秋天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被谁读了唇语,小声道:“运动会上,陆琮释放大量信息素后把你带走的事,后来老班解释了,说是陆琮突发易感期,造成信息素失控。”
林想起自然知道这是齐叶和陆琮为了帮他隐瞒Omega身份,共同商量出来的一种说法,于是没有过多解释,点点头道:“对啊,他信息素外溢是意外,他也不想的。所以你们不要再瞎传谣言了。”
林想起自以为这样能够为陆琮开脱。
却没想到,陈秋天显得更着急了,问他:“那信息素失控他带走你干什么?你可是O……噢哦哦,总之你这么脆弱,又这么可爱,他正值易感期,岂不是要对你兽性大发为非作歹?!”
陈秋天音量不自觉拔高,引得周围其他同学也积极参与讨论。
“陆琮易感期请假一周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几天也不回消息,不来学校?说他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反正是不信的。”
“对啊起子哥,陆琮那个恐怖的信息素,我之前闻了两口就已经呼吸不畅了,他还直接把你带走了,这很难不让人往坏了想吧!”
“林想起,你不要因为和陆琮关系好,就替他说话,你老实告诉我们,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揍你了!”
陈秋天担心的显然和他们不一样。
同学们都认为林想起是Beta,所以可能会被易感期的极优性Alpha按在地上暴揍。
陈秋天则是担心,林想起一个脆弱又美丽的Omega,很可能会被陆琮按在地上爆炒。
陈秋天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想起,说:“起子,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我将为你贷款起诉——”
林想起:“滚。”
陈秋天:“好的。”
林想起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庆幸陆琮没有直接跟着他进教室,而是先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报道。
“我一想到运动会那天,连老师们都拿班长束手无策的样子,就觉得很可怕——你们想想,要是有一天,班长又一次失控,那我们所有人岂不是都很危险!”
林想起越听越不是滋味,蹙着眉,一拍桌子,说:“说哪儿去了,那天明明是我先晕倒了,陆琮把我送去了医院。他也是到了医院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易感期。总之,陆琮没有揍我,没有打断我的腿!”
众人上下打量林想起一眼。
有人小声问:“是陆琮逼你这么说的吗?”
林想起猛掐人中:“你们平时天天接触陆琮,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怎么可能打人?你们未免也把他想得太可怕了。”
“起子,是你把陆琮想得太无害了吧。”
“就是啊,我们正是因为太知道陆琮平时的为人,所以现在才会有种惊悚的感觉。要是换成隔壁班那个沈峤岚,我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因为他不管信息素失不失控,都挺疯的。可这是陆琮啊,从我们认识他到现在,他就一直是那样好脾气的人,谁能想到他一到易感期,信息素说失控就失控?”
“而且班长的信息素真的很恐怖……老实说,我都不敢回忆,就像天塌下来压在我身上一样喘不上气。”
林想起一时语塞。
站在他的角度,会觉得同学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陆琮绝对不可能失控伤人。
但是如果站在其他不知情的同学的角度,其实这些担忧可以理解。
几周前,同为极优性Alpha的沈峤岚在学校里伤人,是陆琮主动站出来保护了在场的同学,用自己的信息素对抗了沈峤岚的挑衅。
而如今,陆琮一个人的信息素竟覆盖了整个操场——当时在场的除了Beta,还有为数不多的一部分Alpha——但所有人全军覆没,无一人可以顶着陆琮的信息素站出来与他对抗。
这种状况最恐怖的点在于,曾经保护他们的人,差点伤了他们。
他们不像对待沈峤岚一样,只管一味地吐槽抱怨就好,他们一边相信陆琮不是故意的,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那陆琮下次还会不会再失控啊?
这种压迫感,除了来自于陆琮信息素本身,也来源于同学们一直以来对陆琮的印象被推翻。
对于比自己强大太多而且随时可能失控的人,他们骨子里畏惧,这是在所难免。
可是只有林想起知道,陆琮从头到尾都没有失控,也没有进入易感期。
所谓的信息素失控的说法,只是为了帮林想起掩盖分化的真相。
陆琮宁愿让自己置身于流言蜚语和偏见,也好好地替林想起守住了秘密。
林想起不是第一次意识到,他被陆琮保护得很好,甚至是太好了。
陆琮给他编织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安全地带,林想起享受着这种妥帖的照顾,对此越来越依赖,有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轻松和任性其实是建立在陆琮的沉默不语的牺牲之下。
“不是的。”
林想起在大家嘈杂纷乱的说话声中,忽然开了口。
大家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林想起攒紧了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他想,陆琮已经保护了他那么久,这一次也该换他来为陆琮做点什么。
退一万步讲,本来陆琮就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应该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不就是公开自己Omega的身份吗?乍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要隐瞒不可的理由……吧?
林想起脑子一热,不管了,直接说:“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陆琮不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为了——”
“林想起。”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略微熟悉的声音。
林想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泄下去一半,和其他人一起向门口看去。
当场窒息。
怎么是沈峤岚?!
不是,这厮怎么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这时,周围其他人都低下声给林想起吐槽,说:“这几天你和班长请假,这位少爷三天两头地过来蹲点,不知道想干什么。今儿可让他逮着机会了。”
“起子,你别出去了。我严重怀疑沈峤岚是表演型人格,之前你追他的时候他多高冷啊,现在你不理他了,他自己却坐不住了。神经。”
林想起当然不可能出去。
他心里猛地打鼓,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
他怎么能把沈峤岚这么个巨大的炸弹给忘了?
隐瞒Omega的身份,除了是避免在学校里受到大家过多的关注和猜测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不想和沈峤岚继续扯上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