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员不慌不忙地笑道:“或许我是到餐车去接热水了。您知道,一等车厢和二等车厢是没有热水间的。”
“可能吧。”
宁准也跟着笑了下,口中的话锋一转:“那您刚才也是去接热水的吗?您似乎没拿水壶。”
“哦,不。”列车员道,“天已经要亮了,早上五点半,我是去做了值班的交接,马上要去休息了。”
黎渐川注意到列车员手里的册子,状似好奇道:“交接之前还要再核对一遍乘客名单吗?”
列车员道:“是这样,先生。”
说着,列车员越过黎渐川等人,按开了一等车厢过道的灯,原本和二等车厢仿佛镜面一样复制粘贴的过道竟然在这灯光的照耀下,恢复了一等车厢的模样。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他们的错觉。
而这时,车厢连接处的吵闹似乎惊醒了一些人。7号包厢的门打开了,已经穿戴整齐的卡萝夫人抱着她的儿子马库斯走了出来,看到聚集的众人,神色一怔,奇怪道:“出了什么事吗?”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她好像真的对昨夜的一切一无所知。
“哦,这是怎么了?”
卡萝夫人一眼看到了发抖的费雯丽,过去将费雯丽搀扶起来:“可怜的姑娘,你在害怕些什么?”
“詹妮……詹妮死了!”费雯丽恐惧得发颤的眼珠从凌乱狼狈的发丝前抬起来,不断地涌着泪水。
卡萝夫人一脸惊吓:“詹妮,那是谁?你的同伴吗?怎么会有人……”
列车员在旁边无奈道:“乘客,希望你谨言慎行。列车上并没有任何人死去,至于你说的你的同伴詹妮,那位姑娘在天亮之前已经在多兰城车站下车了……我们这里还有她的登记记录。”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列车员打开了那本册子,展示给卡萝夫人和费雯丽。
黎渐川挪动了下脚步,越过列车员的肩头,也看到了册子的内容。
这是一本乘客登记册。
在列车员展示的这正反两页里,记录的全部是一等车厢和二等车厢的乘客上下车时间地点,和车票信息。
其中9号、10号两个包厢,原本住着这两男两女四名学生。但在死去的詹妮和另一名男学生的名字位置,却加了一行字:“到站,多兰城。”
黎渐川不动声色地向前移了一步,果然看到右上角第一个名字,瑞雯的旁边也写着同样的文字。但在4号包厢,那对双胞胎的位置,却只写了一个名字,莉莉特·露丝。
“……你说的这些人都已经在多兰城下车了,乘客。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并不存在失踪和死亡的说法,我没有理由欺骗您……”
列车员还在解释着。
这时,安抚好杰克逊的史密斯走出他的包厢,过来看了一眼双胞胎中的那个姐姐:“这位女士,你的妹妹呢?也已经下车了吗?”
这位神情清冷的年轻女人目光戒备地看着史密斯,冷冷道:“我没有妹妹,先生。”
黎渐川神色一顿,多看了她一眼。
列车员转头道:“是的,乘客,这位女士是独自乘上列车的,她并没有什么同伴,或者说妹妹……恕我直言,几位乘客,你们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你们,生病了吗?”
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刻意地放轻了,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黎渐川从列车员的表情中看出了怀疑。
他在怀疑他们就是某个精神病患者。
引起重要NPC的敌对性怀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黎渐川立刻调整了神色,随意地笑笑:“有可能,这一晚有些失眠。”
宁准开口道:“餐车的早餐准备好了吗?我和伯利克都有点饿了。”
列车员像是被成功转移了话题,微笑道:“那是当然,您和您的朋友随时可以前往餐车用餐。”
昨晚的一切似乎就是从卫生间和餐车引起的。卫生间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线索或许就在餐车里。黎渐川和宁准想法一致,一块整理了下略有些凌乱的衣服,走进了餐车。
餐车里一如既往的整洁。
空荡荡的桌子间,只有一个人正在狼吞虎咽——是伍德。
黎渐川有点意外,他竟然没有死。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正常的。毕竟伍德虽然被隔离了,但只要他并不是那名真正的患者,天亮后就会被正常释放,忘记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并被传染上一种怪病。
所以他活着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但跟在他们后头进来的史密斯似乎是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挑了个距离伍德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卡萝夫人和马库斯紧随而来。
黎渐川没有去管其他人,他和宁准挑着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侧对着玻璃窗,发现了餐桌与昨日的不同——桌面上多了一份报纸。
“多兰早报。”宁准微微低头,“日期是12月24号,今天。应该是停站时送上来的。”
黎渐川拿起报纸抖开,浓浓的新鲜的油墨味散开来,报纸的头版头条,醒目的一则新闻直接撞进了他的视野:“12月24日晨,多兰车站挖掘出七具尸体。尸体死状凄惨,头身不符,疑似被杀害后遭凶手重新拼接缝补,因腐烂程度较高,无法辨认七名死者身份……”
第119章 患病的寂静列车
黎渐川从报纸后抬起眼,扫了下餐车里的情况。每张餐桌上都放有这份报纸,但每个人拿到报纸后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昨晚死去的人里,两名学生、二等包厢的三个男人、双胞胎中的妹妹、瑞雯——加在一起,正好是七个。
多兰车站的七具尸体,昨夜换头游戏死亡的七人,还有那张纸条上的诗歌。
七。
这个数字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陆陆续续有一等车厢和二等车厢的其他乘客进到餐车里来。
餐桌对面,宁准已经点完了餐,服务员离开,黎渐川顺手把报纸递给了他:“多兰城的早报,没什么有趣的事。”
宁准翻阅了下,神色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在列车上的坏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特别短,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落入他人的视线中。
两人没有再进行什么交流,安静地吃着早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黎渐川注意到卡萝夫人突然站起身,走到了大吃大喝的伍德桌边。
马库斯被她留在了座位上,只是没有卡萝夫人在身边,马库斯似乎十分紧张,整个小小的身子都僵硬地紧绷了起来。他停下了用餐的动作,机械地嚼动着嘴里的食物。
“伍德先生,昨晚您睡得还好吗?”卡萝夫人低声问。
伍德大口喝了半杯红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随意道:“还不错,夫人。要坐下来一起吃点吗?只有早餐吃得饱,才有力气做事。”
卡萝夫人似乎有些讨厌伍德身上的酒气,微微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一点,婉拒道:“不用了,伍德先生,我已经用过早餐了。对了,伍德先生,昨晚你是被列车长叫出去了吗?你似乎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但当时马库斯已经睡下了,我没有出来看。”
这个问题一出,黎渐川的眉梢就微微挑了起来。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相信这间餐车里的其他玩家也是一样。
只是黎渐川有点没想到,率先向伍德问出这个问题的,会是卡萝夫人。
她和马库斯之中,会有玩家存在吗?
“昨天晚上?”
伍德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惑,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喔了一声,耸了耸肩:“是的,没错。列车长有些事情想要找我了解一下……我当时反应很大吗?抱歉,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昨晚我睡得很好,很可能是做了个美梦。”
“是这样吗……”卡萝夫人也不知道是否相信了伍德的话,又和伍德聊了两句,便转身回了座位。
伍德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黎渐川看得出,伍德这个回答至少从他自己的角度看,是个完整且真实的回答。这样看的话,就是游戏内针对怀疑对象的隔离如果失败,那么对方是没有记忆的。除此之外,对方被传染上的奇特病症爆发时,也不会拥有记忆。
按照昨晚的情形,黎渐川认为,那个换头游戏或许就是伍德刚刚染上的“病”。
早餐没有什么波澜地平静结束了。
离开时,黎渐川又假装去翻看意见簿,在餐车内从头到尾走了一圈。但很遗憾,他并没有在什么地方看到血迹,或者其他特殊之处。
这节餐车非常整洁干净。
回去的时候,黎渐川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间自己的包厢,便多走了两步,掏出钥匙打开了包厢门。
一眼看去,包厢内的一切和他离开时分毫不差。但黎渐川却知道,这里已经被翻过了。不过他的东西全部挪到了宁准的包厢,这里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黎渐川在自己的包厢内转了一圈,发现被翻动痕迹最多的,竟然是遮盖着车窗的暗红色窗帘。
“好像不太干净。”
宁准靠在门边,幽秘如暗夜的桃花眼眯了眯,意有所指道。
黎渐川转过身,手指叩了叩门锁,示意宁准,他没有从包厢的门锁上发现被撬动的痕迹。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是用钥匙开的锁。
一想到有某个人可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你的包厢,就算是黎渐川,都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看到1号包厢的门开着。”宁准状似闲聊一样,微微压低了声音,淡淡道,“要去看看吗?或许你可以换一个包厢,伯利克,挤在我那里不是个办法。”
“2号包厢和3号包厢的乘客好像还没有起床,昨晚我们好像没有看到劳伦先生?”
黎渐川说:“你睡得太沉了,洛文。”
“或许。”宁准微微掀起唇角。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黎渐川的6号包厢,三两步来到了1号包厢前。
就像宁准说的,1号包厢的门确实没锁,但也没有完全敞开,而是只露着一条约十厘米宽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幽暗的陈设。
黎渐川左右看了眼,车厢过道上没人,但暗处似乎有些窥探的目光。
宁准拉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熟练地从单人床开始检查。黎渐川在后,直接将门带上了。
1号包厢内窗帘拉着,没有开灯,所以光线非常暗。宁准按开灯,翻看了一下车窗附近。黎渐川则从另一头开始检查,两人这种搜查配合,已经相当默契了。
这间包厢内带着些还未被整理的凌乱,看得出确实有人住过,但门后的衣架,以及桌面床铺,都空无一物,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乘客是真的已经离开了。并且应该是自愿下车,东西收拾得比较干净,但或许离开时这名乘客有些焦急慌张,收拾东西时并不从容,一些杂乱的痕迹比较重。
除此之外,黎渐川还在床底下摸到了一条狗链,拴在脖子上的那种皮质的项圈,有三个孔,大小可以调节。
黎渐川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了下这条狗链,有些意外于这条狗链的干净。
皮质的表面很光滑,没有一丝划痕和咬痕。要知道,没有哪条狗是喜欢锁链项圈的,所以套在狗脖子上的项圈往往都会被狗用爪子蹬挠,或者在摘下来时撕咬。
这条项圈明显已经很旧了,孔的位置有很多磨损痕迹,可以看出是经常使用的,但虽然它并不崭新,却干净光滑得有些奇怪。
宁准快速查看过单人床,直起身,扫了眼黎渐川手里的狗链,眼神微暗:“这根项圈有点太大了。”
“太大了……”
黎渐川皱眉,将项圈撑开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了昨天早上瑞雯见到他们时说的话——“莎莉是一条漂亮的咖啡色的细犬,它是我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