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黑暗里只剩下漫开的血腥味和失控的心跳。
“其实还挺疼的,”徐燊的口吻很似抱怨,“Nic,你真的有够出格的。”
但他愿意陪着一起。
“感谢燊少爷纵容。”湛时礼低声说。
徐燊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戴这个?”
“你说藏着,”湛时礼的唇覆下,“那就留个暗号。”
第80章 老鼠
卓盛股东大会现场,电子屏幕上定格最终计票数,投票结果尘埃落地——何铭正的董事局主席职位被正式罢免,连同他儿子何文晖的董事身份一起。
主持人正在宣读计票结果,脸色难看的何铭正霍然起身,无视周围追随他的众多媒体镜头,脚步匆匆而去。
无人在意他,之后是新闻发布会和现场签约仪式。
湛时礼以卓盛董事的身份对外宣布卓盛与莱德基金正式达成合作,莱德基金注资卓盛并授权专利技术的利好消息一出,现场声浪此起彼伏。
几乎在同一时间,卓盛一直处于低迷的股价终于开始回弹。
徐燊正在看发布会的视频报道,蔡立豪进来他办公室跟他说事情,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手机,无奈轻咳一声。
“也不用一直盯着看吧。”
徐燊将手机屏幕转过来给他看了眼:“我的宝贝是不是特别帅?”
“……”蔡立豪无话可说。
徐燊问他:“你刚说什么来着?”
“算了,”蔡立豪懒得再说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他的目光掠过徐燊耳朵上的那枚玛瑙耳钉,“这也是跟他一对的?”
徐燊笑问:“好看吗?”
蔡立豪彻底服气:“你们怎么不干脆戴戒指算了,真不怕被人说啊?”
“我觉得挺好看的,”徐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傍晚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细碎光影,耳垂那抹亮色也随之流转,“我很喜欢。”
鸡同鸭讲。
蔡立豪站起来打算走,转身时想想还是劝了他一句。
“低调点吧。”
徐燊压根没将他干哥的话放在心上,人走之后看了看腕表,也不早了,决定提前下班。
刚下楼,却见湛时礼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等他,降下了车窗。
徐燊走去驾驶座边,跟很多次一样,弯腰笑看向车中人:“湛先生,你又跑来肇启干什么?你今天也有空?”
“工作结束了,”湛时礼微微侧过头,露出左侧耳朵上跟他一样的耳钉,看着他,“来约燊少爷一起吃晚饭,去吗?”
徐燊笑着点了点唇,绕去副驾上车。
车开出肇启大厦,湛时礼接了个电话,片刻后挂断。
“股东大会结束后,何铭正被警方带走了。”
徐燊稍微意外:“真的?他犯了什么事?”
湛时礼淡声解释:“几年前卓盛开发深水埗的一个项目,为了低价收地,他收买黑社会强拆唐楼,当时有位独居老人拒绝搬迁,最后被活埋了,前两个月尸体被发现还上过新闻。”
徐燊确实没想到,何铭正那个人嚣张了半辈子,最后竟然栽在了这种事情上?
“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当时还找过Paul哥,Paul哥没干又去找别人了。不过他做这种事情怎么会留下证据?不像他的作风啊?”
湛时礼点头:“Fiona,记得吗?这个女人当时就是他的人,偷偷留下了他跟黑社会交易的证据,成为弃子后不甘心,报复他而已。”
徐燊乐了:“结果最后他是栽在了女色手里,色字头上果然有刀。”
车停下等红灯,湛时礼回头,伸手一拨他下巴:“嗯。”
徐燊拉下他的手,正经问:“你们今天罢免了何铭正,什么时候改选主席?”
“主席位置暂时悬空,”湛时礼说,“卓盛不像肇启,那些股东各有各的盘算,没那么容易,慢慢来,也不会拖太久。”
“还有个麻烦要解决,”徐燊提醒他,“高永诚。”
湛时礼重新踩下油门:“他更不用操心。”
晚餐结束快八点,湛时礼提出一起去朗庭,徐燊笑着拿湿纸巾擦了擦手,扔下时说:“今晚恐怕不行。”
湛时礼眉峰一挑。
半分钟后,徐燊的手机铃声响起,秘书打来电话告知他,刚接到医院那边通知徐世继心脏衰竭送去抢救,没能救回来。
徐燊平静吩咐:“让人准备丧礼吧,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位,也准备一下新闻稿。”
挂线后他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起身。
“先走了,回去扮演最后一次孝子,湛先生自便吧。”
湛时礼靠着座椅微仰头看向他:“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低调点,”徐燊经湛时礼身边过时停步,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耳钉,再抚过他的脸,“下次约你。”
湛时礼只能作罢。
徐燊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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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继的死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甚至可以说徐家如今这样,就是该到他死真正给徐燊让位的时候。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连那些嘴最毒的八卦狗仔也顶多编排几句,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影响不了徐燊分毫。
徐世继死前改选主席的动议就已经在肇启董事局全票通过,上股东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灵堂上每天门庭若市,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全是冲着徐燊这位肇启新任主席来的。
湛时礼身为徐世继前任助理,也特地过来灵堂拜祭,给徐世继上了炷香。
在火盆边烧纸的徐燊规规矩矩地跟他鞠躬致谢,抬眼间对上湛时礼盯上自己的眼神,眉峰微动。
灵堂上不方便说话,湛时礼走去后方座椅里坐了片刻,起身离开。
客人渐少以后徐燊随意扫了眼手机,湛时礼几分钟前给他发来一条讯息。
【燊少爷穿丧服挺好看的。】
徐燊一眼看穿他的那些下流心思,懒得回复。
七天后出殡。
徐世继风光大半辈子,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黄土一抔,众人唏嘘几句,之后便不会再有人惦记他。
回程车上,秘书跟徐燊聊起最近这段时间卓盛那边的情况。
在接连公布利好消息后,卓盛的股价暴力回弹,算是转危为安了。
“不过高永诚就比较倒霉了,空头仓位爆仓不说,他散布虚假消息不但证监在查他,听说商业罪案调查科也在查他,好像是他跟跨国洗钱组织有染,警方已经拿到证据,把他带走了。”
“只怪他胃口太大了。”
徐燊随口说罢,想起湛时礼那天说起这个人更不用操心时的语气,猜到湛时礼应该早有准备,大抵就是他给警方提供的消息。
也许从之前徐子杰出事那时起湛时礼就已经在查高永诚的事,利用高永诚拉下何铭正后再将他一脚踢开、除绝后患。
湛时礼这个人,果然心是黑透了的。
徐燊抬手无意识地摩挲片刻左耳的耳钉,然后笑了。
前座的秘书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接着说:“不过何铭正那边倒是出了点状况,他做的事情因为罪证确凿,警方原本不让保释,他律师以他身体健康出现问题为由,重新申请还是将他保出来了,之后没两天他人就失踪了。”
“失踪了?”徐燊稍微意外。
“是啊,”秘书道,“可能跑路了吧,他那种人,跑去国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总比留这里蹲监狱得好。”
事不关己,徐燊听听就算了,顺手滑开手机,恰有电话进来。
来显上的名字竟然是徐子康。
徐燊的手指滑上去,直接挂断,没兴致搭理这个人。
半分钟后,徐子康发来了一张照片,徐燊面色微冷,那是他和湛时礼在朗庭的地下停车场车中的一张亲吻照。
【不想照片公开影响你们的声誉,见面聊聊吧。】
照片后面附了一个定位。
徐燊回去公司处理了积压的工作,直到入夜,他独自开车出去,路上接到湛时礼的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约会。
电台里正在播天气预报,今夜天朗气清,山中观星点能看到黄道光,是适合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徐燊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问湛时礼:“想看星星吗?”
“看星星?”湛时礼似乎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提议。
徐燊的声音里带了笑:“Nic,我们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正儿八经的浪漫约会方式吧?”
湛时礼认同:“可以。”
约定了见面的地方,徐燊心情很好地挂断电话,开车前往新界。
徐子康约见他的位置,也在新界的山中,这边一处废弃了的独立屋。
徐燊迈步进门,皮鞋碾碎了地上一片干枯的黄叶,吱呀声响也压下了他先前过分饱胀的心绪。
霉味混着纸灰扑面而来,昏暗空间内只有火盆里的蓝焰舔舐黄纸边角的一点光亮。
徐子康佝偻的脊背在墙上投下畸形的影子,他在烧纸,徐世继今天下葬,他是在烧纸给徐世继。
听到脚步声徐子康没有抬头,持续地将黄纸扔进火盆里。
徐燊慢步走上前,歪过头冷眼看他片刻,以鞋尖轻轻顶翻了他的火盆。
铜盆在地上滚了几圈,燃着火的黄纸四处飞散开,火星在徐子康裤管上烧出焦痕。
“行了,徐世继都下葬了,烧这个也不嫌晦气。”徐燊轻讽。
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徐子康枯瘦的手指抠进扶手金属缝隙,忍着眼中恨意抬头:“照片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