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归去 一次完美的旅程结束了
众生之愿。
所愿皆所求, 所愿非所求。
金球表面浮现出万千张重叠的面孔,有巫国子民跪拜的剪影,有老树精用根系编织的祈愿符,最终凝成母亲临别掐住他命运的咽喉, 把心核塞进去。
司宙怔了怔, 忽然低笑出声。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 有林昭的世界出现诡异复苏, 世界渐寂灭;有他被大凶盯住化为灰烬;有老树根系被源法之环绞碎,整个山海界化为腐化之源, 毁灭所有星海……
“我开启了无数个存档,反复修改不同的时间线,却始终无法改变巫神们根深蒂固的固执与偏执。于是我逐渐明白, 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这个无法打破的结局。”司宙无奈道,“我需要帮助。”
林昭看着右手这灿烂的金色小球,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脱离他的掌心,缓缓向司宙飞去。
他一时脑子有点过载。
没办法,这一圈鸡生蛋, 蛋生鸡有点太绕了。
他捋了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司命兄弟的诡计, 大金乌带着巫国和山海界一起BE了, 巫神互相不信任,于是宣告没救,Game Over。
司宙作为时间之主,有能力重新来过, 于是,他开始疯狂重开游戏,打不同的存档去改变结局,但巫神那边都是个顶个的死顽固,不接受他的改变,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想要用培育小金乌去给世界重新带来生机。
但是总是失败,他也不断地开新存档,直到试到林昭,这小乌鸦刚刚好的搭到了老树,居然慢慢用自己的存在引动了血脉里金乌母亲的血脉的感应,司宙就顺势用时空之力,带着他见了一面大金乌,大金乌在巫神里也是数一数二,一眼就看清了未来大劫,也发现这是以后自己的孩子,母爱瞬间泛滥,将自己的心核透过时空送了出去。
老乌鸦嗤声:“没有泛滥,一派胡言,只是觉得若将来真的会死,心核给小崽,总比落在那些个巫神手里强。”
林昭立刻去抱住老母亲,威胁道:“说,有泛滥,不然就我亲你!”
大金乌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试试?
林昭不悦地继续捋,得到心核后,他就去汤谷找老母亲,成为金乌正神,然后去万年前,修补源法之环,同时也要修掉时空的BUG,就是收集所有巫神的权柄和源,中途遇到万年前还没死透的老母亲,老母亲一眼看到他身上的时间之力,和时之主司宙达成约定,帮着完成了林昭收集源,顺便坐视戊神拿到并污染源之环,让历史变成林昭后来应该看到的样子。
接下来的时间,会由大金乌要求小弟来将林昭弄到后续的历史里,从此,就变成金乌老十将林昭带来,而司宙原本将林昭代入的历史,会变成泡影……
“等等,”林昭骤然问道,“也就是说,还有原本历史的另外我,变成了历史的残渣,平行之世界的幽灵……”
司宙轻咳一声:“并没有,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拯救世界的考试,之前我都是让你在时空的模拟下打草稿,不断修改,直到解出你这个答案,便把你和解题过程抄到试卷上,提交试卷,获得得分,这就不能修改了。”
“你倒对我们做题家很了解啊,但为什么不能修改了?”林昭谨慎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很能啊 !”
司宙的眉眼间带着笑意,他有一张温柔好看的脸,很轻松地道:“因为,只有一枚众生之愿。那是他们为你支付的代价。”
对林昭来说,这是很漫长的时光,但对司宙来说,他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任务。
林昭也是服的,所以,司宙花了那么大一段时间,费尽心机,把大金乌、他自己、林昭甚至巫国众生都算计进去,就是为了编出一个历史稳定的圆环,他定好了后世的一个结局,然后让林昭去万年前,把历史调整地符合这个结局。
如果不是自己是在其中吃够了排头,林昭会觉得这让人佩服,但结果是自己上,那就很难受了。
“为什么难受呢?”司宙带着一点满意,“我做的,只是给你重生的机会,你不是说,都是你的努力么?”
话是这么说,但林昭思考了一下,右拳在掌心用力一砸,舒了一口气:“算了,我和你计较这些是非因果做什么,虽然一开始不是我愿意,但是看在这么多生灵的份上,我认了。”
怎么着这生活也比大学生活精彩,再说就算不找他,等腐化蔓延,自己的老家也不一定躲得过这大灾难,所以这个结局也不算太坏。
不过……
“老母亲,”林昭上去勾肩搭背,“你说说,我那么多次重来时的评价,是不是你给出的。”
帝昊嫌弃地想把他掀开,试了两次失败了,便道:“不是,若不是这废物很难取信你,我根本不会放一缕意识过来给他做证,别废话,我走了。”
林昭不说话,也不放手。
帝昊摸摸他的头:“多大的崽了,怎么那么粘。”
他难得地弯起唇角:“你是个好崽儿,当你的母亲,我、还算满意,好了,别闹了,我还要归于汤谷,这最后一口气,得留着见你,还有给那杂树一点好处。”
林昭更难受了,低声道:“你就不能在后来孕育我的时候,给自己留一口气么?”
帝昊揉着他的头发,捏了捏崽的脸:“就这一丝气,分不出来了,我甚至留不出更多,让你把第三足长出来,撞天柱时,还是冲动了些。”
林昭还想继续抱着他嘤嘤一下,帝昊已经果断地掀开他,与司宙对视一眼后,化为一缕金色虚影,消失在这时之国中。
林昭捏紧了拳头。
司宙也收敛了神色,轻声道:“小金乌,等回到你的时间,时之国,也托付给你了。”
林昭惊讶地看他。
司宙微笑道:“权柄和源都给你了,你以后的时空,便我不需要我费心了,我也该死去了。”
林昭大怒了:“你们搞什么啊,一个个的,自己的惹出的祸,让我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小乌鸦背,你们亏不亏心?”
司宙微笑道:“源法之环碎裂时,我们就都已经死了,你一个大活鸟,让我们这些死人帮忙,也说不过去不是?”
林昭顿时警觉:“果然,每次重来后,那些嘲讽我话,都是你写的!”
司宙眨了眨眼:“是么,可现在的模拟器已经消失了,我写的东西,你翻遍时空,也找不到啊?”
林昭手中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别说这些废话,你得去找老叔,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还有,这些年你怎么不见他,他一个人有多累你知不知道?”
司宙微微摇头:“我见不到他。”
林昭怔了怔。
司宙看着那众生之愿,微微垂眸:“扭转时间需要代价,众生之愿的力量,能让你回到过去,却不够让你回到未来。”
“所以,我就是你归去代价,”司宙缓缓起身,“完成这个循环后,我会从时间长河中消失,没有人再记得我,包括时之国,包括你,小太阳,能留下的评价,这样,命运才不会从时间长河中追溯到你的存在。同时,还能将那陪伴我在时空缝隙中轮回了一万年的巫国,平安送到未来。”
“没,没有别的办法么?”林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对司宙虽然有些意见,但他不是小气的人,知道他有难处,所以,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扭转了山海界命运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些年,那些重来机会,有很大一部份都是他们支付的时间,为此,他们不断在重复的时光里生存,无法解脱,如今,他们也终于可以迎接自己的新生,这是好事,”司宙笑道:“不必为我遗憾,我为自己做到的事而骄傲。”
“所以啊,一切交给你了,小金乌,你和命运的战争还没结束,辛苦了。”
林昭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我会尽力的。”
虽然是很重的担子,但既然已经不得不背,那就背上吧,他从不怕谁失望,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
万年后的时光。
妖墟瀚海外,一只羽毛丰满的小鸟正无聊地整理着自己羽毛:“破地方唱歌都没有网,大凶早就没了,巡逻有什么用,不如躺着……”
“啊,老哥啊,你刚刚走这刻钟,我便想你了,希望你早点回来啊……”
小鸟哼着简单又快乐的歌,正在回忆。
突然间,瀚海之中,一座庞大到恐怖的城池如海市蜃楼一般显出虚影,虚影动荡间,逐渐凝实,那是一个仿佛由无数青铜时钟、日晷、沙漏、等元素组成的国度,一层层圆环漂浮其中,其中无数气势冲天而起,让小鸟所有毛都瞬间炸开。
我去,好多的天巫,甚至帝君都有七八个。
这是什么鬼啊,要吓死鸟了。
这是要打仗了么,哥哥啊,你快回来,巫国有危险啊!
第197章 又是新的开始 哥哥啊,弟弟可能等不到……
时之国笼罩在一片微弱的光幕里, 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仿佛一场永恒的风暴从未停息。光幕下的子民生活在无尽的循环之中,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刻,循环往复, 既没有进展, 也没有终结。
他们的时光被剥夺了,被囚禁在不变的轮回中, 仿佛永远无法迈出这座困笼。
这座国度中的祭坛, 青铜日晷是唯一的圣地,也是唯一的存在。在这片时光静止的土地上, 祭坛是唯一与外界有着联系的地方,是祭祀与神明沟通的桥梁。而今天,这个祭坛上, 十二名祭祀依然在举行仪式,等待着他们的巫神——司宙的指引。
他们也是在这里,围观着小乌鸦的每一次重来。
光幕外的砂砾永远悬停在坠落瞬间,时之国的子民仰头望着那些凝固的星辰。十二位身披月纹祭袍的守时人跪在青铜日晷前,看着晷针终于开始有阴影偏移。
“今日是第几个朔望?”最年长的女祭伸手接住凝固的露水,露珠里映出一道时光的剪影, 轻叹道, “自父神舍身镇守光阴长河,日晷的阴影便再未偏移。”
没有人回答她, 他们知道这个未来, 知道自由将至,但却没有一人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辛苦各位了。”司宙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的影像在祭坛中展开,如同破碎的镜像拼接成的整体, 给人一种飘渺而虚幻的感觉,“从这一刻起,我归还你们自由。”
祭祀们默默叩首,依旧恭敬有加。
然而,在其中,一名青年缓缓起身,他的目光不再是那种无条件的崇敬,反而充满了疑问与不满。他盯着司宙,沉默片刻后,声音冷静却充满质疑:“父神,你将时之国的权柄,也交给那位殿下了么?”
司宙的眼神依然柔和,嘴角含笑,缓缓点头:“是的,始幽,那是最好的选择。”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抬起头,语气坚定而充满挑战:“父神,折渊才该是权柄的继承者。大灾降临时,他与我们的子民们曾追随你,奔走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勘探着每一个未来、每一个分支。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多少的同胞因此疯狂,最后与时间碎片一同泯灭。为什么,您要将这样沉重的权柄交给一个从未经历过这些痛苦的幼鸟么?”
始幽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并非单纯的愤怒,更有一种对父神不舍的伤感:“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在您的相助下,我们可以从灾变初始的时刻与天灾对战,不用牺牲您为代价,能让那位殿下和你都有更好的未来?”
司宙静默片刻,仿佛对这番话早已预料。
他伸手抚摸着始幽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沉重:“执掌时间,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时间的权柄,诸位,你们并未真正掌握过。曾几何时,我也为你们铺设了这条道路,但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持这份重担。”
始幽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怎知道我们不能掌握?”他咬着牙,目光坚定而决绝,“难道我们曾经为此付出的努力,还不够么?”
司宙轻笑道:“当然是试过了,你也好,折渊也好,都失败了。”
始幽的神色瞬间悲伤下去,他低声道:“抱歉,父神,我没有帮到您。”
司宙叹息,沉默许久,才缓缓答道:“这世间的事,向来不是公正的。若我不将时光的权柄交给他,司命必将不断纠缠着光阴,而时之国的命运,也会因此湮灭。”
始幽抬起头,眼中有一瞬的痛苦与迷茫,但又很快坚定:“那便如此吧……”
司宙目光一动,他轻轻拍了拍始幽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时之国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巫神,都无法再回头。
他轻轻向前一步,露出身后一脸怨念小乌鸦,轻声道:“开始吧。”
林昭翻了个白眼,金色的光芒洒下,照耀在那青铜日晷之上,灰败的指针被阳光一照,被洒上一层金黄,投出道阴影,印在刻盘之上。
司宙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形影渐渐淡去,便要消失在日晷处。
瞬间,在这片静谧的时空中,祭坛的启动声如雷鸣般响起。庞大的天光穿破了众生之愿的屏障,照亮了整片国度。时之国的子民们纷纷抬起头,目光投向天际,有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而有的则是深深的悲伤与绝望。
有一名少年模样的祭祀紧紧握着手中的日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道天光。
十二帝君们坐镇在祭坛周围,他们的目光依旧专注,似乎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随着第一刻时钟波动,那名开始提出的质问的始幽帝君不舍地看着远方,仿佛与一名少年交汇,微微一笑后,身形缓缓消失,甚至在林昭脑子里,都开始缓缓遗忘他的模样。
林昭本来还懒洋洋地,此时却骤然一惊,不按司宙要求的由东至西照耀日晷,而是逆转方向,向北方位一去。
瞬间,时光逆转地,那原本已经渐渐消失的祭祀又缓缓出现,但他没有感动,反而大惊:“臭乌鸦,你别胡闹!”
连只剩下一点虚影的司宙都惊了,急忙抓住它的爪子:“你做什么?”
林昭冷冷道:“你没说,这些子民也会和你一起消失啊 。”
司宙还没说话,那名叫始幽的已经怒道:“我们早就知晓,不用你多事,我们分了父神一丝权柄,不交回去,怎么带你去万年之后。别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