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些花草树木都开始拼命汲取这生命之息,顾不上和别的植物挣抢土地。
而林昭也准备好,姒锦一看,瞬间逃亡,而巫山瑶打发了徒弟们后,悠闲地坐在凉亭上:“开始吧。”
林昭非常满意,环视了一圈,特意找了中心位置,让老树立住,他坐到树枝上,开始歌唱:“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歌声响起的一瞬时,正在努力生长的异植们顿时僵住,而当第二个音节响起时,更是花叶纷纷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得了帕金森一般,有些植物直接将根须从泥土里拔起来,开始逃亡。
巫山瑶的笑意不变,仿佛沉浸在这忧郁的歌声之中,尤其是在那“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响起时,几乎直插天空的高音嘹亮的撕开了星空,让整个巫神的阵法都开始退避,巫山瑶却岿然不动,好像这歌真的是活人能听的一样。
花草们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奄奄一息,再后来想要钻入土地……
它们绝望地发现,刚刚吸收的力量太多,连想要枯萎都做不到。
姬尧光坐在阿昭身边,静静地聆听着,接受现实后,他发现,这听久了,其实这些歌,旋律与歌词好像都还不错……
他看了一眼已经的没有气息的巫山瑶,又看了看,满意舒展歌喉的阿昭,垂下眼帘,善良地没有拆穿。
一曲完毕,林昭感觉神清气爽,准备找找还活着的花花草草们,让它们继续听,习惯这些歌声后,就能承载这些歌声的力量,开始它们使命征途……
姬尧光正准备提醒巫山瑶该活过来了,却发现阿昭的衣服口袋里,好像伸出一条白色的根须,正扎入他的肌肤?
这东西是……
他瞳孔紧缩,瞬间回忆起这口袋里,正放着赤黎光送给他们的源物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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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锦逃命一样飞出了那巫山瑶的禁区,在一座楼宇的屋檐上拿小翅膀擦了擦汗水。
太可怕了,差点没逃掉。
“胆小鬼,”一个微带磁性的声音在它耳边想起,像是有人在耳边用羽毛轻的撩,“你看人家巫山瑶,根本不带怕。”
“又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时死上一死。”姒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再说了,你不是也跟出来了吗?”
赤黎光冷漠道:“我早就死了,又把源给了出去,现在就靠这身体的一点腐蚀活着,要是听上一会,就真变成一具尸体了。”
姒锦也明白这一点:“那帝君你自便。”
他可不想身边跟着这样的一个祖宗。
赤黎光幽幽道:“带我去见见那微生戊,我倒要看看,他们给我推荐的图腾主,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是一个意志坚定、有巫神之姿的少年。
姒锦一听,顿时起了兴灾乐祸:“好啊,我这就带你去。”
反正只要图腾主不是他就好。
于是振翅去寻了微生戊,这位少年正在柏壤身边念叨:“这要去大山荼买房,钱还是短缺了些,大舅哥那里还能再敲一点吗?”
柏壤正抱着孩子:“恐怕不行,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他。”
微生戊思考道:“那明天我把小妹小弟带着出门,那些刚刚来大青川的巫国贵族子弟,听两句好话就会给好多钱,你到时把他们打扮的好看些。”
“啊,这不是乞讨吗?”柏壤忍不住擦了擦汗。
“怎么是乞讨呢,他们要是不给,我就打一拳在地上,给他们表演一下,他们一定会给。”微生戊认真道,“这是卖艺!”
柏壤听了:“有道理,就这么办,我去教小妹怎么装可怜!”
微生戊:“辛苦你了。”
屋檐上,姒锦看着面色阴沉的赤黎光,悄悄缩紧了翅膀。
第81章 你冷静一点 不要急啊,还有救的!……
赤黎光冷笑一声, 身影刹那间便出现在那狭小的房间之中,不需要开口,她就像是黑暗中降临的猛兽,杀气四溢。
微生戊与家里四口瞬间面色大变, 他们眼底的惊惧难以掩饰。
不是, 这个传说中的煞星,喜欢暴打弟弟的赤黎光大姐, 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家里来了?
谁放出来的啊, 谁那么不讲公德?!
下一秒,赤黎光毫不客气地拎起微生戊, 少年本能地握紧拳头,可他的手心冰冷僵硬——这是他刚蓄力了两天,准备拿去卖艺赚钱的一拳啊, 哪里敢随便浪费这一拳?
而且,这个狠角色,打上去,估计也就是个抓痒的力度。
他心底忍不住叫喊:林昭老大!你在哪里?快来救救啊!
赤黎光微微眯眼,带着一丝鄙夷开口:“就你这样胆小如鼠、不思进取、欺负弱小的玩意,还妄想做我的图腾主?简直可笑!”
微生戊闻言大惊, 整个人都僵直了, 连连摆手,声嘶力竭:“图腾主?哪有这种事, 谁决定的, 经过我允许了么?帝君放心,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也绝不会当你的图腾主啊!我可以对天立誓,若有违背, 我、我这一辈子不能考职阶!”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祖宗是他这种穷鬼养得起的么,倒贴他也不能要啊!
他还年轻,前途无量,还不想早死呢。
赤黎光被他抗拒的态度激怒,双眼一寒,冷笑道:“你还看不上我?行啊,你不是想去卖艺吗?很好!我今天就带你出去,让你好好表演一番,保证你能赚到一套房子!”
话音刚落,微生戊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近,整个人如陷囹圄,动弹不得。
“救命啊!”微生戊大喊出声。
赤黎光冷笑着看着他挣扎:“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对了,当年她每次巡游方国,也会拿一些国主们,小露一手,表演后,所得也不菲,倒也不知手艺有没有退化。
说完,拎着少年出门了。
过程中,柏壤抱着小孩,捂着妹妹,带着三兄妹缩在角落里,全程当了过路人。
过了好久,小姑娘才心有余悸地问道:“柏哥哥,我阿哥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柏壤松了一口气,“他的命特别硬,我就没见过能在卷入我哥、氐国主、奇肱国主、赤黎光这些人物麻烦下还能好好活着的人。”
这点,连那个小太阳估计都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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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林昭还在巫山瑶的园子里,引导第二批变异植物的生长,他低声哼着大鱼的调子,试图让植物们在歌声中吸收自己阳光而自信的力量。
但这些植物显然没有这种自觉,感觉不到自己这难得的机缘,一个个都在想尽办法枯萎死去,甚至相互绞杀帮助。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老树在,他在,这些植物想死?
太难了!
他继续高唱着曲调,但唱了一会,他忽然感觉到些许异样。
他扫视四周,老树那温柔微笑的身影不见了,而自己所倚靠的图腾树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是耀眼的金色枝叶,现在却变成了幽暗的黑金色,仿佛乌木与星辉交织的质感,透着冷冽的气息。
林昭警觉地停下了歌声,心生疑虑,他试探地喊了声:“尧光哥?你在哪里?”
“我在。”低沉熟悉的嗓音响起,远方的花丛里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起来是姬尧光,他的衣装、神情,都与老树别无二致。
但林昭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虽然对方的外表气质几乎与姬尧光一模一样,但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自己的老树哥——真正的姬尧光绝不会这么磨叽地走过来,每次见到他时,老树都用的闪现。
“装得可真不像啊。”林昭微微冷笑一声。
那“姬尧光”却微微一笑,温柔又带些神秘地说道:“小太阳,初次见面,你好啊。”
林昭没有心情迎合对方的礼貌:“你是谁,想干什么,别废话,能答应我就答应你。”
这人能在大青川,在巫神的阵法、在巫山瑶和老树的守备下进入他的意识——必然不可能真的把他带走,有这本事,还费劲打什么巫国啊,把高层一波端了不可以么?
他甚至已经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赤黎光给我的种子,是你早就想给我的吧?”
“好机智的小太阳,”那人神情柔和,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执着,“不要急,我只是藏在种子里的一缕意识,与你交流之后,便会消失,巫神的阵法中,是不允许腐蚀之力长存的。”
林昭点点头,他并不恐惧,如果老树发现不对,肯定会第一时间破坏他的肉身,把时间往前拔动。
“那,坐下聊吧。”他踢了踢身边的乌金木,“来点装备。”
那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好。”
他指尖轻点,周围升起了桌椅茶具,还有提神用的云水膏。
“我叫罔象,是当年巫医流从巫国离开的流主,”他声音温柔,熟练地冲洗器具,“从妖墟瀚海,我就一直观注着你,直到前不久,才能确定,你就是那小太阳。”
“原来是大师啊,”林昭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你是来找我合作坑那位巫神呢,还是来拉拢我投奔你们的?”
“都不是,我是来与你讲个故事。” 那个名为罔象的人顶着姬尧光的长相和嗓音,缓缓道,“当年,大山荼并不只叫大山荼,而是叫罔荼山,那时,我和黑山荼一起,招集天下巫者,辩论将来方向。”
“黑山荼的想法,是攻打外域,建立方国,将腐蚀驱逐,向黑暗之域争夺土地,直到夺回属于巫者的王国。”
“我的想法与他想反,”罔象温柔道,“那时,巫国刚刚稳定不久,紫日与腐蚀隔断了我们与其它巫国的联系,巫神派出了最精锐的巫师,前去其它方国,寻找还未沦陷的同胞。”
“我们走了好远好远,从第二方国,找到了第九方国,走了千万里的,打败了无数大凶,一百余名天巫,只有我与另外七个兄弟活着归来,举目所见,我们已经这黑暗之地唯一的火种。”
“那时,我的想法改变了,我觉得,这样一点点地反复摩擦争夺,只是把无数的生灵放在血肉磨盘之中,永无止境,不是全数沦陷,便是在折磨中永存,”罔象轻声叹息道,“于是,我转向另外一个方向,与其逃离这腐蚀之地,不如尝试与之共存。如果能寻找出一种方法,缓解腐蚀的侵蚀的时间到老死的期限之后,那么,腐蚀就算存在,智慧依然存在,人们可以在腐化中生存、进化……”
他勾起一缕微笑:“如此,怎么不算是成功呢?”
“我带着徒弟们付出了很多,许多的学子们甚至自我献祭,终于换来许多与腐蚀共存的办法。”
林昭突然打断道:“后边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你们用献祭别人的灵性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办法,难道不是在壮大腐化的源头么,如果它越来越强大,你又怎么能确定,如今的献祭程度,就能支持到以后呢?”
罔象:“嗯,你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但我们暂时触碰不到这么深奥的理论……”
“不是触碰不到,而是你心里也拿不准吧,”林昭托着头,“你也不容易,扛着这么大的压力,支撑到现在,整天为了让别人接受你理念而想尽办法,但是,我觉得你方向错了。”
罔象顿时起了兴趣:“哦,愿闻高见。”
“大山荼和巫山瑶甚至是巫神这些人,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林昭苦口婆心地道,“他们拒绝你这理念,说穿了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们不敢赌,毕竟责任在身啊,你想让他们接受,那就把这理念完善一下啊——就比如说,这源为什么一定要腐化这个世界,为什么不给人留下智慧,你哪怕是编,也应该给一个符合理论的模型,这样才能让他们主动接受啊,是吧?”
罔象轻叹一声:“说得容易,这些年我没有停止钻研,但这些年,也没有找到当年大变时的源头在哪里,只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咒海的存在,然后稍微利用一番,唯一发现的,就是献祭的越多,我们被腐化源头的奖励,便会越多。”
“那就是它是有智力,我觉得你们需要加强沟通,没有沟通到位,肯定是你们问题!”林昭无奈地摇头,“那你们给我的种子,是准备害死我吗?”
“那倒没有,只是会让你昏迷片刻……”罔象微笑道,“小太阳,看来你并不讨厌我的理论。”
“能用的理论,就是好的,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优劣,”林昭淡定道,“我有眼睛,有判断力,不会偏听偏信,你们能说服我,就是你们有道理!”
罔象的微笑终于不再虚假,而带上了真诚:“好啊,下次见面,不敢说做到,但我一定会进步。”
“那,下次再见。”林昭点头。
罔象的身形缓缓消失,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他看向周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身体正被老树抱在怀里,脖颈上紧紧地掐着他的一只手,赤黎光的咆哮在耳边响起:“姬尧光你发什么疯,你想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