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继病了这么久,这一次即使不更换主席人选,也非得任命一位代主席不可,在徐子仁眼里舍他其谁。
徐燊轻蔑一笑:“我怎么会给别人做嫁衣。”
他回头看向湛时礼:“Nic,再帮我个忙好不好?”
湛时礼没问他要自己帮他做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嗯。”
徐燊稍微意外:“你答应了啊?”
“答应了,”湛时礼说,“能帮就帮。”
徐燊靠过来,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Nic,你真好。”
湛时礼揽腰将人拉近,侧头碰了碰他的唇。
夜色下星火渺渺,不知哪个方向飘来乐声,有些耳熟。
徐燊跟着轻哼,呼吸的热度就在咫尺间。
With the love of my life,
In your golden hour.
是那日他弹的那首钢琴曲。
所有微妙隐秘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凝滞,然后悄无声息地发酵。
湛时礼看到他眼里闪动的亮光,忽然就觉得,是假的也无妨。
留住这一刻就好。
第40章 枪吻
下午下班,徐燊直接开车去医院。
乘电梯上楼时他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徐世继如今在医院长住,心脏机能退化加上轻度中风,短时间内都不能出院。
病房那头很安静不见其他来探病的人,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徐家人各有各的事情,没谁会每天往医院跑。
徐燊推门进去,徐世继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强撑起身体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手抖碰到杯子没拿稳,玻璃水杯滚落地上“砰”一声四分五裂,浇了一地的水。
徐世继面色愤懑,用力一拳砸在了床上。
徐燊走上前,另拿过了一只杯子倒了水递过去给他:“爸喝水吧。”
他的语气淡定平常,仿佛没看到刚才徐世继的难堪不适。
徐世继没接,靠回床头闭了闭眼,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刚下班,正好顺路就过来了。”徐燊道。
徐世继看向他:“公司里事情是不是很多?好几天没见到你二哥了。”
徐燊拉了张椅子在旁坐下,说:“二哥是CEO,确实比我更忙,而且最近董事局一直有人提议改选主席一事,他也在考虑。”
徐世继阴下脸。
其实不必徐燊说,湛时礼也跟他提了不止一次,关于改选董事局主席的动议,是徐子仁一直在背后积极推动,煽动其他人。
他现在只是中风养病,还没瘫了死了,他那个好儿子就坐不住了。
“你什么想法?”徐世继问,“你也支持?”
徐燊道:“我当然希望爸你能尽快好起来回去公司,毕竟二哥有的时候确实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而且一直对我存有偏见,他做了主席恐怕并不能如爸你的愿我们兄弟齐心协力搞好公司。”
“你既然知道,就没想过改选主席最后的人选不一定是你二哥?你也行?”徐世继像有意试探他。
徐燊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才刚进董事局,没谁会服我,主席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
徐世继沉默,没有再问。
徐燊搁下了手中水杯,说:“爸你要多保重自己,你才是肇启的主心骨,只要有你在一天,肇启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在病房里陪了徐世继半个多小时,徐世继一直神色阴沉不太理人,他也不多说,之后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出来时在走廊上碰到徐世继的护工,徐燊随口问:“为什么不去里面看着我爸?”
护工为难道:“徐老先生不让我们在里面待着,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多注意着点就行。”徐燊交代完,径直离开。
徐世继老了病了,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难堪和狼狈,更不愿交出手里的权力,但世事总不会那么尽如人意,他迟早得服老。
下楼后徐燊在停车场碰到个意料之外的人,他们的那位舅妈陈萍。
他主动过去打招呼,陈萍看到他冷淡点了点头。
徐燊问:“您是来看我爸的?”
陈萍嘴角衔上冷笑:“是啊,来看看我这位姐夫现在怎么样了。”
所以其实是来看徐世继笑话的。
徐燊很理解她,也不多打扰,说了这两句就打算走。陈萍却叫住他问:“你小妈被赶出家门了?”
徐燊道:“爸正在跟她办理离婚手续。”
徐世继脑袋上的绿帽一顶又一顶,当然忍不了,在做了亲子鉴定确定徐子健是自己的种后留下儿子,只把秦素赶出了徐家。这个结果倒也不出人意料,最高兴的莫过于家里一直跟秦素不对付的二嫂林美娜。
陈萍的神色轻鄙:“你们徐家的肮脏事可不只这一件,也就是秦素这个女人蠢,被捉住了把柄,关上门其他哪个不是外表光鲜,内里叫人作呕。”
徐燊微微挑眉,怀疑他这位舅妈是在暗示什么。
陈萍没有再说,阔步离开。徐燊目送她进电梯,视线收回,走向自己的车。
发动车子时徐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离开公司前他发给湛时礼的消息那边才刚回,说之前在帮徐子康整理工作资料,现在准备一起来医院。
徐燊原本摁黑了屏幕不想再回复了,搁下手机时稍一犹豫又重新拿起,点进聊天对话框打字:【他是残废吗?工作资料也要你帮忙整理?这么点事情都做不了进来公司干嘛?】
【哦,我忘了,他确实是残废。】
【辛苦湛先生你关爱残障人士。】
湛时礼的车在半路上,正等红绿灯。
他拿起手机看着一条一条冒出来的新讯息,倏忽笑了。
徐子康侧头时恰看到他这个表情——专注盯着手机里不知道谁人发来的消息,嘴角笑意怡然惬意,连一贯深沉难懂的眼神里都藏了笑。
徐子康怔了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湛时礼,全身心地放松和愉悦,是不知道什么人带给他的。
这一刻徐子康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直觉,湛时礼身边或许真的有了别人,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本能地拒绝再想下去。
“Nic……”
徐子康下意识喊。
湛时礼的注意力回来,随手熄屏:“怎么?”
“你在看什么?”徐子康迟疑问,“是谁给你发了消息?”
红灯已经过去,湛时礼搁下手机说:“没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而已。”
他的目光落回前方,踩下油门,继续开车。
徐子康垂下眼,无意识地咬住唇,并不相信这个答案,但也没有再追问。
徐燊到家时已经八点多,除了他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他让佣人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在偏厅门廊下边吃东西边欣赏夜景。
半小时后,湛时礼的车开进大宅,在停车棚熄火。
下车湛时礼去后备箱拿下轮椅,再绕到副驾驶座扶徐子康下来坐进轮椅中。
“走吧,送你进去。”
徐子康从先前起就一直心不在焉,这会儿看到旁边徐燊的车,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刚爸说四弟也去了医院,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湛时礼随意一“嗯”,推着他进去。
徐子康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湛时礼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老板现在这样,你有空可以去医院多陪陪他,至少让他记得还有你这个儿子。”
“我也做不了什么,”徐子康小声说,“看着爸那副样子,我心里真的不好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二哥现在步步紧逼,撺掇其他人想换他自己做主席,实在有些过分了,难怪爸不高兴。”
“老板一直这样,主席位置确实只能另换他人,或者暂时任命一位代主席,”湛时礼的嗓音平淡,“二少爷有这个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换谁都会这样。”
徐子康犹豫道:“但是——”
“但是这个主席位置也未必就是二少爷的,”湛时礼道,“也可以是其他人,你想吗?”
徐子康立刻说:“我不行,我肯定不行,我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这段时间要不是你帮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湛时礼说:“那就算了,你现在这样忧心忡忡,是心里知道二少爷是什么个性,他真做了主席,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为了你以后的处境考虑,你可以支持其他人。”
“你是说阿燊吗?”徐子康的声音含糊,“你想让我支持他?”
湛时礼问:“你自己觉得呢?”
徐子康垂着眼,没表态,半晌,声音愈低:“Nic,你这么帮着阿燊,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已经快走到门厅边,湛时礼停步:“你想说什么?”
静默之后,徐子康转过轮椅,抬眼看向他:“……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阿燊?你跟他也才刚认识不久吧?为什么要帮着他对付二哥?”
“我是在帮你,”湛时礼直视徐子康的眼睛,没有丝毫心虚,“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帮他?”
徐子康被问住,本能地觉得湛时礼的逻辑不对,但说不出辩驳的话。
湛时礼没有让他回避自己的目光:“你不信我?”
“我信你,”徐子康下意识说,“可我——”
“你在怀疑什么?”湛时礼先发制人,“我和燊少爷的关系?他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值得结交。他也需要助力,我可以帮他取得老板的信任,仅此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些。”
湛时礼的神情太坦荡,由不得人不信,尤其本就优柔寡断的徐子康,不免又开始懊恼是不是自己多疑多心、捕风捉影。
也许那个人不是徐燊,也许根本没有那么个人,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