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放学后开始哭，一只哭到晚上，大半夜还在哭着要吃烤鸭的事情。邻居家还以为他们家闹鬼了呢，都来敲门投诉。

　　这些都还算好的了。

　　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燕燕，刘奶奶是真的心疼啊，还怕这小丫头片子把自己的眼睛哭坏了。

　　刘奶奶的儿子儿媳因为车祸去世的早，燕燕一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妈，被交给刘奶奶带大。刘奶奶心疼自家孙女年纪轻轻就没爹没妈了，因此对燕燕就忍不住娇惯了些，有求必应。

　　燕燕要什么，刘奶奶咬咬牙，都尽力给她满足了。

　　要真说起来，昨天竹苑烤鸭那件事，是刘奶奶第一次拒绝燕燕的要求。

　　燕燕不过是个三四岁的丫头，哪懂什么贵不贵的事情，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又闻着那香味实在是馋，就哭了一天一夜。

　　“唉，我就是太溺爱这丫头了，这才三四岁就这么娇生惯养，以后怎么了得哦！”

　　嘴上这么说着，刘奶奶今天却还是无奈地起了个大早，带着燕燕来到了竹苑门口。

　　“奶奶，我们能吃上烤鸭了吗？”听到这个喜讯，燕燕顿时也不哭了。

　　虽然大眼睛还是肿着的，但是小丫头整个人就散发出了高兴劲儿，眼睛亮晶晶的。

　　“能不能吃上还不一定呢，”刘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道，“奶奶试试吧。”

　　她听说竹苑的烤鸭要两三千块。刘奶奶每个月能领退休金，但此时快月末了，她从自己的养老金里东拼西凑、又找好友借钱，才好不容易凑齐了两千五百块钱。

　　也不知道够不够。

　　而且听说竹苑的烤鸭就算有钱，也不是随时就能买到的，要托关系还要预约。

　　刘奶奶忐忑地敲响了竹苑的大门。

　　大堂经理老胡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老一少。

　　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这竹苑来往的客人，哪个不是一身高定名牌，名车名表那都只是门槛。

　　结果这突然来了一个穿着普通花布衣裳的小老太太，抱着一个幼儿园小丫头。他们俩看起来也不穷酸，就是普通的小市民打扮，但放在这竹苑门口，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有什么可以帮到二位的？”老胡慢吞吞地走出来，心不在焉地问。

　　嘴上说的客气，但老胡那副模样：下巴微微扬着，吊梢眼，不拿正眼看人。

　　——和他昨天面对穆明秋和霍野的态度相比，不能说是千差万别吧，也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

　　说来也是奇怪。

　　他们竹苑私房菜是做餐饮的，明明是服务业，这些员工却都是一副主人的派头。

　　刘奶奶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掌心的汗，露出个尴尬中带着点讨好的笑容：“您好，我孙女昨天闻到了竹苑烤鸭很香，实在是嘴馋了，想尝一尝……您看，我们能不能买一只烤鸭呢？”

　　小女孩燕燕也是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叔叔，我想吃烤鸭，谢谢您！”

　　闻言，老胡却是不说话了。

　　他慢悠悠地上下打量了一顿奶孙两人，说道：“一只烤鸭三千九百九，您的预算够吗？”

　　刘奶奶心里咯噔一声。

　　三千九百九？！怎么比她猜的还要贵啊。

　　她掌心泛起了冷汗。

　　自己卡里只有两千多块钱呢，本来以为两千多块钱一只烤鸭已经是极限了，谁知道这烤鸭要四千块！

　　看刘奶奶这表情，老胡就知道她是买不起。

　　于是，老胡的表情也更加傲慢了。虽然脸上挂着笑，但那笑里左看右看都带着不屑：“您买么？”

　　“那个，我能不能买半只啊？”刘奶奶尴尬地问。

　　小女孩燕燕提溜着大眼睛看看奶奶，又看看老胡，似乎也察觉到了氛围不太对。

　　她扁了扁嘴，没说话。

　　老胡清了清嗓子：“可以是可以……”

　　正当刘奶奶心头要燃起期望的下一秒。

　　老胡话锋一转：“那麻烦您去我们前台预约一下，我们需要对您的资金进行一个审查，还要先收一千块钱的会员注册费。目前的排期是到了后年的八月份。”

　　刘奶奶面色一白。

　　什么？？！

　　不仅要额外收一千块的什么注册费，还要排队一两年。

　　这不是纯纯刁难人么。

　　刘奶奶，抱起燕燕就往外走：“那我们不吃了！”

　　燕燕则是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烤鸭，奶奶我想吃烤鸭……”

　　老胡在后面露出了冷笑，用不低的声音蛐蛐道：“竹苑来往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吃的！”

　　刘奶奶气得发抖。但却也做不了什么。

　　狗仗人势的东西！

　　而也就是在这时，老胡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面朝某个方向鞠躬，声音变得非常狗腿子、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哎呀，这不是穆少爷吗？”

　　刘奶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辆看着就很贵很拉风的迈巴赫，在竹苑门口停下了。

　　迈巴赫的门打开。

　　车上的人长腿一迈，就走了下来，穆明秋一头标志性的红发随风飞舞，俊美而嚣张。

　　刘奶奶想起，自己之前在报纸新闻上就看到过这张脸，人家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和他们这种平民老百姓确实不一样。

　　怪不得这狗腿子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穆少爷您要来竹苑吃饭，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好给你留个座位啊！”老胡惊喜地合不拢嘴，“您一定是来吃竹苑烤鸭的吧？我们厨师马上就去准备。”

　　同时，老胡还不忘傲慢地扫了两眼刘奶奶，故意大声说：“看见没？我们竹苑又不是那廉价的路边摊，谁都能吃的。平时我们竹苑接待的，都是穆少爷这种大客户……”

　　穆明秋像是这时才注意到老胡的存在。

　　他扫了老胡一眼，皱起眉：

　　“我今天不吃竹苑，路过而已——还有，你们竹苑的烤鸭那么难吃，本少爷又不是冤大头。”

　　“哦对了，把我的会员续费取消了吧，以后不去了，”穆明秋淡淡道，“你们那烤鸭的香味，比不上这路边摊的千分之一。”

　　说罢，穆明秋抬腿向对面的小吃摊走去。

　　越是走近，穆明秋眼中的神情变得愈发热切起来，那股让他魂牵梦萦的香味将他包裹住。

　　他激动地走向小吃摊，很快步伐加快，变成了小跑……

　　“嘿嘿，神仙烤鸭，本少爷来了！”

　　刘奶奶：“？”

　　老胡：“……？？？？？”

　　老胡如遭雷击。

　　穆明秋可是他们竹苑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啊，说是竹苑的摇钱树也不为过。

　　这……穆明秋的会员，说取消就取消了？？？

　　而也是在这时，小女孩燕燕突然停止了哭泣，动了动鼻子。

　　她似乎在仔细嗅着什么。

　　“奶奶，”燕燕拽了拽刘奶奶的袖子，指着对面的烤鸭摊，“我闻到的烤鸭香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呀。”

　　看来，穆少爷的眼光确实是雪亮的。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往来的路人都忍不住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甚至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掏出了手机拍起小视频：

　　“看来这竹苑烤鸭确实又贵又难吃啊，人穆家大少爷吃完都把会员给取消了，直奔对面小吃摊呢。”

　　“啧啧啧，不仅难吃，还狐假虎威，不过是个开餐馆的，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还在这欺负人家奶孙俩呢，不要脸！”

　　“你还瞧不起人家路边摊烤鸭？你家烤鸭比得过吗？？！”

　　“可别说，这烤鸭闻着还真挺香……我口水都下来了。嘿嘿，我要去买一只。”

　　“我也我也！”

　　听见这些话，老胡在原地面色煞白，气得发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还得跟专业团队紧急汇报一下，琢磨着怎么挽回穆少爷这么个大顾客才行。

　　在众人的指责和谩骂之下，老胡落荒而逃，灰溜溜地转身进门去了。

　　进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那小吃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就是一个三岁小屁孩开的烤鸭摊吗。

　　到底有什么魔力，把穆明秋都给吸引走了？！

　　刘奶奶一把抱起燕燕，挺起胸膛。

　　和其他人一起，刘奶奶带着燕燕，也往对面的烤鸭摊走去：

　　“走，燕燕，奶奶带你去吃真正好吃的烤鸭！”

　　.

　　穆明秋向烤鸭小吃摊走去。

　　吴卫国跟在穆明秋旁边，眼神中也满是期待——

　　他昨天打包的那份烤鸭，拿给了女儿之后，女儿和老婆瓜分得一干二净，他愣是一口也再没尝到了。

　　虽然他昨天自己独享了半只烤鸭，已经比大部分人要幸运了，但依然不够，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