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书玉很识趣地不再争辩。
但是,这个法子走不通,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锻炼呢?
一边收拾着碗筷,闻书玉在心里胡乱思索着。
要不,自己借口被裴将臣鄙夷了,在裴家内部的训练中发奋图强,进步飞速?
但是裴家给他们这些文职人员提供的训练实在很有限,射击用的枪只有一种,格斗教练对闻书玉来说更是不堪一击……
“闻书玉”这个身份的缺点随着形势变化越发明显。
一是,这本是一个短期潜伏的任务,却被越拖越长;二是,VIP的风险指数远比预计的要高,需要应对的危机情况很多。
早知现在,当初“闻书玉”的身份就该设定成保镖,行动上会方便许多。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还是着重怎么解决眼下的困难吧。
咱连国际大黑帮头子都抓过的,怎么会被这么一件小事难住?
闻书玉一脸的落寞落在裴将臣眼中,说不出地刺眼。
这么难过?
相处了一年多,裴将臣对闻书玉的各种情绪也很熟悉了。
闻书玉喜怒不形于色,高兴的时候不会欢呼雀跃,难过的时候也不会唉声叹气。他只会低垂下头,眼帘半阖着,用纤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失落。
这个时候,他的嘴角甚至还会习惯性浅笑着,看着却让人更加难受。
心里一动,柔和的语调就已脱口而出。
“好啦!”裴将臣叹气,“多大点事啊,有必要难过成这样吗?”
这听起来像是有转机。闻书玉又打起来精神。
一看闻书玉的眼睛亮了起来,裴将臣不自觉笑了:“就算你通过训练了,你又要上课,又要照顾我,你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的!”闻书玉保证,“其实您进了警队后,回来的时间减少,又有了小张协助,我的工作量比过去减少了不少。”
“所以,你这是闲着了?”裴将臣取笑。
哪个打工人会向老板承认自己闲?
好在裴将臣也只是随口一问,借着又说:“我看过他们训练后勤人员,比裴家的训练要严格多了。光是那个负重五公里越野,你这小身板就……”
“我可是背着您在山林里走了一整夜的,臣少。”闻书玉将碗碟一件件放进洗碗机里。
裴将臣哑然。
他望着闻书玉忙碌的背影,目光在青年瘦得两手就可以握住的腰上徘徊。胸膛里有一团不明的东西在抓挠着,让裴将臣觉得又烦躁,又有点说不出的兴奋。
“书玉,你和我说实话。”裴将臣斜倚着厨房的门,嗓音低沉,“你到底为什么想加入武警队?”
闻书玉直起身,用帕子擦着手,踯躅着。
他还有一个借口最有希望说服裴将臣,可他很不想用。
因为那是谎言。
于是闻书玉在脑海里努力修改着那个借口,力求让它听起来不那么容易被误解。
“我……”闻书玉低声说,“您每次在外面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只能坐在家里等您回来,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裴将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闻书玉,将这青年脸上的羞涩和局促尽收眼中。
“如果我能在您身边,我就……能跟您一起战斗了!”闻书玉渐渐找准了方向,“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为这个社会做一点贡献!况且,臣少——”
闻书玉望着裴将臣,语气坚定:“我们当年入职时都宣誓了要永远追随您的。我只是想履行我的誓言。”
抓挠着的爪子消失了,一股灼热的情绪充盈着裴将臣的胸膛。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能跟在自己身边吗?
还说不是为了男人!
“好吧,好吧,好吧!”这么一点小愿望,满足他就是了。
裴将臣的语气依旧不耐烦,脸色却明显柔和了下来:“你想去就去吧。就是一定要通过训练,别给我丢脸!”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霎时喜笑颜开,就像终于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臣少您放心!其实我比过去进步很多了,不会让您失望的!”
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开心吗?
裴将臣不屑,胸膛里又生出一种呼啦啦的感觉,像是有一群蝴蝶在扇着翅膀。
这小子,一心只想着离喜欢的人近一点,还根本不知道将来会吃多少苦。
算了!万一这小子扛不过去,自己再替他收拾烂摊子就是。
想到这里,裴将臣不禁抱怨了一句:“你可真黏人!”
咣当——闻书玉的手一抖,两个盘子磕碰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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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书玉的简历递进了武警总队的人事部,很快就过五关斩六将,出现在了支队长的办公桌上。
一同被递交上来的简历有七份,闻书玉的那份放在最上面。
“裴家的。”支队长把闻书玉的简历递给了站在对面的一个教官,“裴将臣的特助。”
“裴家这什么意思?”教官一点儿都不掩饰他的不悦,“我们不光要伺候太子爷,连太子爷的保姆也要伺候?”
教官是苏曼原住民和东欧移民的混血,叫巴图勒,身高一米九,体型如一头站立起来的棕熊,嗓音也像熊,资料文件夹在他的蒲扇大掌里就像一张小扑克牌。
“裴将臣不是表现得挺好的吗?”支队长说,“这个闻书玉,论资质,是远超我们招聘标准的。而且人家也没说是来伺候少爷的,我们没道理拒绝人家。我和你说这个,是希望培训上你能注意一点。就算要把人刷下去,也别做得太难看。”
给后勤文职人员做培训是基地教官们都最讨厌的活儿:教一群零基础的门外汉就够烦的,还不能随便骂,不然就会被投诉到人资部。
任务一下来,大伙儿推三阻四,巴图勒不幸抽中了那一支最短的签。
其实巴图勒对裴将臣没什么意见。
这个裴家太子爷亲切没架子,各方面能力也出色,还总请他们啤酒和烤肉。要不是对方出身实在太不可高攀,巴图勒甚至想把自己的小姨子介绍过去。
但裴家还要安排一个保姆进来给太子端茶倒水,实就有点太藐视军纪了。
巴图勒打量着资料照片里那个斯文清瘦的青年,和他身体的各项数据,露出一个棕熊看到鲑鱼时的表情。
“就这么一根豆芽菜,还用得着故意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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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勒是第一次听说闻书玉这个人。但闻书玉早就对巴图勒的情况了如指掌。
早在裴将臣准备加入警队的时候,闻书玉就弄到了警队上下包括保洁大姐的所有情报。当时只是为了帮裴将臣熟悉警队人事,建立和谐的社交圈,没想自己也有用到这资料的一天。
“分到了巴图勒手下,算是一支下下签!”
入职会议前几分钟,七名新职员互相介绍,分享着和工作有关的消息。
一个名叫张鸿宇的青年最开朗活跃,消息也最灵通,正绘声绘色地向同事们描绘着即将到来的地狱式生活。
“巴图勒是教官里最严格,脾气最坏,刷人也是最狠的!听说他习惯一上来就让人跑个十公里,还掐表。很多人第一天就被他虐晕过去!”
几个体格文弱的新职员面露难色:“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人通过吗?”
新职员只有通过了体能考核,才被正式录取。大伙儿都是斩五将砍六将才杀出重围的,最后败在体能考核上,不是功亏一篑?
“好在我早有准备,提前半年就在锻炼了。”张鸿宇撩起袖子秀了一下肌肉,“对了,巴图勒最讨厌弱者,谁向他求饶他反而更喜欢虐谁。你们撑不下了直接倒地装晕都行,可千万别求他。”
张鸿宇一边说着,目光朝闻书玉看去。
穿着黑色作训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白净清瘦的闻书玉,怎么看都是巴图勒会重点“照顾”的对象。
“但是小闻不用担心。”张鸿宇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裴家的人。”
众人目光都唰唰朝闻书玉望过来。
“裴家?你是裴家什么人?”
闻书玉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平静地说:“我是裴家一个内务助理。”
众人没听懂。
张鸿宇翻译:“他是裴将臣太子爷身边的助理。对吧,小闻?哎,裴家的待遇那么好,你怎么还来这里兼职?”
“我也想为社会安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闻书玉的笑容腼腆斯文。
可看众人的表情,没人信闻书玉的话。他们都默认他是进来伺候裴将臣的。
这么一想,裴将臣允许闻书玉进来,自己也担了不少闲言碎语。
作者有话说
臣狗:媳妇儿好黏人,也是一种负担……
第60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呀。”张鸿宇很是羡慕,“我毕业那阵子想考进裴家的一家新媒体公司的,就差了两分,唉!还是你好。有了裴家这个金字招牌,巴图勒刷谁也不敢刷你!”
“我不敢刷谁?”
随着一声不清楚是人还是野兽的低喝,一头穿着作训服、胸口别着教官名牌的人熊走进了会议室,跟在他后面的人事部主管被衬托得像一只小土拨鼠。
悉悉索索声中,新职员们立刻找座位坐下,如一群受了惊的鹌鹑。
巴图勒很满意这个震慑效果,大摇大摆地地朝讲台走去。他冷飕飕的目光自新职员们的脸上扫过,在闻书玉的脸上稍微停留了片刻。
闻书玉半垂着眼帘,笔直端正地坐着。
人事主管的发言有点长,但好歹语气温和,让新职员们感受到了进入修罗场前最后的温暖。
然后,巴图勒大马金刀地往讲台上一站,把名册随手一丢。
“我是谁你们想必都知道了,而你们的名字我不用知道!在接下来三周的训练里,你们在我这里只有编号。只有通过培训考核的人才有资格在我这里拥有名字。听明白了吗?”
“是……”新职员们一个个面如菜色,瑟瑟发抖。
“听明白了吗?”巴图勒不满地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