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袒露真心,带着点难以克制的意味,握得温明惟呼吸不畅,被按在枕头上深吻,口鼻很难吸氧,乌黑的长发散在通红的脸侧,随主人的挣扎颤抖。
不太舒服,但不适和快感一线之隔。温明惟由他“折磨”,好半天才顺出口气,把身上的人推开。
谈照一番话说得莫名,他有点抓不住重点:“什么意思,谈照?”
“嗯?”
“你是在告白吗?”
第54章 狮子(14)
不算告白,但多少有点那种意思。
谈照曾经不止一次主动或被动地表达过爱意,但从来没有哪回气氛足够,让他顺其自然地说出“我爱你”。
可能这句话就不适合在自然的气氛下说,谈照“嗯”了声,有瘾似的又亲过来,一如最近每一天,如胶似漆,一开始就很难停止。
温明惟被缠得喘不上气,笑问:“‘嗯’是什么意思?”
谈照贴住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应声,温明惟又道:“不是说心情好吗?怎么不见你笑?”
越这么问谈照越严肃,捉住他推向自己的手指按在唇边亲了亲。
温明惟觉得有趣,认真打量谈照,回想他刚才那番云遮雾绕的发言,谈照却忽然把灯关了,卧室黑下来,周遭一片静默,窗外的风雨声压在交缠的呼吸下,仿佛隔很远。
关于谈照“狮子”那个愿望,温明惟其实是知道的。
很多年前,温明惟刚开始关注谈照的时候,搜集了丰富的调查资料。资料册事无巨细,自然也记录了谈照每年当众许下的生日愿望。
当时温明惟想,如果谈照有实现不了的心愿,他可以帮忙实现。
但大少爷优越已极,不需要帮忙。“愿望”这种象征着现状不圆满,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未来的缺憾产物,他根本没有。
想成为狮子的那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温明惟得知时轻声笑了——有关谈照的一切都让他很愉快,他想:温室里怎么可能养出狮子?充其量是只小狗,叫得凶罢了。
后来不论别人怎么评价谈照,桀骜,跋扈,冷酷,温明惟都难以苟同,只觉得他可爱。
大概因为别人仰视谈照,而温明惟俯视他。
俯视在恋爱里不好,被俯视的那方不开心。最近谈照频频亮爪子,越来越喜欢掐他的脖子,是什么情绪在作怪,温明惟不是没察觉,但还是觉得怪可爱的,不计较。
夜深了,谈照微潮的发丝贴着他的皮肤,吻得投入,温明惟缺氧犯困,好半天才拉回正题,问:“你觉得要多久解决?有心理预期吗?”
自然是指解决温明哲。
他勾着谈照的头发,不急不躁地捋了几下。他有耐心,但有耐心也要有一个大致的期限。
谈照给温明哲的承诺是最多一年,谋划到大选期间,但这显然不是温明惟期望的答案。
“你觉得呢?”谈照试探。
温明惟一副慵懒神色,淡淡道:“两个月,要么成功,要么收手,拖到年后就没必要了。”
“……好。”
绵绵的风雨声穿透夜色,如有实质地裹住床上人。
他们只做了一次,但谈照一整夜没离开温明惟,稍一清醒就忍不住吻他,仿佛今天是某个温明惟不知道的特别纪念日,谈照有无穷无尽的浓情要交予他。
这是10月5日的凌晨,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四天,8日上午,城市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开,露出一片水洗过的湛蓝天空。
管家一早便带着几个人清理花园,把风雨打落的枯枝败叶扫走,栽了一片适应秋冬季的新花卉。
谈照出门时路过那片新栽的花,看了几眼。深绿的叶簇拥着鹅黄花苞,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叫“晚灯玫瑰”,耐寒性极强,能在雪夜盛放。
花是温明惟选的。昨天管家手捧花枝,呈上十几个品种让他拿主意,但温明惟似乎没细看,随便选一种打发了管家。
温明惟是个乍看富有耐心,很会生活,其实对生活没什么兴趣的人。他的脸映在绚烂的花枝前,尽管唇角噙着笑,也看不出几分热情。他回头问谈照的意见:“你喜欢哪种?”
“都行。”
——谈照也没好到哪去。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
谈照出门后打开看,是温明哲的消息。
这几天温明哲和他频繁联系,一副自己人的口吻,但本人依然行踪莫测,谈照问他要不要见面时,他回答:“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出现。”
还是那么惜命,不给谈照主动约他的机会。
但谈照的要求温明哲都满足了。
他帮谈照办了一个合法的新身份,走的是境外黑户移民进联盟的路子。联盟每年都有大量类似的新注册公民,手续卡得紧,但给够钱就能通融。
谈照不方便亲自出面,只好由温明哲代办。
温明哲把一张公民卡,一份配套的密码,指纹数据,以谈照秘书的名义邮寄到公司,交给他。
谈照登录公网改信息之前,温明哲在电话里谨慎地提醒:“记得换设备换网,如果不小心被监控,你换几个新身份都没用。”
“我知道。”谈照改完密码,抹掉旧指纹,录入仿生虹膜数据,确保除自己以外没人能冒用这个身份,问:“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明哲道:“你很急吗?温明惟给你多少时间?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这是我的事,我有分寸。”谈照态度冷淡,“你只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其他不需要过问。”
温明哲嗤了一声:“行,我不问。但你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就算你想两头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胃口够不够大。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温明惟生性多疑,当年他连简青铮都怀疑过,你别反过来被他骗了。”
“……”谈照厌恶这些人动不动就提“当年”,敷衍地应了声,挂断电话。
今天温明哲又有新消息,跟谈照商量赌场的选址和后续事务。
开赌场等同于开公司,要投资也要费心管理,其中很多环节都是温明哲不擅长也不耐烦的,需要谈照处理。
谈照也没指望温明哲能管什么,钱给够就行。但温明哲担心他暗中做手脚,派了一个心腹手下代自己出面协助他,名为协助,实为监督。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地开始了。不出一星期,谈照又飞了一趟科安市。
他的行程温明惟知情,除了那个隐秘的假身份,谈照并不隐瞒什么。但有选择性地说实话也是撒谎,谈照一回生二回熟,像个导演,温明惟也好,温明哲也罢,他们看见的一切,都出自他的精心剪辑。
谈照周旋在双方之间,出奇的冷静。
他从不知道他有骗人的天赋,如果这么做是错误,那么他的未来也不会再有哪条路是对的。
10月11日傍晚,谈照回家时天刚黑。
开车经过花园,他又看见了路两侧栽种的“晚灯玫瑰”,这种人工培育的特殊品种在瑟瑟的冷风里茂盛得宛如假花,美丽得不真实。
车已经开到门前,谈照却忍不住给温明惟发消息:“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
发送成功,没收到回复。
谈照停车进门,厨师在准备晚餐,管家上前打招呼:“您回来了。”
谈照点头,问:“明惟呢?”
管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在楼上。”
谈照上楼找人,卧室的门开着,隐隐约约听见交谈声:
“……明天去吗?”
“嗯。”
“您一个人去?”
是温明惟和顾旌,没有上下文,谈照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推开门正要问,却见温明惟闭眼躺在床上,顾旌在帮他按摩。
温明惟刚洗过澡,长发没干透,柔顺地铺在床单上,像一片洇湿的墨。
隔一层轻薄的睡衣,顾旌双手并用帮他按肩膀。画面有些刺眼,谈照眉头一皱,想发作,忍住了——如果是以前他已经发作了。
顾旌见他回来,主动退开几步。
温明惟这才睁眼,说:“你先出去。”
顾旌应了一声,关门离开,像一道沉默寡言的影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谈照从床边扶起温明惟,帮他拢了拢头发,按进怀里,温明惟的鼻梁撞上他大衣上冰凉的纽扣,微微一凛。
“问你什么?”
“我不在的时候能不能让别人离你这么近。”
“……”
温明惟笑了,还没抬头,后颈就被扣住,谈照低头亲他,把他的睡衣解开,整个人倾身压下,将他按进床里,一身的冷气激得温明惟直抖。
自从重新开始恋爱,他们经常接吻,每次要亲热好久。
虽说是重新开始了,但感情没有开关,不能一说和好就立刻爱得死去活来,其实谈照从始至终也不确定温明惟对他的真情和假意分别有几分。
与其用理智判断感情的深浅,他更喜欢品味温明惟意乱情迷时下意识给的反应。
谈照捉住他的头发,亲了半天,后知后觉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你明天要去哪儿?”
“出差,”温明惟说,“一点小事,你忙你的,不用管。”
“和上次去浦邦一样,你要去境外吗?”
“不是,这次是真的出差。”
温明惟推开谈照几乎贴着他的脸,即使身处下位,被人压在怀里也不显弱势,舒展的五官天生没有可怜相。
他没打算对谈照说,但也没必要刻意隐瞒:“我要去基地,看看年末的货。”
第55章 狮子(15)
温明惟有很多秘密,他口中的“基地”更是非同一般的机密,谈照克制地没问他目的地在哪儿,只问了一句“多久回来”。
“可能早,也可能晚。”温明惟说,“还不确定。”
听他口气,应该是比较远。他的军工大本营不可能离首都太近,八成不在内陆。
谈照好奇却猜不出来,不禁思绪游移,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什么规模,温明惟怎么建造它,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亲眼一见。
温明惟不提,谈照也不主动打听,很有分寸。第二天分别之前,温明惟看了看他说:“有的人越来越成熟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