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时礼道:“随便问问。”
“湛先生,”徐燊沉下声音,“你们今天输定了,你信吗?”
湛时礼没什么反应,他根本不在乎今天这一场的输赢:“你已经想到办法了。”疑问式的语句,说得却肯定。
“也是,反正你已经进了卓盛董事局,目的达成,”徐燊讽刺一笑,“今天就算何铭正不能如愿,最多也就是你以后被他针对日子难过点而已,他也不可能立刻又把你赶出去。”
湛时礼点点头,不是很想说这些。
他在垃圾桶上捻灭烟,自兜里摸了颗糖出来,问徐燊:“要不要?”
“戒了。”徐燊说。
他戒了糖,湛时礼却开始抽烟。
湛时礼沉默之后没说什么,也失去了吃糖的欲望。
徐燊垂眼一哂,看看时间打算回去,转身时被湛时礼忽然伸过来的手拉住手腕:“Seren.”
湛时礼的气息略重,念着他的名字再又止住声音,有些语塞。
徐燊的目光在他扣着自己的手上停了片刻,抬眼看向他,被风吹得迷了眼,轻声道:“Nic,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说过我要人哄的,你做不到,那我就不跟你玩了。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给过湛时礼机会了,而且不只一次,是这个人不要,一再地拒绝他。
他的那句伤心并不是假的。
湛时礼攥着徐燊的手微微收紧,任何事情他都能游刃有余,唯独面对徐燊时很难。连分辨清楚徐燊的话语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都办不到,真正听到徐燊说出结束,他还是不甘心。
一直玩弄别人的感情,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我不想结束呢?”湛时礼捏紧他的手,强硬道,“当初是你引诱我在先,你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哪怕你是为了报复别人我也认了,现在你又单方面说结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不答应。”
徐燊的眉峰微挑:“Nic,你真的很霸道,可惜你这招放在我身上没用的。之前说我想怎样就怎样,现在这又算什么?”
湛时礼说:“我坚持呢?”
徐燊眼神示意他放手:“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我的个性,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无论是谁,我说过我舍不得弄死你,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也不够了解我的个性,”较劲之后湛时礼顺从松开他的手,他确实后悔了,他可以随便徐燊怎样,唯独不能接受他们之间结束,“我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得到,人也一样,我不会放弃。”
他确实讨厌这种脱离掌控处于下风的感觉,既然不甘心,那就按照自己一贯的作风,强行把人留住就是了,他有的是耐性。
徐燊目露讥讽:“随便你吧。”
十点半,股东特别会开始。
徐燊进场坐下,随意扫了眼会场,何铭正一行人刚到,正在谈笑风生。
另边徐子康坐在林美娜身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湛时礼进来并未理他,径直去了何铭正身后坐下。
其他股东陆续到场,后方来了大批记者,架着无数媒体镜头,这一次肇启董事局主席改选,全城关注。
会议主持是卓盛这边提议推举的一位肇启董事,在宣读了今日的会议流程后,立刻开始审议第一项议案,罢免徐世继的肇启董事局主席职位。
投票开始前,徐燊忽然举手示意:“打断一下,投票之前,有一位在场股东的身份需要确认。”
他请了自己的律师进来,会场内响起各样的议论声音。何铭正有些不悦,回头问湛时礼:“他想搞什么?”
湛时礼的目光投向徐燊,心知他已经胜券在握,嘴上说:“我不知道。”
何铭正很不满,但也只能忍耐。
徐燊的律师向众人展示了两份文件,解释道:“第一份文件是徐世继先生和徐子康先生的亲子关系鉴定报告,根据报告结论,证实双方之间并不存在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也就是说徐子康先生并非徐世继先生的亲生子。”
满场哗然,后方的闪光灯此起彼伏,一众记者像打了鸡血一般,谁都没想到来参加这个股东大会还能听到这样刺激的豪门秘辛。
徐子康愣在当场,神情错愕,一瞬间面色煞白失了魂。
其他股东交头接耳,何铭正眉头紧蹙起,又惊又疑。
湛时礼又看了眼徐燊,已然猜到他做了什么。
律师接着拿出第二份文件,说:“徐忠泰老先生去世前曾立下遗嘱,将名下总计百分之二十七的肇启股份留于他的三位亲孙徐子杰先生、徐子仁先生和徐子康先生,其中徐子康先生借由这份遗嘱继承了徐忠泰老先生名下一共百分之十一的肇启股份。
“基于徐子康先生并非徐世继先生亲生子,换言之并非徐忠泰老先生亲孙,这份遗嘱立下时存在事实不清被误导的可能,其有效性有待商榷。我代表我当事人徐世继先生已经向法庭申请冻结了徐子康先生手中全部肇启股份行使权。
“我手里这份是刚刚生效的法庭冻结令,在徐忠泰老先生的遗嘱有效性经由司法确认前,徐子康先生都无法行使手中肇启股份的任何表决权。因此今日的股东特别大会,徐子康先生不能在投票环节进行任何表态。”
至于徐子康其实是徐忠泰亲生子这事,天知地知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不会再有多余的人知道。
会场中哗声更响,何铭正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徐燊这一招釜底抽薪快准狠,直接打到了七寸。
后面甚至已经没有投票的必要,改选主席一事彻底成为不可能,卓盛搭上几百亿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会议结束,起身时徐燊瞥了眼面如死灰的徐子康,目光转向卓盛一方,冲湛时礼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转身潇洒离去。
身后的闪光灯和媒体镜头一直追随他,经此一战,他真正成名。
已经中风漏尿的徐世继做不了这些,谁都清楚是这位燊少爷在运筹帷幄,今日之后,他在肇启董事局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
第60章 新人
“Nic!”
湛时礼走出会场时,脸色惨白的徐子康仿佛如梦初醒,按着轮椅追出去想叫住他。
湛时礼应该是听到了,但充耳不闻,连回头都没有,跟随何铭正一行人快步离开。
徐子康已彻底沦为弃子,对他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连多分个眼神过去都嫌多余。
徐子康不敢置信,似乎到今天还不相信湛时礼当真这样无情,他死死攥着手呼吸急促摇摇欲坠。
围上来的记者伸出话筒怼到他面前,七嘴八舌地问他对亲子鉴定一事有什么看法,之后会不会就遗嘱问题跟徐世继对薄公堂。
徐子康死死咬着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后是他的秘书过来挡开媒体镜头护着他离开。
地下停车场内,徐燊刚刚上车。
先走一步的蔡立豪打来电话:“Cool~刚何铭正那个脸真是精彩,他这两年赢了肇启这么多次,确实太得意了,这次终于一跤摔了个大的,痛快!”
徐燊鄙薄道:“做人确实不能过于得意忘形,何铭正就是这样,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赢肇启,怎么可能。”
“不过他这次没能如愿,你的宝贝甜心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蔡立豪笑道,“Nic那小子好不容易进了卓盛董事局,结果这事功败垂成,你说何铭正会不会放过他?”
徐燊耷下眼睛,嗓音平淡:“他自找的。”
蔡立豪也懒得问了,约了他晚上一起喝酒,说了几句话徐燊先挂线。
前方传来轮椅转动声,他冷眼瞥去,徐子康被他秘书推着自电梯间出来。
徐燊本不想搭理,面色灰白的徐子康却在看到他的车时脸色一变,径直按动轮椅冲到了他车前,司机惊得立刻踩下刹车。
徐子康绕到车后座,用力拍打徐燊这侧车门,情绪格外激动。
车窗降下,徐燊坐着没动,微微侧过头,打量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件垃圾。
“三哥还有事?”他说罢又道,“哦,我忘了,你根本不是徐家三少爷,是你妈跟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偷情生的野种。”
这两个字他终于正大光明地还给了徐家人,而且是徐子康。
徐子康的面色狰狞扭曲,歇斯底里:“你胡说!那份鉴定报告是假的!是你伪造的!我不承认!爸被你骗了一定是被你骗了!”
徐燊嗤笑,看着他可怜又可恨。
不知道自己如果告诉他真相,他其实是徐忠泰的种,他会是什么反应?是庆幸自己仍是徐家人,还是接受不了疯得更厉害?
徐燊不怀好意地想着,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在遗产官司尘埃落定前,他不会告诉徐子康。
他要让这个人一无所有,真正像垃圾一样被彻底扫出徐家大门。
“可惜爸已经认定了你妈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你是个野种,”徐燊冷漠说,“你要怨就怨你死了的妈吧,怎么偏偏没把你生成爸的儿子,要不你今天也不至于这么丢人现眼。
“啧,Nic是不是彻底不理你了?你看看他多现实,一知道你不是徐家少爷,立刻翻脸不认人。上次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把你当个倒贴的玩意你也不嫌自己恶心,送还给你。”
湛时礼的名字和这句与羞辱无异的话像某种开关,彻底点燃了徐子康内心的阴暗面,他死死瞪着徐燊,扑上去双手扒着车窗玻璃,恨得双眼几欲滴血:“你不会一直这么得意,不可能!不可能!你迟早也会有这一天!”
徐燊无所谓地道:“我刚还跟别人说,做人不能太过得意忘形,也是,送你共勉吧。”
他没有再说,升起车窗,示意司机:“走吧。”
徐子康试图扒着车不放,奈何他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最后狼狈滑下去摔下了轮椅。
徐燊的车绝尘而去。
-
卓盛办公室。
何铭正进门只留下湛时礼一个,没让他坐,阴着脸开口:“今天的事,你给我一个解释,徐子康的身世,你之前一点都不知情?”
输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尝过了,还输得这么彻底。
他花了大几百亿全力狙击肇启,现在这样进退两难,即使成为肇启大股东连肇启董事局都进不了,今日沦为全城笑柄,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确实不知道,”湛时礼镇定道,“抱歉,这种事情即便徐世继再不设防,也不会让我这个外人知道,而且他自己应该也是刚发现这事。”
“怎么偏偏这么巧,在最关键的时候事发?”何铭正恼火不已,“你之前一直跟徐子康走得近,就一点都没察觉?”
湛时礼又一次说:“抱歉。”
“我要你说抱歉有什么用?”
何铭正气得摔了手边的一个玻璃烟缸:“我要你给我想办法!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押上这么多钱买入肇启股份到头来什么都做不了,你让我怎么跟董事局那些人交代?!”
卓盛之前在短时间内接连截胡肇启几个大项目,投资已经超负荷,之后他又说服董事局花大价钱意图吞下肇启,结果功亏一篑。而且因为有不知道什么人一直在跟他们抢筹,肇启的股价抬得太快,他们投入的成本其实是超支了的,现在哪怕直接认输将之前购进的肇启股份再转手出去,也必然会被压价,得亏一大笔钱。
湛时礼想了想,说:“只能积极寻找买家转手,尽量挽回损失,或者直接跟肇启那些股东谈,看他们有没有意愿回购。”
何铭正彻底黑了脸:“你这是要我认输求他们回购股份?”
湛时礼道:“何叔你跟徐世继之间不过是意气之争,徐世继现在那副样子,怎么都不可能再回肇启,何必再费力气针对他。那位燊少爷目前也只是勉强保住自己在肇启的地位,肇启经此一役同样元气大伤,卓盛手握几个大项目,迟早能全方位超过他们。”
何铭正闭起眼,半晌没做声。
他在极力忍耐。
湛时礼在敷衍他,不是自己生的,终究养不熟。
良久,何铭正重新睁眼,冷下声音:“你出去做事吧,我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