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时礼静静看着他,没有再问徐子康是怎么得罪了他,也没再质疑别的。
“痛快了吗?”
“马马虎虎吧,”徐燊道,“本来很痛快的,偏偏就是你非要去带他上来,不过算了。Nic,酒库外面的窗户是你打开的吧?为什么要说谎?”
湛时礼问他:“你很想让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徐燊的眼中多出了愉悦:“所以你是在帮我啊?那谢谢你啊。”
“谢倒是不必,”湛时礼说,抬起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玩可以,别玩过火。”
徐燊笑得愈开心:“这得看我的心情。”
湛时礼最后留下句“老实点”离开。
徐燊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走远,闭目轻轻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气息,慢悠悠地转身上楼。
第9章 上瘾
下午六点,办公室敲门声响起,徐燊自堆积成山的文件资料里抬头:“进来。”
湛时礼推门而入,走至办公桌对面坐下:“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吗?”
不等徐燊答,又有人来敲门,他的秘书送进来两推车的项目资料,尴尬说:“这些也是廖经理那边让人送来的。”
徐燊吩咐:“放那吧,你到点可以下班了。”
秘书松了口气,赶紧放下东西离开。
湛时礼问:“这些都什么?”
徐燊说:“你不都听到了,廖经理让人送来的地产开发部这十年所有项目的文件资料,还有我桌上这些全都是。”
“他让你看这些?”
“哪能呢,是我问他现在地产开发部在做哪些项目,他说拿资料给我看,然后把这些全给我送来了,我翻了一天了,重要文件没有,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湛时礼微一抬下巴:“那你还看?”
徐燊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有空就看看吧。”
湛时礼道:“廖志宏是二少爷的人,你初来乍到,他没把你放在眼里,给你下马威,不用太在意。”
徐燊毫无意外:“猜到了。”
徐子杰死了,徐子仁刚升任公司CEO风头正盛,相比之下他这个初出茅庐才回徐家的私生子,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他说到底也是徐世继的儿子,敢这么嚣张他第一天上班就不给他面子的,背后怎么可能没有靠山。
“那你呢?”徐燊问,“我爸现在半退休了,你有什么打算?”
湛时礼看着他说:“老板安排了刘助去跟二少爷,至于我,他让我有空看顾着一些你这边。”
徐燊听着新鲜:“我爸这样安排,是让你们来帮忙,还是他不信任儿子要派人盯着我们啊?不信任我就算了,他连我二哥也不信任?”
湛时礼没有接腔,只说:“老板现在身体不好,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
徐子杰的死让徐世继受了刺激大病一场,钟智华虽然洗清了杀人嫌疑却因帮人洗钱进去了,徐世继之前为他儿子还了那笔债也被牵连,被警方传唤调查折腾了很久。现在医生再三叮嘱他需要静养,公司里没什么大事他一般不回来,公事都交给了徐子仁。
徐燊不太喜欢湛时礼这个语气:“Nic,你别拿糊弄别人的那套来糊弄我吧。”
湛时礼提醒他:“这些东西不用浪费时间看,地产开发部目前在推进的最大项目是旺角的未来新城计划,你想要的资料我那边有,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地产行业这几年势头虽然不比从前,但肇启是靠这个发家的,老板让你进地产开发部做副经理是有意栽培你,你自己把握好机会。”
徐燊问他:“你这么帮我,那我要怎么回报你?”
湛时礼说:“不必,燊少爷有这份心就够了。”
笑意渲染上徐燊的眼角眉梢:“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就现在,湛先生肯赏脸吗?”
湛时礼的目光停在他晶亮的眼睛上,点头:“好。”
上车时湛时礼收到徐子康发来的消息,也是约他一起吃晚饭,湛时礼回了句“要加班,下次吧”,摁黑手机。
旁边副驾驶座的徐燊晃眼瞥见,说:“他感冒刚好,正需要人安慰,你这么敷衍他,不怕他不高兴甩了你?”
湛时礼淡定发动车子:“不会。”
“也是,”徐燊说,“换我也舍不得甩了你。”
湛时礼懒得接这种话,徐燊忽然凑过来,贴近他嗅了嗅:“你今天身上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湛时礼顺着他的话问:“哪里不一样?”
“有点甜,”徐燊思考之后说,“你是不是吃了糖啊?”
湛时礼睨他一眼,没解释:“坐好。”
吃饭的地方是湛时礼选的,公司附近的一间空中花园餐厅。
徐燊翻阅餐单时,身后绿植隔断的另边忽然传来笑声:“一个妓女生的私生子而已,说到底是个野种,没谁会真当回事,有二少在,不必担心这些。”
湛时礼抬眼看去,十几米开外的另一桌,坐着廖志宏和两个常年跟公司合作的建筑商,正在高声谈笑风生。
被隔断阻挡了视线,那些人并未注意到他们议论的正主就在旁边。
徐燊手中餐单又翻过一页,恍若未闻。
湛时礼问他:“要不要换间餐厅?”
“这里的菜色看着挺不错的,”徐燊不抬眼地说,“为什么要换地方?”
那头的说话声断续传来,从徐家的家长里短聊到公司项目,毫无顾忌。
徐燊和湛时礼用餐到一半时,那几人才结账离开。
湛时礼道:“廖志宏跟这几个建筑商关系很密切,经常约着一起吃饭打球。”
徐燊说:“那也正常。”
湛时礼点点头接着道:“他老婆带着子女移民去了加拿大,在那边开跑车住豪宅,过得很奢侈,跟廖志宏的收入并不匹配。”
徐燊问:“Nic,你想说什么啊?”
“这几年公司的工程项目招标,最后中标的几乎都是那两家,”湛时礼说,“很难说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进了地产开发部可以留个心眼盯着他点。”
徐燊眼里生出兴味:“你说他拿这些建筑商的回佣?我二哥知道吗?”
湛时礼没有正面回答:“二少爷对自己手下的人向来护短,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从来睁只眼闭只眼,公司里忠心他的人很多。”
徐燊道:“那我刚进公司,不得低调点,一进来就找人麻烦不好吧,而且这不是显而易见地给我二哥找不痛快吗?”
湛时礼看他两秒,说:“怎么做随你。”
徐燊好奇问:“那你还告诉我这些?”
湛时礼道:“给你提个醒而已。”
徐燊看着他,忽然笑了:“Nic,这么巧我们来这里吃饭碰到他们,是你特地带我来的吗?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帮我呢?还是想拿我当枪使,去对付我二哥啊?”
湛时礼平静神情里不见半分心虚,迎视徐燊的目光,片刻沉默后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徐燊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说算了,你就是仗着我也舍不得甩了你。”
湛时礼温缓了声音:“你自己小心一点,别人在明你在暗,不用太冒进。”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徐燊不认同地道,“我是挺看不惯那位廖经理的,而且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他骂了我,我必须不能让他好过,不过报复人的方式不止一种,我更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湛时礼微微挑眉:“比如?”
徐燊不解释:“一会儿带你去看。”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晚八点多,夜色渐浓。
湛时礼的车停在老街区堆满垃圾的暗巷口,车窗落下,巷子里不时有惨叫声传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有钱,我给你们钱就是了,放过我……”
廖志宏被几个马仔套了麻袋按在地上棒揍,打着滚狼狈躲闪,痛哭求饶。
湛时礼只看了一眼,目光转向身边人。
徐燊点了支烟,耷着眼皮慢慢抽着,烟雾模糊里的那张脸上看不到丝毫情绪变动,外面的场景对他来说仿佛司空见惯。
对付徐子康是这样,对付别人也是这样。
湛时礼并不意外,似乎徐燊给他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这样,纯良无害只是表象,本质与他是同类。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徐燊回头,冲他眨了眨眼,“外面的热闹不好看吗?”
湛时礼问:“哪里找来的人?”
徐燊的目光一顿,说了他说过两次的那句话:“无可奉告。”
湛时礼伸手过去,顺走他手里的烟深吸一口在烟缸里捻灭,升起车窗。
“我的车里不许抽烟,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徐燊抱怨:“Nic,你好霸道啊。”
湛时礼发动车子,自扶手箱里摸出一颗糖扔给他。
“吃这个。”
徐燊稍微意外,慢慢剥开包装纸,糖咬进嘴里——确实是他之前隐约嗅到的味道,清新的水果香气,很甜,不符合湛时礼这个人个性的甜。
“这是你的糖?还是别人放在你车上的?”他问。
湛时礼没有回头,说:“我不会让别人留东西在我车上。”
徐燊满意了,含着糖靠进座椅里,舌尖舔吮,仿佛在感知另一个人的气息。
湛时礼将他送回徐家大宅,车停在了大门外。
推开车门前,徐燊问:“刚那个糖,还有没有?”
湛时礼看他一眼,推开扶手箱,抓了一把糖给他。
徐燊笑不自禁:“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湛时礼问:“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