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沉闷得想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黑色若隐若现，人类的形态在这一刻成为负担，祁渊辰清楚此刻化为原形会轻松许多，但周舟害怕的模样在他脑袋中挥之不去。

　　不可以，不可以再伤到周舟，不可以再让周舟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祁渊辰拖着变得沉重的身躯从窗户翻出去，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远一点，离周舟再远一点，直到能控制理智前不要再出现在周舟面前。

　　房子久违的等来自己的主人，却又在不久后归于沉寂。

　　还在熟睡中的周舟似有所感，他眉心微微皱起，收紧了抱着玩偶的手臂。

　　等周舟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习惯性地挼了两下玩偶，手感不如小章鱼。

　　他轻啧一声，拿出手机点外卖，大概是因为身体有了质一般的变化，他抗饿的能力都提升不少。

　　周舟一边看着外卖店铺，脑子里一边想着，要不找祁渊辰把小章鱼要回来，没有小家伙他怪不习惯的，虽然暂时不想看见祁渊辰那张脸，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番纠结后，周舟成功说服自己，他点完外卖，起身准备去找祁渊辰要小章鱼。

　　目光触及书架上的一拍摆件，周舟脚步微顿，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

　　这个周末，他的家人会来……

　　周舟抿起唇角，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拂过摆件上的玻璃罩，他不知道他的父母第二天有没有再去那个地方，也不需要知道。

　　答案如何，他心中早已有了。

　　周舟无声轻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走到祁渊辰家门口，哐哐敲了两下门，他双手抱臂，食指轻点着小臂。

　　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周舟皱起眉心，又抬手敲了两下，依旧是一片沉寂，没有人出来开门。

　　祁渊辰不在家，周舟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可祁渊辰又能去哪？他第一反应就是祁渊辰又出事了，周舟心中生出些许懊恼，他该想到的，那家伙状态本来就不太稳定，他该先把对方稳住的。

　　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可别再半路出岔子。

　　周舟给祁渊辰打电话，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应，他眉心紧锁，以祁渊辰的能力，对方想藏他根本找不到。

　　祁渊辰的安危他倒不是很担心，他是怕祁渊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失控，捅出篓子来，又被人类针对。

　　那家伙看着唬人，其实跟小章鱼没两样，憨憨的，没多少心眼，哪玩得过那些快成精的老东西。

　　周舟快步走回自己房间，他找出牌位，想再试着召唤一次，但祁渊辰临走前的叮嘱在他脑海回响，以他现在的能力，召出来的很可能就不梦魇那种没什么伤害的小东西了。

　　他无奈扶额，放弃了这个计划。

　　周舟拿起牌位，指腹摩挲过木质牌位的边缘，脑海中有零星的画面闪过，他‘看见’瘦瘦小小的自己蜷缩在一间破烂的房子里，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埋头用石子在上边雕刻。

　　画面很快消失，周舟按着太阳穴，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这个牌位原来是他做的吗？那上面写着的渊晨二字又代表着什么？

　　周舟努力去回想，可记忆就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越是去想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祁渊辰，周舟看着牌位，心中有了主意。

　　他找来上次用剩下的香火，供奉在排位前，之前供奉牌位时，他曾感觉过异样，那时那抹异样太过清浅，浅到他以为是错觉，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拿起牌位就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那是祁渊辰的气息。

　　尚在深渊时，祁渊辰都能感受到牌位，并给出回应，更别说对方现在就在人界了。

　　周舟看着香袅袅升起，烟雾缭绕时，心底那份感觉愈发清晰，“祁渊辰……”

　　他叫着他的名字，有一瞬间，周舟感受到一道注视扫过，但很快，藏在另一处的人就将其遮掩，不过短短几秒足以周舟找到祁渊辰的藏身之处。

　　周舟勾起唇角，将香火掐灭，低声道：“找到你了。”

第61章 大结局

　　周舟驱车来到郊外， 高楼大厦逐渐被树木所取代，喧闹声褪去，虫鸣伴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听着有些瘆人。

　　再往前走， 路灯也坏了，老旧的水泥路上落着月光， 勉强能让人看清前路，周舟打开车灯，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 以及不远处的大门，眉尖上挑。

　　偷偷跑路也就算了， 怎么跑到墓地来了。

　　四下一片寂静，月光如白纱倾斜，为景色增添了一份朦胧， 漆黑中只有保安亭门口的一盏小夜灯亮着， 周舟瞥了一眼，保安亭内黑黝黝的， 也不知看守的人是睡着了， 还是根本不在。

　　一阵凉风吹过，周舟把拉链拉到顶端， 他搓了下冰凉的双手，心底嘀咕着等找找人， 他一定要让祁渊辰好看。

　　带着攒了一路的怒意，周舟走进墓地， 这里白天瞧着就阴森森的，更别提晚上了。

　　周舟神色平静地扫视一圈，视野内偶尔会出现一两只游魂，但这些幽魂宛如背后有猛兽在追一般，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某人就在这里。

　　周舟的视线在游魂身上有所停留，眼底兴致盎然，他之前可看不见这些东西，只有鬼王那种实力超群的，才会在他眼中显现，而现在他就像突然开窍一般，对这类玄学的技能变得信手拈来。

　　比如他这会儿手上拿着的简易追踪符，他不过是照着书上稍微捣鼓了一下，就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周舟顺着符的指引，来到墓地的最后面，符在这时燃烧殆尽，象征着祁渊辰就在这附近。

　　他抬眸望去，先看见的不是某人的背影，而是一只缩在地上的大黄狗。

　　大黄狗被链子拴着，圆润的眼眸瞧着湿漉漉的，它耸着鼻子，耷拉着耳朵，身子还一个劲的打颤，它身下的草皮秃噜了一块，上边都是它的狗爪印。

　　从这些印记看来，它应该是想跑走，但有铁链拴着没能成功。

　　看着被拉得笔直的链子，周舟心底浮现一个离谱的猜测，他从大黄狗身旁绕过去，走上后边的土坡，土坡上有个草垛，估摸着是大黄狗平时睡觉的窝，但现在这个小窝被横空出世的恶霸给霸占了。

　　真在上面找着祁渊辰，周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轻咳一声，刻意加重脚步提醒祁渊辰，“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祁渊辰的喘息声很重，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的背影残存在寒夜中，透着孤寂与颓然。

　　周舟神色一凝，停下脚步，他看着地上张牙舞爪的影子，敏锐的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影子在向外蔓延，似是饥饿的鬼怪寻找着食物的踪影。

　　脚下的草地渐渐变得枯黄，像被抽干了生气，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躯壳，而所有影子连接着的正是坐在不远处的祁渊辰。

　　祁渊辰耳尖微动，他早就听到声响，但熟悉的气息让他安静地待在了原地，是他的人类来找他了。

　　可现在不行。

　　祁渊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原本的五官不在，他变成了令人害怕的怪物，短暂吸收的这点生气不够他平复体内的躁动。

　　他轻叹一声，开口道：“我明早回去找你，好不好？”

　　周舟不假思索地否决，“不好。”

　　他眉心蹙起，短暂地犹豫之后，抬脚踩在影子上，下一秒影子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快速避开，留下一块空地。

　　周舟心中有底，大步走向祁渊辰。

　　祁渊辰无奈地开口，“我没事，只是穿梭两界对身体有点负担，我想……自己待一会。”

　　周舟不信祁渊辰的鬼话，若真是有一点难受，以祁渊辰的尿性肯定是缠着他撒娇，耍惨卖可怜让他心软，而不是现在这副要逃跑的模样。

　　眼见祁渊辰有要走的趋势，周舟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他本以为自己会追不上祁渊辰，但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祁渊辰身后。

　　周舟来不及多想，反手给了祁渊辰一脑兜子，冷声道：“你再跑一个试试？”

　　祁渊辰措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周舟的力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这力道再大一点，他就可以血溅当场了。

　　打了人的周舟也有些诧异，他感觉自己没使多大劲，可祁渊辰却一副遭受暴击的模样，他默默把手收回去，秉持着气势上不能输的念头，周舟侧过身拦在祁渊辰身前。

　　祁渊辰仍低着头，但他能想象出周舟现在的神情，大概是有点生气，故意板着脸，可心底又关心他，碍于面子不肯表露，有些别扭，却很可爱。

　　他不由哂笑，身子前倾，将额头抵在周舟肩膀处，他比周舟高出大半个头，做这样的动作也没半点小鸟依人的意味。

　　周舟只感觉好大一坨爬在自己身上，他在心底轻啧一声，想了想还是抬手落在祁渊辰的后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

　　“怎么了？很难受？”

　　祁渊辰闷闷地嗯了一声，这点程度的难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听到周舟问，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他想看着他的人类，又怕自己现在的样貌吓到对方，祁渊辰伸出胳膊环住周舟，他们之间最后那点间隙消失殆尽。

　　“你不该来的。”祁渊辰虽然这么说，语气中却夹杂着委屈，“你又不想看见我。”

　　周舟斜睨祁渊辰一眼，好好的怎么突然茶起来了，他轻拍祁渊辰的后背，没跟上对方脑回路，但嘴上还是哄道，“没有不想看见你，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他是有那么一点晾着祁渊辰的心思在，但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卖可怜，周舟还是心软了。

　　就像看到自己养的狗狗闯祸，生气是生气，却又舍不得真下狠心惩罚，虽然祁渊辰和狗狗也有不少区别就是了。

　　周舟大概猜到祁渊辰在遮掩什么，他揉了下祁渊辰的脑袋，问道：“脸怎么了吗？”

　　祁渊辰没有回答，抱着周舟的手臂微微收紧，他蹭了蹭周舟，似在撒娇，又像是在圈画自己的领地。

　　周舟哂笑，明明是某人有错在先，现在又成他哄人了，他抬手回抱祁渊辰，捏了下对方的后颈，“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在深渊……”

　　“不对。”周舟打断祁渊辰的话，“我是说我失忆后。”

　　祁渊辰身子一僵，听出周舟话语中兴师问罪的意思，他抱着侥幸心理，回答道：“你突然遇到不明来路的鬼怪……”

　　“嗯？”周舟刻意上挑尾音，重复问道：“不明来路？”

　　祁渊辰知道逃不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错了，对不起。”

　　周舟又好气又好笑，他揪住祁渊辰的耳朵，想着教训一下对方，余光瞥见祁渊辰的侧脸，周舟愣住，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依旧是他熟悉的面孔，只是黑色的纹路充斥血管，如蛛网般覆在脸上，原本温润的双眸也被黑色填满，瞧不见半点眼白。

　　下一秒，周舟双眼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他听见祁渊辰说。

　　“别看。”

　　周舟握住祁渊辰的手腕，声音恢复平静，“我胆子没那么小。”

　　他拉下祁渊辰的手，对方也没反抗，任由他动作，周舟环住祁渊辰的颈脖，他仰起头吻在对方眼下，“你不是人类这件事，没有隐藏的必要。”

　　祁渊辰垂下眼眸，“……嗯。”

　　天色不知何时破晓，太阳爬上地平线，沉睡了一夜的万物从睡梦中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祁渊辰眼中，周舟发现这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也荡漾着柔意，他勾起唇角，眉眼含笑。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