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时礼伸手拉开了旁边露台的玻璃门,整片山野的星光都涌进来。
徐燊冰凉的脚趾微微收紧,身体蜷在湛时礼的臂弯里,被灌进的夜风激得轻颤。
湛时礼托着他的腰窝将他抱起。露台边缘的天文望远镜沉默伫立,镜筒上凝结的夜露洇开深色水痕。
抵上腰腹的金属凉意让徐燊的后颈起了层细栗。
湛时礼的胸膛紧贴他光裸的后背,右手绕过腰际去调整焦距旋钮,左手却沿着他脊椎骨一直滑向尾端。
“你搞什么……”徐燊嗔怨的声音被湛时礼咬住耳垂的力道截断,变成细碎的呻吟融进山岚。
“说了来看星星——”
徐燊挣扎着转身,后背抵着冰凉的镜筒,光色顺着他仰起的脖颈流淌,在喉结处汇聚成发亮的水痕。
湛时礼的吻追着那道光的轨迹游走,阻止了他更多未出口的话。
徐燊的膝弯被抬高架在支架上,望远镜因为突然的重压发出细微的响动。
此刻目镜里或许正掠过某颗流浪的小行星,但湛时礼只看见徐燊眼瞳里炸开的星云,亿万光年的寂静都在这一刻消融。
晃动的脚踝踢翻了旁边的一盆吊兰,持续地激烈地颤栗无休无止。
夜风卷来花的甜香,湛时礼忽然将徐燊翻过去,自后压上。
凉意激得徐燊弓起腰背,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黄道光漫过山脊。
“你看,”湛时礼扣住他手指,温热的唇压在他颈边,“我们的影子在光带里动。”
星际尘埃飘浮在光中,像有无数颗钻石在黑暗里闪烁。
徐燊混混沌沌地想着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你——”尾音被顶撞得断续不成调,“轻点。”
黄道光在他们交缠的身体间蜿蜒,如一条发光的河。
湛时礼的汗珠坠在徐燊后颈摇晃,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徐燊在灭顶的快感中看见漫天星斗都在旋转,那些亘古不变的星光穿过无垠宇宙,最终碎散在他们相扣的指间。
-
山风呼啸,轮椅碾过碎石擦出刺耳响声。
徐子康艰难爬上山,停在了峭壁边缘。他低头看腕表,已经九点二十分了。
前方山路更陡峭,再高点的地方他也上不去,到此为止吧。
他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发着抖,深吸几口气勉力稳住呼吸,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向前方试探抛出去。
石子滚落山崖下迅速消失,听不见任何声响。
徐子康发呆片刻,忽然仰头朝前看去,黄澄澄的天光在夜幕下铺开,难得一见。可惜他的视野被前方的茂林阻隔,看不清全貌。
他不由苦笑,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也做不到。不过好在,就快结束了。
他慢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那点波澜也变成了麻木。
他自私、胆小、懦弱,其实早该去死了,苟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一个将死的残废,唯一仅剩的筹码,只有死亡。
最后一次留恋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盘,他攥紧手里那枚徐燊的袖扣,平静按动按钮,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了前方山崖。
-
黄道光达到最盛时,远远近近的灯火都成了陪衬。
湛时礼的喘声落在耳边,徐燊在浑噩间忽然忆起当年最黑暗的那一夜,他在濒死的窒息里,用沾满泪水的袖子去够后备箱锁扣处的缝隙,金属边沿在手指上划开第不知道多少道口子时,忽然漏进一缕游丝般的光。
他靠着那缕光撑了下来,那似乎也是黄道光。
望远镜的目镜蒙上白雾,湛时礼最后一次调整焦距,旋钮的螺纹按进徐燊泛红的掌心里。
此刻银河正在他们头顶缓慢倾斜,湛时礼把颤抖的徐燊裹进羊毛毯,低头在他颤动的眼睫落下一个轻吻。
东南面的积云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山岚弥漫,黑夜过去,黎明即将来到。
第82章 证人
天光,徐燊刚动,湛时礼也睁开眼。
手背贴在徐燊光裸的后背,他哑声问:“几点了?”
徐燊摸过自己手机看了眼,已经十点多。
昨晚他们折腾了太久,晚饭是在下半夜吃的,之后倒头就睡,一直到现在。
“今天要去公司吗?”
湛时礼闭着眼,手指顺着徐燊的背沟慢慢滑下去,嗓音懒怠。
徐燊觉得痒,捉住他的手:“别动了……”
湛时礼贴上来亲了亲他的后颈。
黏糊一阵,徐燊自湛时礼臂弯里起来,去拉开窗帘,开了半面窗。
山间雾重,早晨的山风灌进,带来丝丝凉意和草木清香。
他随手拿起自己的衬衫套上,回答湛时礼先前那个问题:“不一定去公司,没什么事就不过去了,你呢?”
湛时礼已经撑起身,靠坐在床头,视线跟随徐燊的动作:“一会儿去机场,飞伦敦。”
徐燊扬眉:“今天?”
湛时礼点头:“卓盛跟莱德基金合作,还有些后续事情要处理。”当然最主要的,卓盛主席改选的事,他也需要莱德基金那边支持,打算亲自飞过去一趟。
“去几天?”徐燊问。
“三五天吧,”湛时礼说,“不会太久。”
徐燊想到昨天听来的事情,问他:“听说何铭正跑路了?”
“嗯,”湛时礼随便说了几句,“人失踪了,应该是跑路了,法庭已经颁布限制令,限制他变卖和转移资产,等同冻结了他的股权。”
徐燊走来床边,弯腰敲了敲他的肩膀:“所以Nic,你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达成目标。”
湛时礼顺势捉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手腕。
“袖扣掉了一个。”徐燊说着皱了下眉,大抵是昨晚跟徐子康纠缠时落下的。
湛时礼看到他手背的抓伤,问他:“这怎么弄的?”
“没什么,”徐燊懒得说,“走吧,去弄点吃的,你几点的飞机?”
湛时礼起身:“下午三点。”
湛时礼去准备早餐或者说午餐时,徐燊走出客厅的露台,看了片刻山间景致。这座观星别墅是徐世继的私人财产,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是个好地方。
那架天文望远镜还保持着昨夜被他们摧残后的模样,旁边是翻倒的吊兰。昨夜确实玩得有点超过了,湛时礼这个人,说是禽兽真不冤枉他。
徐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意爬上嘴角。
吃完饭,湛时礼要过去机场,徐燊也打算回去。
出门前徐燊帮他系上领带,打了个漂亮的结推上去:“早去早回。”
湛时礼将他拉近,侧头亲吻上去。
安静的、温存的一个吻,交融的鼻息间蒸出热意,从浅尝辄止到逐渐深入。
良久,徐燊轻捏住湛时礼的耳钉,喘着气稍稍退开:“可以了,湛先生,再不走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湛时礼最后衔住他的下唇轻轻一吮,放开了他:“今天周六,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吧,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
徐燊难得乖顺:“好。”
之后各自上车。
照旧的,徐燊在拉开车门前,点了点自己的唇,隔空示意湛时礼。
湛时礼笑起来,回应了他一样的动作:“下次见。”
车开下山时,徐燊给自己秘书拨了个电话。
昨夜最激烈那会儿秘书突然来电,他原本不想接,划拨手机屏幕挂断的动作却被湛时礼撞得手抖变成了接通。当时秘书询问他工作上的事,他随口敷衍了几句挂线,这会儿才回拨过去。
不是什么要紧事,徐燊简单交代完,说剩下的周一回公司再说。
回朗庭以后他又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
起床时已经五点多,他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难得放松。
门铃声突然响起,徐燊捏着咖啡杯过去玄关拉开门。
门外之人出示证件,为首那位自称是新界北总区重案组高级督察,今早他们在那边的山中发现徐子康坠崖身亡的尸体,昨日下午徐子康最后一通拨出的电话是打给徐燊,他们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徐燊的眉梢一动,惊讶转瞬即逝,他握住咖啡杯柄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镇定说:“我要打个电话给我律师。”
之后他被带回警署,先被人带去做了DNA提取。
讯问室内,徐燊抬眼瞥向左上角的闭路电视,神情淡漠。
对面负责做笔录的警察问起他和徐子康的关系、当时电话里跟徐子康说了什么、昨晚有没有见过徐子康,徐燊耐着性子回答:“他是我爸的二太太跟外面野男人生的私生子,之前被我爸赶出了家门。昨天他是有打给我,我没接,后来他发来消息约我在山中一栋废弃的独立屋见面,我去了,跟他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
警察问:“聊了几句是几句?你跟徐子康有没有发生过冲突?你走的时候是几点?之后去了哪里?”
“阿sir,”徐燊拖长声音,“你们当我是嫌疑人啊?”
对方接着问:“昨晚大概九点二十分左右,你在哪里?”
徐燊身边的律师提出质疑,警察只说是例行程序,请徐燊回答。
徐燊拦下他律师,配合道:“冲突算不上,拌嘴了几句我就走了,离开的时候具体几点没注意,最多七八点吧。之后也是去了那边山上我自己家的观星别墅,今早才离开。”
“有没有时间证人?”警察问。
徐燊的声音有少顷迟疑,说:“没有。”
敲门声响起,有其他警员送材料进来,三件证物摆到了徐燊面前。
第一件是徐子康的腕表,当初湛时礼送给他的那块,表盘已经摔得粉碎,上面的指针停在了九点二十,分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