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不屑冷笑,又有些开心,“至于我逃出来的办法,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暴走的开膛手的厉害根本是人类无法想象的。他在那晚获得一项非常强悍的能力,短距离瞬移。”
罗拉的眼中残留着后怕:“没人能从他的刀下逃脱,他就像一道影子,在你眨眼的瞬间就会将手术刀捅进你的肚子,那根诡异的木桩会逼开你的嘴,让你连呼喊都不能。他很快把他们一个个杀掉,我走投无路,就冲进了傲慢街十三号,我一直工作的面包店。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或许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我一度认为自己死定了。
“但开膛手没有追进来。
“我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因为之前死去的那三个蠢货也有人试图逃到其他店里,却一样被杀掉了。”
她的眼睛亮起冰冷兴奋的光:“我意识到,这家面包店或许不太一样。康恩来调查过,而现在杰克又无视了它。我决定搜查一下整个面包店。然后,我就在老板的卧室里,发现了这个。”
一条黑色的蕾丝裙被她从桌子上拎起来。
是她刚从布包里掏出来的证据之一。
“我联想到了康恩被追杀的缘由,那块黑色裙子碎片。”罗拉说,“我猜,那块碎片,或许就是这样一条黑色裙子上的。”
哈里看着那条边角染血的裙子,神色变幻,摇头道:“这不足以成为指认他是杰克的证据。”
“不止这些。”
罗拉淡淡道,“事实上,我产生这个联想时,并没有怀疑老板就是杰克。但就在我想拿上一条裙子,离开面包店时,老板突然回来了。他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斗篷,将我堵在了店里——哦,幸好不是他的卧室,不然我可能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揭开真相了。
“他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面包店里,我拿出我的毛线团,回答他我是来拿落下的东西。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和我说了一声晚安。
“他的眼神令我毛骨悚然。”
罗拉的语气有些发寒:“我忽然想到一件被所有人忽略的事——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色欲街的妓女是很少会离开红灯区,去其它街道做生意的,除了去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而且杰克的案子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专杀妓女的名声已经传了出来,那些妓女都非常小心警惕,不会独自行动,也不接陌生客人。
“那么,除了最开始的一个,其他晚上,她们是为什么离开红灯区,独自前往其它街道?”
宁准的神色一动。
罗拉露出笑容:“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熟人作案。或者说,杰克会在某个晚上,穿上黑色的蕾丝裙,扮成男妓,在僻静无人的地方请求被害人陪他去其它街道购买一些东西。
“这不是独自出门。
“他们做着同样的生意,并且这位可怜的男妓也同样地这样害怕开膛手杰克,她们不会太忍心让他一个人独自离开街道。另外,色欲街的地理位置也很好,它距离每一条街都不算远,一来一回不需要太多时间……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妓女正好就要离开街道去购买什么,而可怜的男妓愿意主动陪同,这可是再好不过。
“但是被邀请的妓女们并不知道,陪伴她们的并不是什么同伴,而是死神。杰克会将她们带到偏僻的角落,残忍地杀掉。然后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柔柔弱弱地离开。等到警察赶到时,只会看到一具被剖开的尸体。他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目击证人。”
罗拉顿了顿,慢慢呼出一口气。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经过。但这都是凭空的猜测。然而巧的是,就在这一晚之后的白天……”罗拉目光如炬地看向黎渐川和宁准,“你们去了德兰镇。”
宁准唇角微掀:“你的小老鼠,跟进了庄园?”
“那当然没有。”
罗拉耸耸肩,“如果它真的进去,恐怕我只能为我可怜的小鼠收尸了。虽然没有进入庄园,不知道你们在庄园经历了什么,但我的小鼠却听到了德兰镇上关于吉尔特庄园的传说。比你们的版本更丰富些,至少我从镇民口中知道,娶了莫莉夫人的那个穷小子,就叫亨利。
“我敢肯定,这个亨利,就是几十年前色欲街那个妓女的儿子。
“亨利当初为了娶到莫莉夫人,答应结婚之后改姓吉尔特,所以他后来其实是叫亨利·吉尔特。
“吉尔特这个姓氏让我觉得十分眼熟。但我却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我在第四个白天,去面包店上班时,看到老板桌子上堆着的签名便笺——吉尔特,喔,这家面包店的老板就姓吉尔特!
“我想我知道了谜底。”
罗拉敲了敲裙子旁的那张便笺纸。
彩色玻璃窗透进来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
穹顶的浮雕与彩绘被照亮,光影交织,尘埃在寂静中浮沉,空旷的教堂内静静地回荡着罗拉一个人的声音,充满了穿透时空的回忆感:“故事或许是这样的。几十年前,一名色欲街的妓女在召唤邪神的降生仪式下,生下了亨利。亨利没有父亲,童年过得十分悲惨,甚至可能被当作一名男妓培养,从小便心理扭曲。
“在他长大后,他想要摆脱过去,就离开了色欲街,来到德兰镇生活。
“恰好那个时候德兰镇的莫莉夫人失去了她的丈夫,亨利不甘贫穷,勾搭上了莫莉夫人,并很快俘获莫莉夫人的芳心,和莫莉夫人结婚,并更改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吉尔特庄园的主人。
“但莫莉夫人却不幸病死了。
“真爱死去,对亨利的打击很大。德兰镇上的人说,那段时间有人看见亨利,都是一副饱受折磨的憔悴模样。或许是怕触景伤情,亨利离开了吉尔特庄园,回到了白教堂街区,定居下来。
“没有了莫莉夫人的爱意,他慢慢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扭曲的心理。他饱受这种可怕折磨,并怨恨将他生下来的母亲。
“但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他便将报复的对象换成了其他妓女,尤其是怀孕的妓女。他认为她们不该将孩子生下来。他将对母亲的怨恨,全部转移到了这些女人身上,对她们展开了无情的杀戮。
“而且亨利曾经自学过医术,这正好印证着杰克出色的解剖手法。”
罗拉语速平缓地说,眉间意兴飞扬,“……以上,就是我推测的全部真相。最关键的证据,就是这三样。”
几人的视线落在桌面上。
黑色蕾丝裙,便笺,和最后一片红色的女人面具。
别人或许不认识,但黎渐川却对那副面具十分眼熟——开膛手杰克追杀他的那一晚,戴的就是那副面具。
这是罗拉从面包店找到的,也就是说,面包店老板确实就是开膛手杰克。
“精彩绝伦的推理!”
哈里男爵激动地站起身,仿佛一刻都等不及地拉住了罗拉,“亲爱的罗拉小姐,我们已经证实了开膛手杰克的身份,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将这个恶魔抓住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罗拉小姐!”
手臂微疼。
罗拉扫了一眼哈里男爵抓着她的手,有些诧异这个NPC的力气。
但她得到了承认,想必抓住杰克之后,哈里男爵就会将魔盒给她,她也一刻不愿意等了,压着昂奋的心情,颔首微笑:“乐意之至,男爵大人。”
“那我们快走吧,苏格兰场的警员还在等我们!”
哈里男爵拽着罗拉,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冲出了教堂。
经过黎渐川和宁准身边时,罗拉轻蔑地勾起唇角,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不会留下你们这样的敌人。你们会死。”
黎渐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宁准则是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罗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教堂内安静下来。
阳光洒满桌椅间,暖洋洋地铺落身上。
黎渐川掐着宁准的后颈,把他从身上拉远点儿,语气感叹道:“真是缜密完美的推理,符合事实的真相。”
宁准有些诧异黎渐川突然开了口。
但是面对黎渐川的评价,宁准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懒懒地歪在他身上,低声笑:“你猜她等会儿是活着回来,还是死了回来?”
宁准望着头顶的宗教彩绘,满意道:“不过无论死活,我们的试探都完成了。感谢无私且愚蠢的一号,为我们得到真相,奉献了一出破绽百出、引蛇出洞的推理。事实证明,你的提议是正确的,罗拉女士确实是个好人……”
感叹的余声未消。
一只尖叫的老鼠突然冲进了教堂的大门,在撞上桌腿时猛地变成了矮胖的女人。
在她身后,一道拉长的影子缓慢地走进来。
哈里男爵甩了甩手指上的血,对着地上满身是血的女人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罗拉小姐,你在跑什么?
“杰克已经抓住了,你不想要魔盒了吗?”
罗拉惨白着脸看着哈里男爵,浑身都在发抖:“你是谁……你、你不是说明人……你到底是谁?!”
“他是说明人。”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
罗拉蓦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慢慢站起身的宁准。
宁准看向哈里男爵,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但他也是谜底。您说对吗,哈里男爵……或者,该叫您亨利先生,杰克的继父?”
第17章 雾都开膛手
罗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哈里男爵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宁准。
他瘦长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却让人无端感到一阵阴冷渗骨:“莱斯先生,您该知道,这个世界只认可真相与证据。”
“我也这么认为。”
宁准弯了弯唇角,刚才一身刀锋一样逼人的气势又突然散了,一屁股坐到了身后黎渐川的腿上。
黎渐川面皮微抽,还是沉声喊了句:“真空时间!”
阳光与尘埃齐齐凝固,世界褪成黑白。
哈里男爵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黎渐川和宁准,眼神阴沉如暴风雨的夜。
“真空时间”每局游戏每个玩家只能使用一次,宁准的用过了,这次就只能用黎渐川的。而当真空时间被用来解谜时,一般情况下,它将会获得近乎无限长的时间,并禁锢场内所有玩家,直到解谜结束。
“我不会杀你。”哈里男爵语带讥讽。
宁准桃花眼微抬:“你当然不会,因为这里是白教堂。这也是我误导二号选择这里进行解谜的原因。你在这里诞生,或许还受到这里的束缚,所以在之前,你才会将罗拉带出教堂动手。”
哈里男爵阴鸷的眼神一暗。
罗拉回过神,却又懵了一下:“你不是二号?”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宁准身后的黎渐川。
却见黎渐川沉着脸,一副狂犬病晚期的冷酷暴躁模样,低沉开口:“我是十一号。”
罗拉一怔,看向宁准:“你是十号?……你和十一号的座位挨着,住处也相邻,难道……你也有魔盒,十一号是通过你的魔盒带进来的?”
既然罗拉在餐桌上说过她有魔盒,那就不难猜到黎渐川和宁准的关系,毕竟他们两个从未掩饰过。
“死的是二号……”
罗拉低头喃喃念了半句,猛地抬起头,眼珠发红地盯着宁准:“你在拿我和二号当探路石?!”
宁准露出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眼神却凉如寒冰:“对。不然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吗?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只许她杀别人、不许别人杀她的天真蠢货吧。你应该也经历过三四局游戏了,这么愚蠢的表情,露出来给谁看?”
被这样一双冰凉幽沉的桃花眼注视着,罗拉的心突然开始恐惧地发抖。
像有盆冷水兜头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