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周转而换上一脸慵懒随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前方的空气,轻笑一声,天生的笑唇轻启,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我爱你。”
底下人有爱热闹的,这会儿忍不住拍起了桌子,还有女生压低的尖叫,不少人举起手机开始拍,宛如记者发布会的现场。
就连陈蔚音的闺蜜也举起了手机,被前者一把夺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提醒:“你是面试官呢,注意点儿!”
谢知周把身前人的表现尽收眼底,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正要表演第三种,门被敲了两声,忽然推开了。
举手机拍桌子的登时收了手,一个男生拍的太猛没收住,“Duang”的一声,在忽然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知周的心跟着那声巨响跳了一下。他望过去,正好撞上了来人的目光。季泽恩目光有些沉,胸口不明显地起伏着,看样子是小跑过来的,脖颈上的淡青色血管格外明显,面上却仍然冷白,像是覆着一层冰霜。
果然人还是太冷了啊,连汗水都少了。谢知周默默想到。
季泽恩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谢知周忽然对他粲然一笑,右眼一眨,抛了个wink,笑出两颗小虎牙,话音里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雀跃笑意,朗声开口:
“我爱你!”
第5章 面试2
话音一落,针落可闻的教室里似乎又安静了一分。
然而季泽恩的目光只在谢知周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就径直坐到了第一排——谢知周刚刚的位置。
椅子上还残存着一点儿那人的温度,季泽恩面沉似水。
“台长,”陈蔚音撇了一眼同桌瑟瑟发抖的闺蜜,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探头,解释道:“是我给谢知周出的题,让他用三种语气说我爱你。”
“嗯。”季泽恩淡淡应了一声,面上不辩喜怒。
陈蔚音和同桌面面相觑,台上的谢知周对这尴尬的气氛却好似全无察觉,笑出一口大白牙,提醒陈蔚音:“我说完啦。”
“嗯——嗯好的。”陈蔚音回过神来,才想起台上这个还被撂着,忙连声开口:“你就到这儿吧。”
“好嘞。”谢知周走下台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季泽恩的身边。果不其然,刚一坐下,他就觉出了季泽恩周身泛着的寒气。
还挺解暑。谢知周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直到季泽恩偏过头看着他,他生的剑眉星目,眼里带着几分锐气。
谢知周:“?”
季泽恩轻咳了一声,回过头去,低声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第一,”谢知周轻笑出声,也压低了声音:“你坐了我刚刚的位置。”许是季泽恩不习惯旁人离他太近,耳垂微微有些泛红,与他肃杀的面色格格不入,这一点红极其隐秘,却撞进了谢知周的眼里。
他勾唇一笑,愈发凑近了季泽恩的耳侧,轻声道:“第二,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在我的评分表上写满了我的名字?”
季泽恩微微蹙了眉,才垂首看向手里的评分表。这是他刚坐下时,陈蔚音递过来的。一沓放在一边,是他刚刚不在时上台表演的人。另一沓在他手边,是还未上台的人。
最顶上的一张贴着谢知周的一寸免冠照,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因着那天生笑唇显得格外爽朗。
那登记照下用来写评价的方框里,却一个字的评价也没见着,而是写着一整行的“谢知周”,那字迹行云流水,工整干净,而写下这一串文字的始作俑者右手还握着笔,无所遁形。
“看错了。”季泽恩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尴尬,他垂着眼,拿笔划掉了那一行字。
“好直!”谢知周赞道。
季泽恩淡淡扫了谢知周一眼。
谢知周在他审视的目光里察觉出了几分微妙,摸摸鼻子解释了一句:“我说你划掉我名字的这根线好直。”
许是忽然想起了方才谢知周对这个位置宣告主权,季泽恩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挪到了第一排的最边儿上,提着书包坐了过去。谢知周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隐隐一笑,也没追过去,而是转而坐到了先前的位置。
啧,还是温热的。谢知周面上挥之不去的笑意,暗自想着,虽说这人整个儿是冷的,好在该暖的地方还是暖的。
那地儿是暖的,足够了。
这会儿正开着小差,便听季泽恩开口:“下一个。”
谢知周偏头看过去,见他的耳垂已然看不出半分颜色,仿佛刚刚的几分窘意都是错觉,素白的耳垂衬着漆黑的发,显得格外好看。
待到所有人面试完,季泽恩收了其他评委的评分表,迭上自己那一沓,独自坐在教室里算分。其余人纷纷跟他打了招呼就离开了,来面试的学生们更是不想多待,偷偷拍了几张季泽恩的照片,还有的跟着拍了谢知周的照片,便一股脑的打后门儿溜走了。
一阵熙熙攘攘,便只剩下了谢知周和季泽恩两人。谢知周也没去打扰季泽恩,他掏出耳机戴上,便开始玩吃鸡。
他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指操作却分毫不差,游戏里战况激烈,却丝毫没有撼动玩家的神色。
直到屏幕上映出一行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他才淡淡一笑,点开下一局。
连拿了五局第一之后,谢知周余光瞄见季泽恩终于开始收拾笔袋,他顺手切了游戏,摘了耳机,装成一副开始收拾东西的模样。
然而季泽恩并没有看他,自顾自地收拾好了东西,便离开了。谢知周忙一甩单肩包追了上去,朗声喊道:“台长!”
第6章 静谧
季泽恩没有停顿脚步的意思,仿佛走的愈发快了。谢知周只好小跑几步,揽住了季泽恩的肩:“季哥,走这么快?”后者略偏头睨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谢知周惯会察言观色,状似无意地松开了手。
“有事?”
“结个伴一块儿回去不行吗?”谢知周笑着说:“另外我想问问,我刚面试的怎么样?能不能‘公平’地进广播台?”
他俩招新初见那会儿,他全部心思都在谢知周身上,也是后来才听陈蔚音说,因着陈蔚音一句话,季泽恩把他和陈蔚音当成了串通徇私的典型。
虽然陈蔚音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这会儿便忙不停地来给自己辩驳。
“我只听了结尾。”季泽恩看了眼表,没回答谢知周的头一个问题。
“那结尾好吗?”谢知周笑着追问,他一双桃花眼被路灯的光映得闪烁发亮,在夜色里少了几分白日里的阳光潇洒,多了几点欲说还休的风情。
季泽恩伴着夜色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既然你没听全,我再给你单独表演一个。”谢知周心情有些飞扬地拽着书包带,“广播台招新宣传里你录的那段儿英文我学会了,我背给你听怎么样?”
言罢也不等季泽恩回答,便自顾自开始念叨:“Loving you is the important thing, Miss Lester.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think love is sex and marriage and six o‘clock-kisses and children, and perhaps it is, Miss Lester. 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 ”
他的背诵一字一句皆是仿着季泽恩的语调,虽说音色还是有些不同,单词的发音、连读,句子的停顿近乎完全一致。
季泽恩神色微动,打量着闭着眼沉浸在背书世界里的谢知周。他忽然眸光闪动,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刚伸出手,后者就撞到了电线杆上。
他沉默着收回手,垂首看着摔在地上的谢知周。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着地,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身上,显出几分朦胧温柔。
他被撞的有些晕,迷迷瞪瞪地仰视着季泽恩,不忘吐出后半句:“ 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两人静默地对视半晌,谢知周晃了晃头,眼睛唰得睁开,钟毓回过神来,一副受委屈的小老虎的模样,龇牙咧嘴的露出那两颗小虎牙,扶额对季泽恩开口:“大哥,这么个大活人摔地上了,您都不会扶一把的吗?友爱同学乐于助人是我国青少年的优良传统好吗?”
“我以为你喜欢坐地上。”季泽恩丢下一句,仍没动手去扶他。
谢知周眼瞅着季泽恩指望不上,只好双手撑地,自己蹦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泥土,所幸他人高马大,而电线杆身娇体弱,他撞得不算重。
“你说得对。”谢知周开口。
“天热。”谢知周继续往宿舍区走,“坐地上凉快。”他往前走了几步,把季泽恩落在了后头。余光瞟见后者仍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谢知周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没过多的情绪,掏出手机来扫了一眼,回过神对季泽恩喊道:“走了季哥,快宵禁了。”
话音刚落,季泽恩便大步朝他走过去,他双腿修长,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出几分赏心悦目。谢知周举起手机随手抓拍了一张,夸了一句:“季哥,你说这照片能换来这学期的全科重点吗?”
“不能。”季泽恩没去看那张照片,也没勒令让谢知周删掉。
星光隐晦,月色朦胧。
两人并肩走到宿舍区便告了别,谢知周没有站在原地目送季泽恩的背影,季泽恩也没有回头看谢知周。平平无奇,与宿舍区里其他同行的男孩子们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叮”的一声,谢知周掏出手机,看到季泽恩同意了他的QQ好友申请。
QQ有了,微信还会远吗?
他心里头那点儿委屈彻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转而那笑容仿佛落下石子的涟漪,愈发晴朗,愈发泛滥。他从手机里找出刚刚拍的那张照片,设为了季泽恩的聊天背景。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半晌,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忽然福至心灵,他给季泽恩署上了备注。
“未来男朋友”。
端详片刻,打了个响指。
“完美!”
第7章 早训
清晨,六点半,操场角落。
天光已然大亮,人却格外困顿。
谢知周的上眼皮和下眼睑再度如胶似漆,手里的数据被揉得皱巴巴的,朗诵开始变成了意识流的胡言乱语。
昨晚在收到季泽恩同意好友申请的通知后,高兴没过半小时,就收到了他被录进广播台的通知,以及一则噩耗。
——接下来是为期一周的早训,旷一次视作自动退出广播台。
已经许久不知六点钟的太阳长成什么模样的谢知周今天终于来了个张目对日,没来由总觉得这清晨的太阳似乎耀眼得过了分,没一会儿汗水就沿着发根淌到发带上,他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黏人的燥热。
在操场集训的人约莫二十来个,谢知周唯一的盼头大抵是能看见季泽恩。然而等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到操场,却发觉高中班主任老师挂在嘴边的话不是骗人的。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训练的区域早已满满当当,而季泽恩的身边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正给新晋的小伙伴们发集训的资料。
谢知周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开,对季泽恩送出了今早的第一个wink,就被塞了一手数据,和一句冷冷的“集训开始。”而后季泽恩就提着背包走到了一边,随意地在操场上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戴上耳机,掏出了他的医学大蓝本开始背。
说好的“你是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呢?
怨念深重的目光直抵季泽恩的后背,然而后者对此一无所知。
谢知周凭借着最后的毅力掐了自己一把,一周的集训分别是不同的老台员来带,季泽恩只负责今天一早。这些日子为了塑造一个兢兢业业好学生的形象,他按时点卯般去上了每一节课,因此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他说什么也要撑下去,不能功亏一篑。
余光瞄见一旁的学弟眼神也逐渐迷离,谢知周清了清嗓子,捂着嘴,仿着季泽恩的声音说了句:“陶耘,你在做什么?”
模仿季泽恩的精髓在于,声音要冷,话要捡重点,神色要不茍言笑,仿佛声优念条条框框的医学书。
身旁的小学弟果然一个激灵醒过来,四处张望,发觉季泽恩还在远处背书,他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一副懵懵懂懂地模样。
直到谢知周“咯咯咯”笑出声,那小学弟才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