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杀喊话响起,大约迟了两三秒。
黎渐川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道击杀喊话好像有点怪怪的,比起之前还要更加冰冷机械。
“宁永寿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么?”黎渐川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狸花猫抖了抖耳朵,倒也没避而不答,只是懒懒道:“你有猜测,我也只是有猜测,真正的、确切的肯定是已经无法得知了,只能大致知道是和预言、引导命运、安排未来、加诸设定之类的有关。”
“魔盒游戏赋予每个玩家的特殊能力都不相同,玩家经过一场场游戏,也会为这项特殊能力加加减减许多东西。要是单凭交战就能把特殊能力猜出来,那也只能是面对新人玩家,或者刚刚更换了特殊能力的老玩家,他们还没来得及妆点他们的特殊能力。”
这个回答和黎渐川预想的差不多。
对于宁永寿的特殊能力,他也仅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关键在于,他始终相信没有玩家能真正预言未来。所有被安排好的未来,都重在一个安排,只要能够冲破安排,就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宁永寿已死,奇异物品散落。
黑羽和纸人们已经默契地开始瓜分起来。
黎渐川拿到了包括翡翠扳指在内的三样奇异物品,狸花猫则收起了包括飞毯在内的其他东西。
两人目前的状态和实力明显都是七号占上风,黎渐川相当能屈能伸,对这分配毫无意见。
此外,经过与宁永寿这一战,黎渐川也意识到,奇异物品这种东西也并非是越多越好。
当然,如果七号真想要出手的话,他也有自信,自己不见得就是被杀的那一个。
狸花猫似乎看穿了黎渐川的一些想法,小纸人忽然大大地咧开嘴,尖尖笑道:“大部分奇异物品就这么分给了我,你却好像真的是一点不甘心都没有……哎,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这样吧,我给你一些小小的提醒。我这样的老实人是不会占你的便宜的。”
它晃了晃脑袋:“第一个小提醒,要更多地看重你的特殊能力,少关心一点那些奇异物品。我只听说过有封禁奇异物品的副本,没听说过有封禁特殊能力的副本,你懂吧。”
“第二个小提醒,随身携带的奇异物品数量最好控制在五个或五个以内。”
小纸人啧了声:“奇异物品这东西,既包括现实世界的实验品,也就是我们能拿到魔盒里,在游戏里用用,在现实里躲远点的这些,也包括魔盒游戏里的某些怪异,也就是那些真正有生命意识的,我们半点碰不得的。前者呢,本来就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稀少,许多大佬玩家都不一定有多少。你信不信,就算是魔盒排行榜第一的Ghost,手里都没有超过三十个奇异物品……”
黎渐川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撩起眼皮扫了眼狸花猫。
不信,他还真不信。
“而且奇异物品用得多了,也有两点坏处。”
狸花猫没有意识到魔盒排行榜第一的家属就在眼前,继续说着:“一是容易产生依赖,还妄自尊大,觉得自己有这么多奇异物品,简直厉害得没边儿。你以后多走几个副本就知道了,奇异物品可不是万能的。它们在低端局是完全禁用的,高端局有的副本也禁用。要是它们真的无往不利,那我们这些玩家和世界上那些组织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进行基因改造和机械仿生研究?”
“外物终究是外物。”
“第二个坏处,你现在也应该意识到了。奇异物品的负面效果是会叠加的,对精神体的消耗也是非常巨大的,拥有的越多,消耗越大,也就越接近疯狂。当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不使用,仅仅只是携带在魔盒里,都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所以很多老玩家都会严格地控制自己奇异物品的数量,同一类型的不会都留下,也尽量避免会叠加的负面。老玩家里有一件两件的,算穷的,维持在五件左右,属于正常。超过五件,又在十件之内的,已经是魔盒排行榜以下相当强大的玩家。至于十件以上嘛,要么是神仙,要么是疯子。”
这两个算得上是相当诚恳的提醒,倒是让黎渐川对七号有点刮目相看。
这些老油条,都有点让人摸不透。
“行了,时候不早了,就不在这儿耗着了。”狸花猫懒洋洋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管是你还是我,距离谜底都只剩一步之遥,既然我没把握杀你,你也没把握杀我,那就拼脑子吧。”
“不跟你废话,找线索去喽。”
“对了,最后一个小提醒,冯天德我没杀,是我骗你们的,哈哈哈哈!”
小纸人嬉皮笑脸地使劲挥手。
狸花猫转身,带着它的纸人大军沿墙头向前奔跑,只一错眼,便消失不见。
黎渐川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一松。
他也没有继续停留在胡同内,没有纸人和宁永寿的控场帮忙阻挡,四周有更多的球体怪物涌了过来。
他不打算和它们硬碰硬,只利用镜面穿梭离开,于镇上某个偏僻之地偷袭了一只球体怪物,取了一管黏液。
这次他早有防备,在液体异变之前就将其关进了鸟笼里,果然顺利地阻止了异变。
带着这一管液体,黎渐川不顾伤势,再次镜面穿梭,轻车熟路地潜进了丁家老宅内,四姨太的秘密实验室。
路上,黎渐川从某个镜片的画面里看到了十二号那只蜘蛛的尸体,看来她到底还是死在了全镇通缉里。
她勉强算是他的战友吧。
黎渐川想了想,走出那块碎镜片,将一朵路边采来的小白花放到了那具蜘蛛尸体旁。
次日七月十五,细雨蒙蒙。
特殊场全镇通缉结束,蓬莱观开坛做法,朋来镇派人领戒。
黎渐川也冒着雨气,走出恢复安宁的朋来镇,登上了小定山。
一切谜团,便将在今日解开。
第255章 谋杀
黎渐川到小定山山脚下的时候,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属于李二太爷。
今年中元节本该来领戒的是李家李新棠,但他已死在了昨日,李家找不到人,着急忙慌的,也就只能请出这么一位年迈老人来顶包了。
除车夫外,马车内外已无人了。
黎渐川从旁掠过,因没了全镇通缉的显形效果,便真如魂魄一样透明不可见,没有人影,只带去了一丝森冷寒意,令正在拴马的车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左右望了望,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惊悸。
这样的日子,朋来镇又那样多的神鬼传说,常人总是难免多疑畏惧。
没错。
天亮时分,特殊场全镇通缉结束后,整个朋来镇的异象都尽数消失了,所有疯狂蠕动进攻的球体怪物也都缩回了各自的屋子,重新变回了“常人”。他们好像完全不记得前一晚的狂乱。
镇内没有留下一丝异样的血污,死在全镇通缉里的镇民怪物,也都被默认为不知何时离家远去的人。
黎渐川知道,这里有一种力量在掌控着整个副本,修补漏洞,掰正扭曲——眼下这些只是一点小小的表现,更深层次的,只有从三条时间线的相互影响和玩家游戏时间之外的空白时间段的变化,才能窥见一些——他如今已经确信,这不仅仅是魔盒游戏本身的力量,而是与那位神秘的孙朋来脱不开关系。
毕竟,这局副本的很多变化之间都有明显的矛盾之处。
有些变化很符合魔盒游戏的目的,也比较遵从游戏的底层原则和逻辑。
有些则好像恰恰相反。
只要厘清这一点矛盾的根源,黎渐川那块名为真相的拼图,就能真正完整起来。
而能够解开他最后这点迷惑的,不出意外,就在这次领戒。
这场将蓬莱观和朋来镇看似松散实则紧密联系起来的法事,好像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地藏在暗处。
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所有人似乎又都对它并不了解。它蒙盖着层层迷雾,让人难窥究竟,仔细看来,才发现它居然才是那根将所有碎珠串连起来的丝线。
因为这线极细,所以之前没有玩家特别重视它。而现在,不会再有玩家忽略它。
黎渐川抵达蓬莱观的时候,脚下的青石山路已被细雨彻底洇湿,两侧林叶滴下一串又一串郁郁的绿,令整座山林都分外鲜碧。
山林深处,蓬莱观依旧如上次见到般,静默无声地屹立在那里。
只是比起上次,眼下的蓬莱观大门敞开,里里外外都挂满了黄幡,明显是一副将要开坛做法的模样。而黎渐川,身边也不再有宁准陪同,只独身一人,一路上山。
想到宁准,黎渐川便又抬头看了眼。
他记得当时宁准就是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那是小定山更深处,也是大雾笼罩时,疗养院虚影浮现的地方。
他是察觉了什么异样,还是感知到了故友孙朋来的存在?
黎渐川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眼底下意识就飘起了笑意。
“两位施主,午时将至,领戒法事就要开始了,切莫再要停留于此。”
正值黎渐川出神思索时,一道熟悉的童声传来。
随这声音,有三道人影从蓬莱观的大门内迈出来。
其中两人眼熟,一是蓬莱观遇到过的小道童,一是深受李二太爷信重的老管家,还有一人小厮打扮,约莫也是李家人。
小道童在劝这两仆离开。
可两仆却不愿离开,老管家道:“仙童,不是我等为难观中,而是往年皆没有这个规矩,都能允家里人在观外等候,不是非得下山去。而且你也瞧见了,我李家出了意外,这次领戒来的不是年轻一辈,而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已是这般大的年纪了,倘若有个好歹,我们是真没法交代。”
“就当真不能如往年一般,就让我们候在这林子里,等待法事结束?”
小道童也为难,但还是摇头道:“不瞒两位施主,这是观主的意思,今年领戒法事不关观门,亦不能留外人在小定山上停留。”
老管家愁苦哀叹,却也没有别的主意。
冯大师既发了话,那就是改不了了,他便也只能领着小厮下山去。
果然,冯天德不仅没死,还明显有倚仗有秘密。大摇大摆办领戒,也并不怕别的玩家来杀他。这人看着轻狂疯癫,但其实不然。
目送那两仆下山行远,黎渐川没有立刻踏进蓬莱观内,而是寻了一棵参天古树一跃而上,俯瞰整座蓬莱观,观察其内的情况。
观内阴阳太极模样的小广场上,已布好了道场。
道场正中央列出了一座法坛,被广场四角那些镶嵌着怪异眼球的石像拱卫着,升起血红色的炉烟。法坛上一片空荡,除了一座香炉,没有任何供奉或做法之物。
法坛前一左一右立了两名道童,底下李二太爷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不只是吃了那所谓的药丸睡过去了,还是仍清醒着。
这分明是场寻不到规矩的、不伦不类的道家法事,不见庄严浩荡,反倒有种奇诡气氛。
观内又如此寂静地又过了一阵,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后,冯天德一身黄色法衣绕了出来。
他的模样似有些奇怪。
脸上垂盖着一道朱砂写就的黄符,遮掩着他的五官,令人看不真切。而行走之间又有种说不清的虫类的扭曲感,好像他走来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虫。他手上还捧着一个被黄巾盖住的物件,黎渐川猜侧,那大概率是领戒需要用到的唯一一件东西,李新棠的爹曾亲眼见过的活人脑。
冯天德一路快步行来,径直将那物件放到法坛上,然后伸出两手,一手一个,直接将两名小道童拖到面前,用力掐死。
这一举动太突然,黎渐川没想到,两名小道童也猝不及防。二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叫,便没了气息,软倒在地。
“别怪你家观主心狠,谁让这法事的一切都有定数,若多了你们两个,旁的就要少两个了。那可是你们观主的客人,可不能少了。”冯天德怜悯地喃喃说着,又一扬拂尘,将黄巾掀开,朗声喊道,“午时已至,开坛领戒——!”
这喊声遥遥传出,如晨钟扩散,几乎覆盖整座小定山。
黄巾落下,一颗犹在跳动的人脑现于法坛之上。
人脑甫一出现,广场四角的怪异雕像便震颤抖动起来,其上锁链与黄符全部齐齐掉下,昨夜全镇通缉时听过的那种混乱呓语再度出现,飘荡于整个蓬莱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