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就像听闻外头在搞妇女解放运动的封建遗老,或者得知工人们成立了工会的资本家,惊骇气恼,又对时代的浪潮无可奈何,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发咒。
行,你躲!等明天到了船上,那么大一点地方,看你往哪里躲?
本次国际安全会议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邀请了多家有名的军工企业,通过军事演习,向嘉宾展示各家最新的军事科技产品。
海防演习将会在王都西面数百海里的一处海域进行。第三日早餐后,宾客们将登上军舰,前往演习海域。
军舰上的观看席有限,嘉宾们大部分的随行人员其实没有机会看到演习。
有些宾客比较财大气粗,比如裴家,会另外安排一艘船搭载文职人员,让他们既能在一旁待命,又可以欣赏这一盛大场面。
可这日一早,裴将臣没有等来闻书玉,只等来了一个战战兢兢,如上刑场的阿曼达。
“拉肚子?”裴将臣的头顶开始阴云汇聚。
“是。”阿曼达讪笑,“可能是早餐的海鲜有点问题。书玉怕在其他宾客前失礼,打算和同事们一条船。他让我跟着您……”
什么怕自己失礼,分明是怕被非礼!
“不用了。”裴将臣悻悻挥手,“我不需要!”
阿曼达也不想伺候这祖宗,如蒙大赦地退下了。
“等等!”裴将臣又把阿曼达唤了回来,“我记得你好像有很多男朋友?”
“???”阿曼达愣住了,心想您这是逮不到老婆,就对无关人员进行荡妇羞辱泄愤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裴将臣问。
“啊?”阿曼达这下彻底迷糊了。
裴将臣耐着性子解释:“你是怎么把那些男人追到手的?”
阿曼达被裴将臣这不耻下问的精神震撼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首先……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我还不够好看吗?”裴将臣似反问,又似自言自语。
“电影明星都没您好看!”阿曼达忙拍马屁,“那个……我还会对喜欢的男生很温柔。他难过了安慰他,他高兴了也不扫他的兴……”
裴将臣再次在心里给自己大了一个勾。他对书玉可远比对旁人温柔百倍。
“我还会和男生聊天谈心,听他谈自己的理想……”
又是一个勾!前天才谈过!
“还会……”阿曼达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吻技也挺好的……”
一个大大的勾!
“差不多就这些。”阿曼达没词了。
裴将臣听完了更不理解了。自己每一条都符合,为什么书玉就是不肯继续爱他了呢?
阿曼达充满同情地看着裴将臣。
这个直男,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恋爱,却爱上了一个男人。日后让他苦恼不解的事还多着呢。
阿曼达走了几步,又壮着胆子补充了最后一句:“那个,臣少。我虽然男朋友多,但是我每次只谈一个。”
说完,她也像草原上的羚羊,撒蹄子跑不见了。
裴将臣却是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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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达虎口脱身,见了闻书玉后感慨万千,拉住他的双手激动道:“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你真的很不容易啊!”
闻书玉一头雾水,以为裴将臣又欺负这姑娘了,赶忙端了一杯香槟给阿曼达压惊。
可也不知是阿曼达激动之下手劲儿过大,还是杯子本身存在缺陷。只听咔嚓一声,香槟杯被捏成了两半,酒还洒在了闻书玉的袖子上。
“哟!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混乱中有人说了一声。
阿曼达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风凉话的人正是何瑞。
何瑞从被调走后,给一位外交官做了秘书。
冤家总是路窄,该外交官这次也在访问团中,何瑞又同闻书玉碰了头。
过去两日,闻书玉和何瑞都当对方是隐形人。眼下大伙儿正搭乘游艇去演习海域,没有上级在一旁,何瑞又开始作妖。
裴家给文职安排的游艇,其奢华程度不比裴将臣的私人游艇差很远,还准备了点心酒水。
老板又不在。此时不狂欢,更待何时?一场派对拉开了帷幕。
闻书玉从不沾酒,只在一旁看同事们玩乐。
游艇正全速航行在贡林的西海中。
今日的风有些大,船身颠簸剧烈。闻书玉虽不晕船,却也被颠得有些不舒服。
他仰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闭目养神,享受着海风拂遍全身的惬意。
这次回苏曼后,自己就会正式离职。
在过去,靛蓝主要执行护送重要人物,传送情报等时限较短的任务。保护裴将臣已是靛蓝执行过的时间最长的深潜了,对他的影响也非常大。
许多本属于“闻书玉”的习惯,现在也已成了“靛蓝”的。
比如,在干燥的北方长大的靛蓝,竟然也不再厌恶潮湿的热带海洋性气候。他连饮食口味都大改,吃得越发清淡。
我应该再多做一点玫瑰花酱的。闻书玉心想。
可紧接着,闻书玉命令自己停止想下去。
不要将虚拟人物的行为习惯保留下来。他要从现在开始脱离“闻书玉”这个人设,恢复成“靛蓝”!
只是……不知道裴将臣需要多少时间才会对自己的离去释然。
对于他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视为所有物的人这样忤逆和忽视他,必然相当难以忍受。
闻书玉觉得自己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他不想弄明白裴将臣对自己的种种表现,究竟是独占欲,是单纯的性趣,还是有一点朦胧的感情。
第85章
“你对书玉才不过是一时兴趣!”梁禹昌顶着海风大声斥责。
他的对面,站着同样被海风吹得头发乱如鸡窝的裴将臣。
全速航行中的军舰有些颠簸,露台上海风烈烈,宾客们都躲进了室内。只有梁禹昌和裴将臣还留在室外,拖着特勤和保安作陪。
梁家作为南洲最大的军工企业之一,将会在本次演习中有重要的表演。
自打上次红崖湾飙车事件后,梁禹昌一直都想找机会和闻书玉见个面,挽回一下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和裴将臣凑巧在军舰上碰了面,梁禹昌便问了一句:“书玉怎么没跟过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裴将臣一肚子的火有了发泄的方向,当即冷嘲:“梁兄,你要玩小男孩,也请有点分寸。我的助理不是你能玩的。”
梁禹昌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埋怨,此刻正好对裴将臣输出。
“你也不过打算让他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将来和你步入婚姻殿堂的,一起站在总统府的阳台上接受民众欢呼的,都是你未来的妻子,不会是书玉。他就是不想再为你无底限的付出,才要走的。你要是有良心,就该好好地放他走!”
“你说完了吗?”裴将臣不为所动,这成熟的举动让他看着和大自己几岁的梁禹昌像同龄人。
“没完。”梁禹昌也难得正经,“你就是个被惯坏了的,自私、傲慢的小子!你根本配不上书玉。我希望你好好地放书玉走,别做什么傻事,破坏了你在他心中最后那点好印象!”
两位少主吵得脸红脖子粗,双方的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各占据露台的一角,默默地互相传递着无奈的眼神。
刘波机智地和大刘换了岗位,站在一处避风的角落。
正看着戏,耳麦里传出一道特殊的来电铃声。刘波眼底的散漫骤然消失。
这是组织紧急联络时才用的铃声。
老宋语气严肃,开门见山地问:“藤黄,靛蓝曝光了!‘电鳗’掌握了他的情报。你和他在一起吗?”
“电鳗”,正是龙昆的代号!
刘波嘴唇不动,飞快地用华语回答:“靛蓝在另外一艘船上。什么情况?”
“内部情报泄露,我们正在紧急排查。但应该已经泄露了有一段时间了。”老宋恼怒,“‘电鳗’已经知道靛蓝在‘灰狼’身边,可能利用‘灰狼’来要挟靛蓝。你要把‘灰狼’看好了。”
“收到。”
结束了通话,刘波走到了大刘身边:“哥,换一下吧。你也去避避风。”
大刘感激地看了刘波一眼,和他交换了位置。
裴将臣正冲着梁禹昌眯眼轻笑。
他对眼前这位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准大舅子的男人,充满了对智障人士的包容。
在贡林觐见王室那一夜,裴将臣已向梁幼芳提起了订婚一事。
梁幼芳的反应和裴将臣当初一样,觉得有点太快了,但明显并不抵触,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能订婚,对她社交地位的提升和巩固比做女友要有用太多了。
“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吧。”梁幼芳理智地回答,“这里面有许多实际的问题需要斟酌。不过我想,我父母肯定是很乐意的……”
梁家唯一一个不乐意的,肯定是梁禹昌。
所以裴将臣请梁幼芳暂时不告诉梁禹昌,免他横生枝节。
梁幼芳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想到梁禹昌得知这婚事后的表情,裴将臣笑得更愉快了。
他拍了拍梁禹昌的肩:“梁兄,我保证,将来我结婚,一定请你坐主桌!”
“你先修改了贵国的婚姻法,再说办酒的话吧。”梁禹昌挥开了裴将臣的手,转身回了室内。
裴将臣其实也被风吹得脑袋有点疼,只是不想和梁禹昌一道进去,故意拖了片刻。
就这时,李哥接了一个电话,快步走到裴将臣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