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已经坚持到最后一刻,如今的他,可以不用承担这一切了。
“您不必为离别而难过,这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重生,”白鹿微笑道,“我将回归众生之海,陷入漫长的沉眠,等到这世间山海重定,我与众生都将重归故土,侍奉在您的身边。那时,我还会在这里,等待您从海中升起。”
林昭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啧,真是顽固。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不拦着。最近这世界OL并不好玩,挺劝退的,你退游也是正常。”
白鹿低低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片太阳余晖映照的海面上,仿佛看到了无数未来的可能。
一鹿一鸟静静地看着大海,随着时间流逝,它的躯体化作无数光点,开始缓缓散向四周。这些光点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纷纷飞向天空、大地,融入另外一个世界。
“喂!”林昭突然喊了一声,“你就这么走了,那这些人怎么办?不继续交代一下么?”
白鹿的声音在风中回荡,轻柔却有力:“早已交代过了,再交代一次,挺尴尬的,您来是他们的未来,一切,便托付给您了。”
林昭愣了一下,看着那些四散的光点,无奈自语:“真是的,搞得和甩锅似的,这是一点都不想当了啊……”
他落在海滩上,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没有白鹿身影的海边,心中泛起一丝惆怅,却又带着些许释然。
“他是走了,也是不想影响接下来的子民生存,”羽国主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微笑道,“他的神魂已经不支持他继续用天巫的灵力庇护子民,而如今司幽之国失去了天巫,这些子民由您带回去,就是您的责任了。”
“什么?”林昭骤然惊起,拍打翅膀尖叫道,“白鹿你给我滚回来!这锅我不背,不背!”
远方的海浪依旧轻轻拍打着沙滩,像是回应着他的话,飞起的小太阳愈发耀眼,将整片司幽之国染上了灿烂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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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国之中,无数图腾鸟懒懒地的蹲在地上、床上、屋檐上、台阶上,播放着巫祝与金乌之神的对话。
子民们虔诚地祈祷跪地,看着画面里的巫祝的苏醒,又看到他与那位太阳的交谈,心中激动,祈求着他平安,而当听到巫祝离开,请太阳金乌托付照顾时,无数人泪流满面,有些人甚至哭到晕厥。
他们知道的,他们一直知道大巫祝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有多沉重,他们尽可能不去给他增加麻烦,他们也会绝望,也会痛苦,但从来都不敢让巫祝看到,因为大巫祝已经尽力了。
如今,陪伴他们的守护者,要离开了,他们已经没有对前路的惶恐,但却依然生起了无穷的痛苦。
他们爱着的人,就此离开了。
子民们跪伏在地,哽咽声此起彼伏,有些人已经嘶喊到失声,却依然无法宣泄心中那无法言喻的痛楚。
“大巫祝……”
一位年迈的妇人颤巍巍地抚摸着画面,仿佛试图触碰到那早已离去的身影,低声呢喃:“您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我们却好想再多陪您一会儿……”
年轻的孩子们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被大人的情绪感染,跟着小声抽泣。
他们看着那金乌之光洒满大地,听着画面中大巫祝最后的安排,一名年轻的地巫擦去泪水,道:“大巫祝您放心,我们将誓死追随金乌神上!”
图腾鸟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们誓死追随啊,巫国里金乌的追随者至少得天巫起步,你们要敢插队,回头到巫国那是要被天巫们打死的。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对身边的哥哥道:“老哥,这些人……我的天音秘术能感觉到啊,这些人也膜拜着那位大巫祝,无形之中提供的守护,可能也是那位大巫祝能坚持到如今的原因呢。”
氐国主微微勾起唇角:“我问过巫神,他说,在大灾之前,以众生愿力修行并不是什么少见的办法,但愿力繁杂,在灾后用此办法,很容易被腐蚀,所以,把这法子禁了,结果你自己摸索出来了。”
姒锦大惊:“啊,那我,那我怎么办啊,我要不要转修啊?”
氐国主摇头:“你这不算愿力修行,你的源头们并不祈求你,他们只是喜欢,这种念力极为纯粹,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所以你修行才能那么快。就如只收钱不办事,自然不会疲惫纠结,更不用还钱,自然便通行无惧。这其实,也算是单开一脉了。”
所以,这事他也没乱传,反正是天巫了,上进也无路,就让自家弟弟玩着呗。
就在两兄弟嘀咕往事时,林昭突然落在他们面前。
氐国主温柔颔首示意,但看殿下神情严肃,知道是因为收了司幽之国的麻烦,所以不悦,便没开口。
而林昭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姒锦身上。
图腾小鸟猛地一颤,预感不妙:“你,你要干什么,老哥救我!”
林昭幽幽道:“阿锦啊,你也是天巫对吧,还是没有开巫国、没有什么事情、天天混吃等死的天巫,对吧?”
姒锦缩到哥哥肩膀上,小翅膀紧紧抱住自己:“胡说,我是我哥的好帮手,我有做事,再说,我吃你家米了?你家老树也是没事做啊,天天等死,找他去找他去!”
“胡说,我家老树那是根没缝上,等缝上了他的事情多着呢,”林昭不满地反驳,“好了,别说了,现在有个任务,如今这偌大一个司幽之国,不能没有天巫……”
“哥哥救我!”姒锦大惊,“哥,我病没好,我要唱歌的,每天没时间管这些的!”
姒黎听着老弟的祈求,有些不忍,道:“殿下,您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是,阿锦他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当国主……”
林昭拿出一把羽毛,一眼看去,至少有十根,平静道:“有没有问题?”
氐国主顿了一下,脸上的微笑立刻就准备好了:“阿锦的性子虽然不适合当国主,但天音巫流的流主蒙真却十分适合,只要与阿锦配合,便能很好处理这些杂事,另外,妖虚瀚海中已经没有了玄武神骸,所以,那里完全支持再开一国,我也能帮忙看护着,所以,没有问题!”
一边说,他一边拎起了肩膀上的小鸟,递给林昭。
林昭接过挣扎的小肥啾,递上了羽毛。
“对了,签个契约吧,”氐国主拿到羽毛后,翻花一般从指尖拿出一张很像树皮一样的纸,上边有诡异的印记花纹,看着就价值不菲,“在巫神的见证下,咱们钱货两清,不得反悔……”
姒锦拼命挣扎:“哥啊,哥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弟,我是你亲弟啊!”
姒黎淡定地按上自己蛇尾图腾印,这是天巫契约里认的东西。
林昭怔了一下,但也换了图腾,按上自己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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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无趣了,千万人口想要搬迁,那自然是非常麻烦的,尤其是还要跨过大海。
不过天巫的强大就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他们的速度极快,在没有金乌的影响下,很快就在海上开辟出一条海路,众人还发现,司幽之国外,有巫国不少急需的物资,比如幽魂石之类的,可以探索咒海的东西。
以前,巫之国对神魂咒海的探索一无所知,但司幽之国在这方面有积累多到让人震惊。
另外,他们储备了万年的矿物和知识,也远比在遗迹里找到的有用,大山荼已经在考虑新开一脉,司幽之路。
二十四方国知晓此事后,都开始争夺这些巫师,如果不是已决定了他们的归属,如今这些巫国人已经被拆分到方国之中,去巫国是不要想的,毕竟那里是普通巫师都回不去的地方。
确定这些杂务后,林昭也不用继续停在司幽之国,他带着羽国主等人,回到了巫神殿。
“老树呢?”他问大狐狸。
“他不知怎么最近没有缝树根,”大狐狸耸耸肩,“现在你回来了,正在着急地熬夜补呢。”
居然连姬尧光都堕落成姒锦的样子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第132章 前尘往事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术法体系与巫国大相径庭的国度加入, 带来的冲击与变革是巨大的。
这个新加入的国度,拥有独特的法则和修行方式,与巫国的传统图腾体系毫无交集,甚至在某些方面完全对立。他们的术法更像是灵魂的直接延伸, 通过特殊的符文和炼化技艺操控天地之力, 而非通过图腾与神魂结合。这种全然不同的体系,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 打破了巫国千百年来的知识壁垒, 也为巫国带来了久违的新鲜活力。
于是,各方国之间为了争夺这些新的知识体系打出了狗脑子, 尤其是借着“司幽巫国的新任天巫”为名,在西方氐国旁边开始重建巫国的姒锦,受到了无数臭鸟居然敢吃独食的谴责。
但姒家兄弟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废话, 他们最近超忙……毕竟搬迁是困难的,从遥远的海外搬迁到内陆更是困难,羽国主的七艘飞舟收起费来简直像抢。
好在巫神殿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拨了不少款,加上氐国主抠抠索索地拿出几片金乌之羽做抵押,换来了较多的财物, 这才堪堪把账给平上。
各方国也趁机花钱租借了一些司幽之国的巫师, 前去吸收传承……当然,这些巫师也不白去, 他们也可以带着一些巫徒参加二十四方国的各大学宫, 学习知识,同样的,巫神殿也批准他们的学徒只要考核过关,可以额外获得一批大山荼的名额, 这种优待可以持续二百四十年,直到下一轮为止,变成正式名额,和巫国学徒一起争夺。
“为什么是二百四十年?”正坐在树下给老叔倒茶的林昭好奇地问。
“普通巫师二百四十年为一代。”巫神淡然回答。
“那人巫多少年为一代?”林昭更好奇了。
“四百八十年。”巫神答道。
“这么说,地巫就是九百六十年,天巫就是两千多年为一代?”林昭举一反三,“帝君四千年,巫神……额,额……”
“不是这么算的,”姬尧光在旁边伸出一根树枝,去握阿昭的手,解释道,“天巫上边就没有路了,帝君和巫神的权柄是与世间本源绑定的,除非掌控了源,否则上边是没有路途,或者就去征伐异世,获得那里的源,成为别的世界主宰,但这样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征伐了,所以他们一般会把世界搬到山海界来,就能成为山海界的帝君……”
“闭嘴,没问你,缝你的树根去!”林昭把那树枝打飞。
姬尧光无奈道:“阿昭,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伤心了怎么办?”
巫神静默地起身,准备走了。
“老爹干嘛,一家人说说话怎么了,”林昭一把抱住巫神的胳膊,“坐下坐下,难得我救了那么多人,得到那么多秘密,这么大功劳,老爹难道不该陪着我们说说话吗?”
巫神其实不想理他,但又甩不掉,便随他去了。
“继续继续,老叔,你说十二巫国的术法,我们是不是都有副本啊?”林昭给老叔捏肩。
“十二巫国都有自己的知识树,”老叔在林昭耳边缓缓说道,语气平淡,“每一棵都如同参天大树,繁茂而坚韧,它们是各自文化和智慧的结晶。但当年那场灾难,撼动了根基,分裂了枝干,让它们再也无法彼此连通。”
林昭一边听着,一边捏:“所以说,断联了,知识也就跟着残缺了?可你不是巫神吗?这些知识你不都应该知道一部分吗?”
老叔的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知识,不只是书上的文字。它是一整个系统,包含案例、经验、和实现的具体方式。理论可以传承,但那些贯通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却只能靠岁月和亲历去铺设。就如你会巡天,但你能将它教给别人么?”
林昭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思片刻,低声道:“还真教不会……”
他放下爪子,用神魂探入自己技能的图腾结构,试图从源头拆解他的能力。他专注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不行啊。我的巡天技能,需要所有羽毛同时开火,吸食世界黑暗腐蚀的核心,结构按理是可以模仿的,但粗略一看,构成其中的符文至少有三亿以上。如果真想理解这些,怎么也得是个帝君或者天巫了。普通的巫师,光是模拟这些符纹,灵性就承受不住,会变成傻子的。”
啊,感觉像某种不可言说之的神灵体系了呢。
老叔没有回应,但他唇角似乎微微挑了一下,似笑非笑。
林昭恍然:“也对,教不会就是教不会。有的东西,是天赋,是悟性。就像数学,有人能轻松看懂顶级数学论文,有人看几分钟就头晕目眩。不是努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看天赋是不是追得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却又好奇起来,随即问道:“老叔,不提这事,那咒海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不少吧?怎么感觉巫国对这些东西好像一点不知情似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已久。当初赤黎光提起过咒海的事,却说得云山雾罩,词不达意,完全抓不住重点。
巫神沉默片刻,像是思索,目光微微闪动,随后淡然道:“这些事,你问他们。”
“他们是谁?”林昭刚想追问,却见巫神轻轻抬手,指尖撕开虚空,动作闲适随意,像是从一个看不见的维度中随手捞东西出来。他的手淡定地从裂缝中捏出一个人来,随意地放在了林昭面前。
那是个睡眼惺忪的青年,一头乱发像是刚从睡梦中被硬拉出来。他的目光从迷茫到骤然一凝,瞳孔瞬间紧缩,想要出手,但立刻顿住,下一秒,似乎想骂人,但又不敢,只能什么也不说,一脸委屈地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地啜饮着。
巫神没有多看那青年一眼,又伸手从虚空中提起了第二个人。这次,他手上的动作略显郑重,放下时那人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第二个人是羽弦却月,他出现时,周身像还带着未消的气息,仿佛从某个神秘而遥远的地方被生生拖了出来。他与巫神对视一瞬,神色复杂却没有闪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传递了什么无声的信息。
像完成了某种交接,巫神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片静默的空气和两个被突兀丢进来的陌生人。
哦不,什么陌生人,他们是生死之交,只是这两位不知道而已!
林昭想到这,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得异常热情,语气轻快地招呼:“哎哟,你们来了啊!快坐快坐!老树快点上几盘果子,你们随便挑,边吃边聊!”
羽弦却月没有开口,孤灯下也吃着瓜子,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巫神亲自把他们拉过来,会问的是什么话。
林昭也没急,就请他们吃果子,老树似乎有些不开心,伸过来几根树枝,上边结满各种果子,让他们自己摘。
“那个,羽国主啊,怎么不吃啊。”林昭热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