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何铭正铁青着脸出声打断他们,呵斥自己儿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滚出去!”
何文晖被赶出去,气愤摔门而去。
何铭正站在办公桌后,眼里的疲惫挥之不去,青灰眼底却蛰伏着戾气。
湛时礼的神色平静,上前一步主动开口:“何叔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铭正冷冷盯了他半晌,终于道:“文晖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何文晖之前瞒着何铭正将手里的卓盛股份抵押给银行,贷了一百多亿在东欧投资油田,合同签了钱给了,欧盟相关新政策突然出台,对化石能源项目征收天价碳税并且禁止新开采许可,何文晖投进去的钱等同打了水漂。卓盛被做空股价大跌后,银行见势不对直接将他抵押的股份低价斩仓,而湛时礼趁机出手,将何文晖的这十二个点也收入了囊中。
湛时礼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惊慌之色,从容应对:“银行担心之后卓盛会被停牌,想要尽可能挽回损失,他们出手我接盘,整个过程全部合情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何铭正极力忍耐,才没有当场发飙:“马守良被骗帮人洗黑钱牵连公司,你主动借钱给他,下套把他手里的卓盛股份拿到手,你事前是怎么知道他做了什么的?马守良说是高永诚设计他,猎狐那头狙击我们卓盛,你这边就出了手,你跟高永诚在打什么配合?”
湛时礼淡道:“我跟高永诚一向不和,何叔你是知道的,更不可能铤而走险跟他打配合做犯法的事。至于马大少那边,我借钱给他原本只是想赚点利息,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公司出事,他真的还不上钱。”
根本没有这么凑巧的事,何铭正不是傻子,湛时礼嘴里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何铭正的面色更阴沉:“引诱文晖去投资东欧油田的是什么人?你认不认识?你做过什么?”
面对何铭正一句句的质疑,湛时礼始终不为所动:“那块油田是文晖少爷从欧洲的投资公司收购来的,文晖少爷虽然是公司CEO,但没有一件事他自己做得了主。他大概也是想做出点成绩给何叔你看,才会抵押卓盛股份去私下收购国外的油田吧,可惜运气不好。”
轻飘飘的一句“运气不好”,更似对他们父子的奚落和嘲讽。何铭正一巴掌用力拍在办公桌上:“先是马守良,再是文晖,你究竟想做什么?!”
湛时礼的视线落过去,看着桌上的钢笔和文件纸被震起又落下,眼底唯有冷漠:“何叔觉得我想做什么?”
“你这是承认了?”何铭正气极,“我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念书,给你机会进公司董事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别人说我引狼入室,我还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到头来反咬我一口!”
湛时礼垂眼静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是在社会福利院长大的,去英国念书是我凭本事拿到的助学金,至于进公司董事局,是我这些年帮你做事的辛苦回报,都是我应得的。”
他冷淡说完,轻抬眼皮看向何铭正:“不是吗?”
何铭正一愣,第一次他在湛时礼眼里看到了这样的阴鸷狠劲,像藏了毒的蛇,终于暴露了本性。
何铭正略微倾身向前,死死瞪着他:“现在还有人在市场上小规模地买进卓盛股份,和之前偷偷背地里跟我们抢筹肇启的是同一间离岸公司,是不是你?!”
“何叔你觉得是就是吧,”湛时礼没有正面承认,“卓盛股价现在跌成这样,还有人愿意进货是好事。”
何铭正咬牙切齿:“你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就凭你也想打卓盛的主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董事局?”
湛时礼没兴致再跟他解释那些有的没的,只说:“何叔你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赶我出董事局?公司如今这样,大家都在等着你给股东们一个交代,比起赶我走,你才更应该是要引咎辞职的那个。”
“我确实小看你了,你的胃口真大,”何铭正冷笑着,“公司大厦爆炸的事情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湛时礼却问:“何叔有证据吗?”
他一顿,又继续:“你如果有,我现在大概已经没机会在这里跟你说话了。何叔要怨,就怨我爸妈当年心软,没抱着我一块跳楼,留下了我这个麻烦吧。”
他提到当年,何铭正的眼里真正迸出了火:“所以你现在做这些,其实是来报复我的?”
湛时礼忽地问:“何叔做了什么我需要报复你?”
“你知道什么?!”说漏了嘴的何铭正脸上戾气更重。
“当年的峰汇华庭爆炸事故?”何铭正索性挑明了说,“你爸当时是公司负责人,所有的项目文件都有他的签名,他担责是应该的,我是按照他的意思做事,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当年的事情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吧?”
“他有,”湛时礼漠然道,“但你也没少把不该他担责的部分推给他,这笔账总要算的。”
“你以为你趁机多抢点公司股份,就能取代我?你在做梦!”
何铭正神情凶恶狰狞:“卓盛是因为我何铭正才有今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抢我的东西,你也配?!”
湛时礼无意再说:“那就各凭本事吧。”
-
车出卓盛大厦,湛时礼看了眼时间,直接开车去肇启。
到这边停车时,他才拿出手机回复消息,十分钟后,徐燊的秘书下来接他上楼。
刚走出电梯便听到尖锐的女声骂声,湛时礼微一偏头,看到徐燊的那位二嫂林美娜被保安从他办公室里拖出来,一边挣扎一边用各种恶毒词语咒骂徐燊。
几个保安动作迅速地把人架走了。
湛时礼问:“她来做什么的?”
秘书小声解释:“二少奶已经被罢免慈善基金会主席位置,也被董事局除名了,今天突然跑来找燊少爷麻烦,好像是二少爷在惩教所出了事。听说是劳作的时候跟人打架,从山上摔下去摔断了脊椎全身瘫痪深度昏迷,二少奶认定是燊少爷让人做的,过来兴师问罪。”
“跟你们燊少爷没关系。”
湛时礼只说了这一句,大步走去了徐燊办公室。
进去后他随手带上门反锁,办公桌后徐燊闻声瞥他一眼,视线落回手边文件。
湛时礼上前,直接绕到他办公桌后,倚桌边坐下。
徐燊合上文件,靠进座椅里,微仰起头看着他:“谁允许你招呼不打一声跑来这里?”
“燊少爷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湛时礼伸手轻捏住他下巴缓缓抚摩,“满意了吗?”
徐燊听懂了:“你这是来跟我邀功请赏的?”
湛时礼顺着他的话问:“所以燊少爷打算赏我什么?”
徐燊看他一阵,忽然道:“刚我那个二嫂跑来大吵大闹,说我以后一定会有报应,徐家人各个都说我以后会遭报应,你觉得呢?”
湛时礼摩挲他下巴的动作停住,指腹贴着他唇下那一块软肉,静静看着他此刻这双黑沉沉的眼睛。
半晌,湛时礼若无其事地说:“不会。”
“你怎么知道?”徐燊不信。
“事情是我做的,”湛时礼低声说,“要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
徐燊握住了他的手压下:“Nic,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那就不要说,”湛时礼道,“我也不喜欢。”
徐燊笑了,话题拉回去:“你想要我赏你什么?”
湛时礼直直看着他,没有拐弯抹角:“晚上去我那里。”
徐燊的目光一顿,没表态。
湛时礼也没催,很有耐性地等着他做决定。
片刻沉默后,徐燊忽然问:“Nic,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不等湛时礼给出回答,他说:“今晚去不了。”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进来,徐燊接起,吩咐电话那头的秘书:“五分钟后下去,让司机做好准备。”
然后他站起身,拿过衣架上自己的西服外套,眼神促狭:“你要的奖赏先欠着,我一会儿要去机场,下次再说吧。”
“去哪?”湛时礼沉声问。
“七点四十的飞机,飞内地,”徐燊说道,“去谈特别发展基金投资的事。”
湛时礼:“要去几天?”
“好几个商务会议要参加,还要去参观他们那边的项目,至少一周吧。”徐燊随意说着。
他看着湛时礼,轻下声音:“Nic,我刚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好好想想,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湛时礼只能作罢。
他其实早就给过答案了,徐燊有的时候记性是真不好,或者说故意的。
“你也回去吧。”
徐燊赶着走,刚转身被湛时礼伸手拉过去。
湛时礼倚着他办公桌没动,将他拉近自己,侧头,视线落向他颈侧。那里有一道细长刮痕,隐约可见血迹:“这里怎么弄的?”
“我二嫂发疯,被她扑上来抓的。”徐燊好笑说。
湛时礼沉目盯着那处,眼神不动。
徐燊被他盯得略微不适:“你——”
片刻后,湛时礼贴过去,温热唇瓣落在了那道血迹上。
徐燊轻“嘶”,一只手搭上了他肩膀,没有推开他。
湛时礼半晌退开,掀起眼:“早去早回。”
第74章 特别
茶客沙龙里,湛时礼邀请的客人还没到,他很有耐性地边喝茶边等,顺手给徐燊拨去电话。
徐燊刚结束一个商务会议回酒店,正在冲咖啡。
他随口问道:“你约的是卓盛的股东?”
“约了几个人,”湛时礼说,“一起聊聊。”
“你有把握吗?”徐燊问。
“尽力而为。”
卓盛持股占比百分之一以上的股东有十几个,股权分布较散,进了卓盛董事局的也有五六人。虽然各人想法不同,但湛时礼没兴致耗费精力去逐个击破,索性一起把人约出来。
徐燊的笑声盈荡在耳边:“那祝你好运吧。”
湛时礼靠沙发轻低下眼,听着他满是愉悦的笑:“Seren.”
徐燊:“嗯?”
“心情很好?在那边很开心?”湛时礼的嗓音有如呢喃。
徐燊说:“还行吧,这边人待客礼数太周到,除了饭局上需要喝酒,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还几天能回来?”
“可能下周三或者周四,”徐燊说罢也问他,“这个点你约了那些人哪里见?”
“茶客沙龙,”湛时礼漫不经意地说,“约出来一起喝杯茶,要是谈不成,也省了顿饭钱。”
“湛先生没必要这么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