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腊肉、灌香肠、做腌菜、置办年货,样样都是活儿...
这些天,顾柳还看见不少还在山上忙碌的人,他们家就在山脚下,村里人要上山都得打他家门前过。
人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割草、捡柴火什么的。
云裴从来不知道一个烤羊腿竟然能把他馋成这样,不不不,这肯定不是他,一定是小云裴没吃过好吃的,才抵抗不了这个滋味。
云裴的目光终于从羊肉上撕开了,“你找谁?”
听到他开口说话,顾柳眸光一凝,脚步顿了一下,“裴哥儿?”
他声音低沉,声线偏冷,竟出奇的悦耳。
云裴笑了笑,“进来吧。”
他眼睛很漂亮,笑起来格外生动,像忽然搅动了一池春水,泛起阵阵涟漪。
“来就来,还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以为又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云裴伸手接住羊腿,友好的笑了笑。
一阵阵肉香味飘到鼻端。
云裴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这香味格外浓烈,好像似曾相识。
顾柳的目光越发深邃。
他之前去了南灵山,才刚回来,根本不知道裴哥儿恢复了正常,此刻,他望着裴哥儿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你也是竹溪村的?”
云裴接住羊腿抬脚去了堂屋,边走边问了一句,堂屋桌子上有个盆装着果子,剩的不多了,正好可以放羊腿,一回头才发现男人站在原地没动。
云裴不拘小节惯了,也不清楚怎么招待他才好。见他站着不动,只拿黑漆漆的目光盯着自己,他摸了摸鼻尖,无端有些囧,正想说句什么,姐姐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一进院子,他们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脸上带疤,气势很是惊人,也不似普通庄稼汉,妍姐儿大概是有些怕,伸手抓住了云琬的衣袖,眼神怯怯生生的。
辰哥儿也抿了抿唇。
云琬看了他几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云猎户?”
云猎户住在村子西南处,离他们家不算远,是前两年定居在竹溪村的,平日里靠打猎为生,他性情十分孤僻,脾气也有些怪,加上脸上有个疤,有关他的传闻很多,还有人说他曾杀过人,村子里不少人都怕他,跟他搭过话的好像不足十个。
云琬只远远见过他,近距离的打量才发现他浑身煞气,带疤的那半张脸更是冷的吓人,另外半张俊美的不真实,一俊一丑,完全模糊了他的长相,单单看上一眼就让人腿肚子发软。
顾柳淡然收回视线,望了云琬一眼,阳光的照耀下,他那双眸子越发深沉,真是吓人的紧,云琬手心都出了汗,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
云猎户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这是?”云琬心中松口气,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裴拎起手里的羊腿晃了晃。
云琬愣了愣,“他拿来的?”
云裴点头,“需要送他一程吗?”
云裴记得之前有人过来时姐姐都送了一段儿路,这次来的是个男人,自己送更合适点?
云猎户腿长,步子大,转眼就走出了一截儿。
云琬有些怕他,怕他听到,小声抱怨了几句,殊不知以顾柳的耳力,听的一清二楚,“送什么送,哪有他一个汉子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小哥儿家里来的?再被人看到传出去多不好。”
云裴有些囧,又忍不住乐了。
不过再送也来不及了,人已经走远了。
云裴冲两个小家伙招招手,“来来来,舅舅给你们分羊腿吃。”
妍姐儿早被香味吸勾住了,已经自觉跑过去将小手洗了洗。
辰哥儿被喊了一句才动了动。
云琬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望着裴哥儿欲言又止。
云裴笑弯了眼,“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你对云猎户可有印象?”
从他手中接羊腿时,倒是觉得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其他印象自是没有。
“我连梅枝姐都不记得,哪能记得他。”
云琬松口气。
等云猎户走了后,她才想起来,梅枝之前说见云猎户给裴哥儿送过吃的。
这下又在家里见到了他,云琬越想越觉得他目的不纯,老实汉子谁会这么做?一准是看裴哥儿长的好看,想占便宜!
虽然盼着裴哥儿能嫁个有本事的汉子,在云琬心底云猎户绝对不是好人选,他沉默寡言不说,还凶巴巴的,一看就不知道疼人,他们裴哥儿就算不能嫁给读书人,起码也得嫁个知冷知热的。
“太贵重了,这羊腿咱不能要。”云琬在屋里转了一圈,下了决定。
以前她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不管云猎户是什么心思,她都不能任由他发展下去。
云裴挥挥手,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羊腿,都拿过来了再还也不好,如果觉得贵重,以后再还他点其他东西就行了,有来有往嘛。”
云琬就是怕有来有往。
她也不好明说。
见裴哥儿没多想,她叹口气,“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让他送了,毕竟非亲非故的。”
云琬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洪亮的妇人,边骂边停在了门口,“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着家的儿媳妇,可怜我儿还把她当宝,连赚的银钱都不想上交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好好的一个儿子娶了个狐狸精,就会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还怂耸他不要老娘!”
云琬手脚冰凉,这声音分明是她婆婆!
见身边的人越聚越多,赵大年他娘愈发无所顾忌,哭声也更响亮了,她今天就是想将事情闹大,最好让云琬当众对她不敬,好让她儿休了她。
“你们是不知道,别看她文文静静的,实则一肚子歪心眼,刚成亲就迫不及待的想分家,说好的每个月给我几十个铜板,结果不提也罢,可怜我一个老太婆连顿饭都吃不饱!”
云琬气的浑身哆嗦。这个婆婆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大年的钱明明全被她装病骗走了,两个孩子连衣服都做不上,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她整日却吃香的喝辣的。
“成亲八年,连个汉子都生不出来。这哪是儿媳妇?她这是要我们老赵家断子绝孙呀!”
周围人议论纷纷。
有看热闹的,也有觉得云琬可怜的,遇到这么个婆婆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有心思通透的一眼就看出大年她娘这是借题发挥,刻意找事呢,云琬就是再好,这始终没生个汉子,换谁都不乐意呀。
何况赵家又只有赵大年一个儿子,就指着他传宗接代呢。
她声音响亮,哭哭啼啼的,跟奔丧一样,嘴里的话又难听至极,云琬根本没想到她在家念叨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了竹溪村来闹!
云琬气的浑身哆嗦。
什么叫吸干了他们的血?裴哥儿吃的喝的全是自己的东西,跟他们老赵家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云琬咬紧了唇。
辰哥儿紧紧抓住了他娘的手,一张小脸惨白。
听到这里,云裴算彻底听懂了,敢情是找事来了?云裴从来不是个好脾气,被人指着鼻子骂到了家门口,骂的还是对他好的姐姐,他能忍下去才怪。
他一把拎起家里挑水的扁担,砰的推开了门,正对上赵老太的鼻尖。
她吓的后退三步才站稳。
云消雨歇后,顾柳伏在云裴的胸膛里昏昏欲睡。
男人神色餍足,亲了亲顾柳的额心,亲密的搂着他说话:“明天我到镇上去给你买个汤婆子吧。”
想到刚刚他上床时被子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云裴不免心疼。
顾柳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他实在困极了,后来云裴再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小脸往他的胸口处贴了贴,呼呼睡着了。
云裴说着说着发现怀里没声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夫郎已经睡着了,于是轻轻一笑,替他掖了掖被角,而后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49章
第二天自然是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顾柳这一觉睡得很沉,再加上外头天冷,被窝里暖洋洋的,人就更不愿醒了,他这一觉足足睡到外头天光大亮,再一瞧,如今至少已经是辰时了,便觉得有些难为情。
幸亏上头没有婆母管着,不然还不得骂他是个懒夫郎不成。
正好这个时候,云裴也推门进来了。
吃饱餍足后的男人心情格外的好,见他醒了,笑着走上前,脸上的笑意比山里的花儿还还灿烂:“起来了?衣裳我给你被窝里暖着,你一会穿好了就出来吧,早饭我也做好了。”
其实之前云裴已经进来看过好几次了,见顾柳睡得很沉,小脸捂在被窝里睡得红扑扑的,又想到昨天夜里确实闹得晚,云裴便没叫醒他,左右如今家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再次上山时,不仅云琬跟去了,梅枝闲来无事也跟着一起去了。多了两个劳动力,摘山梅的速度快了不少,半个时辰就将竹篓装满了。
别看野山梅个头小,一竹篓加在一起,却有一百多斤,下山时三个人轮流背,总算将山梅背了回来。
一到家,云琬跟云裴就开始着手清洗山梅,两个孩子也跑来帮忙,妍姐儿手里还拿着几颗糖果,小丫头可开心啦,剥开两颗往娘和舅舅嘴里一人塞了一颗。
她手里拿的是水果糖,跟裴哥儿买的不大一样。
云琬蹙了下眉,“谁给你的糖?”
“爹爹给的。”
妍姐儿咬着糖,含糊应了一声,小丫头因为见到了爹爹十分开心,她又剥了一颗塞到了哥哥嘴里,将剩下的放到桌子上,擦了擦小手,认真地洗山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娘带来了多大影响。
云琬愣了愣,想到赵大年沉默的背影,她清亮的眸子里隐约有泪光闪现,她掩饰性地低下头,问了辰哥儿一句,“他过来干嘛,是想送东西?”
云琬心底一直惦记着和离的事,明明不愿意再跟他过下去了,一想到大年真将和离书送过来,两人就彻底没了关系,她心底突然难受的厉害。
辰哥儿:“爹爹没说,他带了点吃的交给了我们,看娘不在,陪妹妹玩了一会儿就走了。”
云琬心底压抑的厉害,眼泪不知不觉又溢了出来,察觉到裴哥儿关心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
她猛地站起来,背过了身体,“你们洗着,我去找坛子,等会儿用坛子装山梅。”
云裴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好让她自己静静。
再出来时,云琬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家里只有两个坛子,加上盛酒的坛子也才三个。云琬说:“看来只能熬一锅了。”
“那就熬一锅,先将这三坛卖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