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斑蟒蛇道:“这位神就是‘全知之神’。”
“祂赐予了他们力量,使他们成为了觉醒者。这群觉醒者团结一致,成立了光明教会,立誓要推翻当时的邪恶统治,让光明洒遍大地。”
“之后的事情就没记载了。”
“但想也知道,他们成功了,并在确立自己的统治后,建起了光明教廷。最终,屠龙者终成恶龙。”
“我知道这段历史后,一度怀疑,这个副本给我们安排的就是这种戏码,一遍遍地重复着这种去屠龙,最后自己又成恶龙的命运。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或者说,不仅是这样。”
黎渐川听出了黑斑蟒蛇的言外之意,顺着问道:“什么事实证明的?”
“这就是你问的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了。”黑斑蟒蛇立即答道。
黎渐川恍然:“那个三十三号解谜时提到过这些,甚至把它当作主要的解谜方向或根基?”
“对。”
黑斑蟒蛇再度叹息:“但结果你也应该听说了。他虽然解谜成功,但正确率和完整率都很低,最后因为不相信丢失某样东西的劝阻,死在了脱离游戏的过程中。”
“他不是九等监区的玩家,解谜就是在最后一次晚餐上,我们所有上一局玩家的希望,也破灭在那次晚餐。”
“他解谜的具体内容,在当时被他故意隐去了很多,以文字的形式呈现了,我们并不清楚。而口述的部分,这百年来已经被滞留玩家们研究得都要发臭了,也没有看出更多东西。”
“你不是这一局第一个问我的人。我知道它也算是一个有力的筹码,所以在成为猎物前,我以防万一,将它写了下来。”
黑斑蟒蛇说着,身躯转动,嘴巴大张,腹部于蠕动间,吐出一卷兽皮来。
黎渐川操纵黑羽,小心地展开兽皮,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这位三十三号玩家的解谜内容。
这份解谜虽然残缺,但大致方向却能看出来。
只是黎渐川发现,以目前自己的思路来看,这位三十三号极可能一开始就在方向上犯了错误,有至少一半的部分,被引入了歧途,局限了目光,狭隘而不自知。
换句话说,他认为三十三号这份解谜答案,并未真正触摸到谜底。
如果这份解谜答案的内容和它口述部分的方向和思路一致,那它究竟是怎么被判定为解谜成功,还获得了魔盒的?
是玩家C在说谎,还是上一局和这一局存在某些根本上的不同,亦或是,这个所谓的解谜成功其实另有古怪?
黎渐川凝视着兽皮上的内容,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诧异与迷惑中。
说实话,这份解谜答案和他想象中它的模样,太不一样。
第312章 三六九等
在黎渐川原本的猜测中,上一局解谜成功的答案不说有多高的正确率和完整性,但至少应该在方向上不出错,与真相有一半以上的重合度。可这份谜底答案显然做不到这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渐川沉默了一阵,收起兽皮,宣告了这场交易的结束。
“我见过D,她是猎人。”
黎渐川最后试探道:“你们是恋人,应该有默契吧,你为什么没有去找她?”
黑斑蟒蛇像看傻子一样盯着黎渐川看了两眼,嗤道:“我们是恋人,可这又不是什么牢不可破、不能更改的东西。当我一进来就被定为猎物,而她却成了猎人时,我们之间就注定没有了默契,只剩下猜忌。”
“这个六人小队里实际上只有你和E是这一局的玩家,其他四个都是上一局的滞留玩家,只是A、B在明,我和D在暗而已。”
“D早就知道那两份《猎物守则》,要是你是她,看到自己的恋人变成了猎物,还主动去找她这个猎人,你会怎么想?你能保证自己一定不怀疑对方是觊觎自己的,是来杀自己的吗?”
“感情,信任,是太过脆弱的东西。”
黎渐川盯着黑斑蟒蛇的眼睛,没能从其中看出这番话的虚实。
黑斑蟒蛇和黎渐川对视着,突然也道:“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黎渐川收回视线,无所谓道:“你想拉我入乙的阵营,利用我的心思,大于想杀我的心思,所以我想利用你,压榨你的情报的心思,也大于想杀你的心思。”
黑斑蟒蛇道:“我以后可能会真的来杀你。现在杀我是最好选择,绝了这个后患。”
黎渐川扫他一眼:“以后再说以后的。不是确凿的后患,我没有提前杀人的习惯。而且,杀太多玩家,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黑斑蟒蛇眼神微动。
双方已经在这处树洞附近耽误了太久时间,交易结束,简短地试探过两句,也就不再纠缠,各自小心离去。
黎渐川动用了一次镜面穿梭。
虽然他的特殊能力依然被局限在金色堡垒内,无法连接外界,但在狩猎区内,想要甩掉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和尾随的身影,这项特殊能力依然是最为方便快捷,行之有效的。
确认自己身后已经干干净净后,黎渐川从镜中通道出来,参照着他选择的甲的那份《猎物守则》,回到树洞附近,沿着这处恢复人身时所处的位置,向前走去,一直不间断地,行走了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黎渐川能感受到整片狩猎区都在接纳他,保护他,他心底之前莫名出现的愤怒情绪,也渐趋平静,似乎在沉淀着,等待化为一种更为坚实的力量。
他知道,这是甲的污染在他的体内真正扎根的象征。
他已被甲彻底污染。
在他于甲乙之间做出选择时,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旦进入第三层,进入狩猎区,除去死亡,就只有三个结果,被甲彻底污染,被乙彻底污染,或暂时以猎人或伐木人的身份满额一百斤走出去,但却永远让自身陷在这种对抗挣扎中。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和惯常的经验中,黎渐川判断,选择后两者绝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被甲彻底污染究竟是好是坏,又该怎样利用或摆脱,就先边走边看了。
情绪的徐徐沉淀,令黎渐川自从进入金色堡垒第三层就有些浑噩不清的大脑也逐渐变得清醒通透。
他很快就看到了狩猎区的出口。
甲提供的出口和乙不同,既没有大门与居民区的漂亮屋顶,也没有全息投影的守门人,它有的只是一扇突兀出现在前方小路上的破旧木门。木门孤零零立着,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了一段颇为古怪的话。
“恭喜你走出知障,回归真我。
世界上只要存在生命与种族,便天生自有三六九等。
平等是一种权利,但却没有任何力量能将它变为现实。所有自诩以平等立身、为平等而战的存在,最终都自知或不自知地背叛了它。
但请你相信,世界上只要存在生命与种族,只要存在三六九等,只要存在期许并追求平等的力量,虚假的‘我’与真正的‘我’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们如战车,如战车下的车轮,亦如车轮下的滚滚尘埃。
最后,请牢记,如一切顺利,你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看到一本书,名为《最后一个人类》。
相信它的开篇,审视它的中间,质疑它的结尾。”
黎渐川定睛看着这张纸,将其上的内容牢牢地刻进了脑海中。
这算是甲给每一个被它彻底污染的人的临别赠言,隐含着甲的立场和目的。
纸上的文字在黎渐川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只留下破旧木门伫立。
黎渐川没什么犹豫,直接推开木门,向内警惕地观察了两眼,抬步走了进去。
木门内,并不是黎渐川之前见过的居民区的街道和喷泉,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卧室内家具齐全,但除了满满一衣柜的正装外,却没有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卧室外的空间也是如此。
黎渐川在这栋与九等监区的棺材屋们截然不同的大房子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他想了想,回到卧室,选了套正装穿上,恰好合身。仔细梳理过头发和面容,黎渐川调整了下站姿,像一个真正生活在金色堡垒里的老爷一样,离开房子,走了出去。
外界的居民区果然就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样,洋房整齐,街道干净,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蓝天白云映着颜色梦幻的建筑,宛如梦境中最理想的城市一般。
这栋房子大概处于居民区较为偏僻的角落,街上空无一人,但隔得远些,却能听到邻近街区颇为热闹的人声。
“没有电子眼之类的东西……这算是老爷们的隐私自由吗?”
黎渐川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边循着声音往热闹处走去。第三层通往一二层的通道在哪里,该拿到什么来开启,他总得找人仔细打探打探,才能知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情报似乎还真不用去打探。
黎渐川刚转过街角,远远望见一处广场上聚集着的人群时,广场上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声,开口就颇具威严地压下了底下老爷们的吵嚷。
“所有居民请注意,保持安静,不要再大喊大叫,做出有失身份的行为!”
“我们知道大家都很关心金色堡垒的存亡。我们也可以告诉大家,下面那些平民,确实如百年前的我们一样,建立了秘密教团,拥有了觉醒者,更是发动起了一场试图灭亡我们的战争……”
刚刚安静了一些的广场瞬间炸开更大的嘈杂。
那些或严肃或端庄的面孔都露出了骇然惊慌的神色。
很显然,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作为已成恶龙的屠龙者,怎么会不了解曾经的自己,又怎么会不害怕曾经的自己?
黎渐川趁这短暂的慌乱,悄悄混进了人群里。
“安静,请安静!”
广播声更大。
“只是一些都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蝼蚁的叫嚣,值得恐惧吗!”
“不要忘记,这一百年来,我们封锁了他们的科技,削弱了他们的力量,掌控了他们的生命……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他们仅凭觉醒者、全知之神的恩赐和几座粗陋的空中堡垒,就想击败我们,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应将他们视为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已经放弃我们的神明,其余不过是神明的棋子而已。”
人群前排一位西装革履的女士忽然冷笑出声:“除了某些人的纨绔后代和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站在这里的人谁手里还没有点儿执政的权力?安抚人心的那套说辞就不要拿来浪费时间了,金色堡垒底部都要被我们看不起的蝼蚁们轰穿了!”
“现在,要么立即打开大会议厅,举行一次议会,商议战争事宜,要么就干脆利落地告诉我们,你们三位执政官到底是否达成了一致,又有什么安排……否则,没人能阻止我们今天开启第三层通往一二层的通道!”
这位女士的话引起了大片的赞同声。
但也有人狐疑地瞥着她,像是有不好的猜测。
广播里的男声低沉道:“白碧茹,要不是你对金色堡垒的贡献极大,又一直都是这样莽撞愚蠢的性格,我真要怀疑你就是秘密教团或四大公司派进来的间谍了!”
名叫白碧茹的女士神色不动,依旧冰冷:“觉得我愚蠢,我小题大做,我煽动人心?”
“霍金斯,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就算我们拥有再强的力量,再大的优势,也始终笼罩在历史宿命的阴影下。金色堡垒现在的情况,和百年前的光明教廷何其相似……光明教廷当初对战我们,想到过他们可能会输吗?我们的觉醒者甚至连他们的傀儡都打不赢!”
“可那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呢?”
“轮回已至,你却还如此狂妄自大,让我们拿什么相信你们!”
这声音振聋发聩,广场上瞬间沸腾起来。
广播静了几秒,又一道新的声音响起:“请大家安静。我是罗松,有关这次战争的安排,除机密部分外,我们可以全部告知大家。”
“另外,通往一二层的通道我们也允许大家开启。希望大家知道,不是我们三名执政官不愿意大家开启通道,而是以往所有想要开启一二层通道的居民,都遭受了莫大的恐怖,我们至今仍不清楚金色堡垒一二层现在的情况,冒失行事不是上策。”
似乎是罗松这个名字较受尊崇,这次话音一传出,广场上的声音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