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徐燊说。
湛时礼道:“你也可以叫我Nic.”
“我知道,”徐燊转头看着他,轻声呢喃,“Nic.”
湛时礼的目光微动,又想起那夜,徐燊直勾勾地看着他笑着轻点唇瓣时的那个眼神。
并非纯良无害,也绝不是与世无争,恰恰相反,亲大哥死在他面前,他也能若无其事、视若无睹。
徐燊问:“不开车吗?”
湛时礼忽然靠过来,徐燊没动,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个,就这么安静看着他,直至湛时礼的呼吸贴近。
眼神较量中谁都没有落于下风,“啪”一声轻响,是湛时礼帮他拉过安全带插进卡扣里,在他耳边说:“警察过来了,不想惹麻烦最好别让人知道你出现在这里。”
徐燊微微偏过头,贴得湛时礼愈近,也在他耳边道:“多谢提醒,Nic.”
徐燊念着这个名字时的语气格外不同,湛时礼察觉到耳畔的一阵热意,倏忽即逝。
他贴近的身体挡住了前方匆匆而来的警察的视线,待他们走远湛时礼才退开,从容发动车踩下油门。
第3章 怕黑
车开出去一段,湛时礼问:“现在送你回家?”
徐燊看向窗外夜景:“兜兜风吧。”
湛时礼目视前方开车,闲聊一般:“回来几天了,还适应吗?”
徐燊的视线落过来,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湛先生你不会关心这个。”
湛时礼道:“刚不是还叫我Nic?”
“Nic,”徐燊改口,“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湛时礼没有回头:“哪里不一样?”
“看见我大哥坠楼了,你好像一点不慌张,”徐燊道,“连电话都没给我爸打一个。”
湛时礼道:“你不也是。”
徐燊微微摇头:“那不一样,我跟他才认识两天,感觉更像陌生人。”
“不用我打电话,”湛时礼说,“警方那边很快会通知,我也不想惹麻烦。”
徐燊轻笑了一声:“你不问我刚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湛时礼便顺口问:“为什么?”
徐燊道:“约了朋友在酒吧喝酒。”
湛时礼点点头,并不好奇。
徐燊换了个话题:“Nic,你做我爸的助理多久了?”
湛时礼按下转向灯:“没多久,去年才调任到老板身边。”
“那你很能干,这么年轻就能跟着我爸,他一定很信任你,”徐燊的话仿佛意有所指,“他肯定不知道你背地里做过什么。”
车停下等红灯,湛时礼侧头看过来,镇定问:“我背地里做过什么?”
徐燊对上他的眼睛,暗想着这个人还是笑起来好看,笑着看人时的眼神更深邃,近似多情。
他反问:“你说呢?”
湛时礼无甚反应:“不知道。”
徐燊懒得说,笑笑转开眼。
一小时后,徐燊接到家中来电说出了事,催他赶紧回去,湛时礼也几乎在同时收到消息通知去徐家大宅一趟。
“果然不用你打电话,这么快他们就知道了。”挂线后徐燊逗趣一般说。
湛时礼提醒:“已经有警察去了大宅,应该会让所有人都做一份笔录,你想好一会儿要怎么说。”
徐燊问他:“Nic,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湛时礼道:“是我把你找回来的,我有责任照应你。”
徐燊偏了一下头:“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湛时礼的神色顿了顿,他知道徐燊说的是在纽约那次,自己许诺会帮他解决麻烦,他才肯接下名片回来这边。
但在那之后接手这事的却是别人。
湛时礼简单解释,并非他言而无信,那次后徐世继把认儿子的事情交给了另一位刘助理,所以之后一直联络徐燊的也是别人。
“我当时给你名片,说过了有事随时联系,你也没再找过我。”
徐燊道:“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客套话。”
湛时礼对上他似埋怨的目光,视线又落回前:“不是。”
徐燊微微扬眉,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了。
他靠进座椅里转头,车窗玻璃上隐约映出湛时礼的侧脸轮廓——从额头至鼻尖再至下颌,流畅完美的弧线。表象的温和气质掩盖不了性格底色里的淡漠,偏一句“不是”轻易就能让人上钩。
徐燊安静盯着看了片刻,轻弯唇角。
车开回徐家大宅快凌晨,他俩一前一后进门,这里已经乱套,没谁注意到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徐世继收到消息后气急攻心晕了一回,已经叫了家庭医生来,老二徐子仁陪徐子杰老婆去认尸未归,警察在挨个给徐家其他人做笔录,询问关于徐子杰的事情。
之前再怎么争吵闹腾也谁没想到会死人,一屋子人无不面色讪然、惊惧失措。
徐子康刚做完笔录,转头看到他们进来,目光便黏在了湛时礼身上。
湛时礼冲他点了点头,眼神交流间似在安抚他。
徐燊看在眼里,插在兜里的手摸了摸那枚他一直随身带的金币,眼皮耷下,遮住了眼底情绪。
湛时礼去做笔录,徐燊先上楼去看徐世继。
徐世继靠坐床头刚吃了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打击,过后还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医生提醒他最好暂停工作休养一段时间。
徐燊在床边坐下安慰了他几句,徐世继长吁短叹:“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本以为可以一家人共聚天伦,你大哥又出了事,真是家门不幸。”
徐燊沉默没接话。
徐世继嘴里的共聚天伦打动不了他,他从来就不信这一套。
所谓家门不幸,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十几分钟后,湛时礼也做完笔录上来。
徐世继虽然受了刺激,脑子却很清醒,特地把人叫来交代事情。
徐燊起身离开,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湛时礼在徐世继面前姿态从容沉稳得体,和另一位跟了徐世继十几年的刘助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下楼后徐燊也被叫去偏厅配合警察做笔录。
坐下后他主动问对方负责记录的女警:“Madam,死的那个人真是我大哥吗?”
女警道:“根据现场发现的身份证件显示,确实是徐子杰先生,刚徐子仁先生和黄敏丽女士也确认了死者身份。”
徐燊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可惜了。”
女警听到这句手中笔尖一顿,问:“可惜什么?”
徐燊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看在对方眼里仿佛错觉,他轻声道:“可惜他死了。”
可惜这么简单就被人弄死了,蠢货一个。
女警皱了皱眉,掠过这个话题开始提问。
案子目前只在初步调查阶段,警察问的无非是些基本信息,他和徐子杰的关系、徐子杰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异状、徐子杰出事前有没有联系过他等等。
徐燊很配合地一一回答,他是最后一个做笔录的人,很快就结束了。
警察离开后其他人各自上楼回房,大厅里熄了灯。
徐燊先前喝了酒胃不太舒服,自己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出来时听到偏厅落地大窗外传来的说话声,他停步在黑暗中站了片刻。
“Nic,我有点害怕。”
是徐子康的声音,慌乱且不确定:“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坠楼?是意外还是自杀,或者是谋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徐燊背倚身后岛台,借着室外的一点光亮看到湛时礼站在门廊下,抬手轻按了按轮椅上徐子康的肩膀,温声说:“等警方调查吧,别胡思乱想了。”
徐子康无措道:“大哥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跟别人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就这么死了……”
湛时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力道,唤回他的理智:“冷静点,别总想这些,上楼去吃颗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徐子康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咽了咽喉咙,点头,靠过去抱住了他。
徐燊慢慢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蜂蜜水,味道有点甜腻过头了,他不是很喜欢,在旁边岛台上搁下空了的杯子。
所谓非礼勿视,他却没有这个自觉,始终盯着落地窗外的那两个人。
湛时礼拍了拍徐子康的背将人安抚住,退开再次说:“上楼去吧。”
他推着徐子康进来,把人送到电梯前,帮按了上行键。
徐燊想重新冲一杯咖啡,在餐边柜里翻找咖啡豆,旁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抽屉取出袋装咖啡豆递给他:“要这个?”
徐燊回头瞥去,没有接:“湛先生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湛时礼提醒他:“这么晚了最好别喝咖啡。”
徐燊拿过咖啡豆扔回去,推上抽屉。
“总是窥探别人隐私,有意思吗?”湛时礼问。
“什么隐私?”徐燊抱臂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和我三哥?你俩是什么关系啊?这里是我家,我不巧撞见了你们亲热而已,你怎么不说是你们胆子太大?”
昏暗光线里他眼中神色看不分明,隐约有促狭,又仿若嗔怪。
湛时礼微眯起眼:“你很好奇我跟你三哥的关系?”
徐燊道:“随便问问,毕竟我刚回这个家里,一个是我三哥,一个是我爸的助理,还有家里其他那些人,你们每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好或不好,我多了解点对我又没坏处,要不跟大哥这样哪天不小心送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湛时礼的语气略微妙:“这里是你家,你好像觉得进了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