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时,龙昆突然转身,朝裴臣拔枪——他生性多疑,必要亲手将对手击毙才放心。
可靛蓝对龙昆再了解不过,早有准备,当即挥手将枪打落。
龙昆正要去捡枪,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头顶传来。
剧烈的震动下,车间开始大面积坍塌,天花板块块崩落。
龙昆无暇他顾,只得拽着靛蓝一头扎进了池中。
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水下的时候,裴将臣的嘴嚅动着,将一枚小小的折叠刀片吐了出来。
那是方才靛蓝借着吻递给他的逃生工具。
开什么玩笑?
他裴将臣绝对不会做两件事:一是把老婆拱手让人;二就是坐以待毙!
别说龙昆将会报复书玉,哪怕他会把书玉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裴将臣都不会让他把人带走。
崩塌的石板将应急灯砸烂,房间内失去了最后的光源,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裴将臣割断了扎带,顾不上寻找武器,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奔向水池的方向。
轰——
大地剧烈震动,一股强烈的压迫从头顶袭来。
裴将臣深吸了一口气,跃入水池。
天花板随即砸了下来,将水池严严实实盖住。
第139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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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中没有一丝光芒,更隔绝了所有声音。裴将臣只能逆着水流向前游。
细碎的气泡迎面而来,让他大为振奋。这意味着靛蓝他们就在前方不远。
靛蓝正游在龙昆的身后。
重伤下他的体力已在强弩之末。龙昆用一根绳索将两人系住,半拽着靛蓝前行。
两人的潜水镜都有照明灯。靛蓝不住地回头,让灯照亮身后的通道。
这灯光在漆黑的地下河里闪现的那一刹那,裴将臣的心狂跳,眼眶再度滚烫。
光所在的地方,是他挚爱的人,以及生的希望。
裴将臣这一口气已憋到了最后。他拼尽全力追着光游了过去,在河道一个转弯处追上了靛蓝和龙昆。
就像知道他会追过来,裴将臣的手刚刚碰到靛蓝的腿,便被靛蓝一把握住。
靛蓝用力将裴将臣拉了过来,摘下呼吸嘴塞进了他的口中。
空气涌入肺部,终于缓解了肺部的剧痛和缺氧的晕眩,将裴将臣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
龙昆也已察觉,迅速拔出一把匕首,刀尖却是朝着靛蓝的脖子刺去。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掉。这是龙昆一贯的行事风格!
千钧一发之际,裴将臣硬生生地用手臂挡住了龙昆的匕首。
刀锋在裴将臣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霎时在水中蔓延开来。
又补了一口气后,裴将臣双腿在岩壁上一蹬,朝龙昆扑去。
狭窄的地下河道,浑浊的海水,唯一一个气瓶——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水的阻力下展开了殊死搏斗。
匕首中龙昆手中滑落,坠去了河道深处。
靛蓝解开了绳索,深吸了一口气,追着匕首向下潜去。
逼仄的空间让两个男人都放不开手脚,再精妙的招数在这里都无法施展出来。他们只能胡乱地厮打,单纯凭借力量去压制对方。
裴将臣年富力强,可龙昆氧气充足。
一口气泄了出去后,裴将臣的手劲儿明显减弱。
靛蓝就在这时找到了落在泥沙里的匕首。
他肺里的氧气也已快耗尽,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一阵阵发黑。此时此刻,他完全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奋力向上游。
龙昆蹬着岩壁,将裴将臣的手死死摁住,不让他抢呼吸塞。
空气一串串自裴将臣的口中泻出。他的抵抗突然消失,像是终于昏迷了。
可就在龙昆随之泄力的一刹那,裴将臣屈起双腿朝着龙昆的胸膛狠狠一踹。
龙昆猝不及防,向后飘去。
靛蓝就在此刻如深海人鱼一般从黑暗中游了出来,自背后扑向龙昆,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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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将臣奋力游来,抓住呼吸嘴塞进了靛蓝的嘴里,然后才摘下了龙昆的潜水面罩给自己带上。
空气和血带着生命,从龙昆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喷出,转眼就将海水染红。
在灵魂离体的最后一刻,龙昆只直勾勾地瞪着靛蓝。
震惊、怨恨、愤怒,还有浓浓的不甘,借着最后的光景在他眼底掠过。
不甘心居然就此死去,不甘心死在这个青年的手里,不甘心没能把他的‘小远’一起带走……
所有未雨绸缪的壮志,所有的痴迷纠缠,所有的爱与恨,全都化作深海之下的泡影。
裴将臣从龙昆的身上剥下了潜水套装,将他一推。
龙昆的身躯被水流缓缓带走。
裴将臣将靛蓝搂住,抱着他继续朝前游去。
在他们身后,龙昆惨白的面孔渐渐被河道深处的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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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里的防入侵装置是单向的。裴将臣他们从里往外,在解除了两处装置后,顺利地游出了地下河,抵达了岛外。
但这还是第一步。
浮出水面后,天还未亮,海天呈现出盘古开天地前的混沌之态。
远处船火点点,却不清楚是敌是友。
怎么联系救援人员?
“我身上有定位芯片。”靛蓝低声说,“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如呓语。
裴将臣心急如焚,将靛蓝紧紧搂住,在波涛中沉浮。
“别睡!书玉!坚持住!”
能坚持到出岛,靛蓝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现在确定裴将臣基本能脱险,他心头一松,便无法控制地向黑暗深渊坠落。
他实在太累了,也太冷了。只想找一个温暖幽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别睡,书玉!”裴将臣拍着靛蓝的脸,“我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呢。我们将来住哪儿?婚礼打算怎么办?打算养几个孩子?”
靛蓝已睁不开眼,靠在裴将臣的肩头无声地笑了笑。
“什么婚礼?你还没求婚……”
“求!”裴将臣立刻说,“等回去我就求!你想要怎么样的求婚仪式?是点蜡烛还是点灯?”
靛蓝疲惫叹气:“你就不能想一个……没火灾隐患的吗?”
“那就不点火!”裴将臣说,“我弄金条堆个金字塔怎么样?这回一定是纯金的!钻戒你要几克拉的?我家有很多祖传的大石头,随便你挑……”
男人的话在耳中渐渐化作模糊的嗡嗡声。靛蓝感觉自己正不断下沉。
可他舍不得这个正唠唠叨叨的男人。舍不得这双会用力拥抱住自己的手臂,舍不得他永远充满自信和阳光的笑脸……
“我当初……”靛蓝吃力地说,“留下来,是因为喜欢你……”
“我知道!”裴将臣将靛蓝的头用力摁在颈窝里,唇贴着他冰凉的额角,“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
靛蓝继续说:“我当初离开……因为,我以为……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不是的!”裴将臣哽咽,不住亲吻靛蓝的额角和头发,“我爱你,书玉!疯了一样爱你!是我当初不懂事。对不起……”
靛蓝浑身冰凉,但是从男人脸颊上流淌而来的热泪又一点点将身躯温暖。
“我也有错。”靛蓝低叹,“但我们都成长了……我从来都不后悔……”
远处有一艘皮艇正全速朝这边驶来。
“他们来了!”裴将臣用力托着怀中的爱人,在他耳边呢喃着,对他,也对自己说。
“你还这么年轻,我们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要用后半辈子回报你。我要给你做一辈子的长工……”
靛蓝靠在裴将臣的胸膛上,周身的寒冷骤然消失。他在爱的包围下安然睡去。
“他们在那儿!”船上的人高呼。
藤黄和湖绿跃入海中,快速朝他们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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靛蓝的伤情很凶险。
那枚射入身体里的子弹被防弹衣挡了一下,并没有对脏器造成很大损伤,但失血过多却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在被送往军舰的途中,靛蓝一度心脏停跳,被裴将臣亲手摁了回来。
在军舰上抢救的时候,靛蓝再一次心律失常,靠除颤器才又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听着医生给靛蓝除颤的时候,藤黄生怕裴将臣发狂要冲进去。但裴将臣却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有泪珠一个劲地滚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